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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被貶小廝

  既然薑文遠想再驗一驗馬,吳越雖覺得並非必要,卻也沒有阻止,他此時有些心灰意冷,隨別人怎麽折騰。


  會客廳地方狹小,馬自然牽不過來,薑文遠便讓吳越領個路,直接到馬廄裏來。


  趙仵作一早等在門房,聽得薑文遠的吩咐,也隨著一起來了馬廄,此次由他檢查馬匹。


  在吳鵬程死後,不是沒有人打過這馬的主意,都被吳越拒絕了,這幾個月來,馬一直都養在吳家的馬廄裏,無人騎用,隻讓平素照料它的馬倌繼續照料著。


  “小的陳樹,見過大人。”


  馬倌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壯,名叫陳樹,是張氏的陪嫁丫頭與府裏雜役生的孩子。


  他原本跟在吳鵬程身邊當個小廝,也算是個長相斯文,穿長衫能裝讀書人的標誌小廝,不知為何一年前,一次與吳鵬程外出,回來後傷了臉。


  從左眼角到右嘴角,好長好深一道口子,剛回來時血肉翻飛,雖經過大夫處理不再滲血,看著卻更猙獰,好好一張臉算是毀了。


  吳鵬程對此解釋說他們是奔馬不小心摔傷,可緣何傷卻隻傷了臉,還似乎像是利器所為,別的地方卻沒有任何損傷。


  無奈當事人都三緘其口,統一口徑,問就是奔馬摔的,多餘的一句解釋也沒有,久而久之,眾人雖也好奇,但到底一個小廝,不算啥大事,便丟手不管。


  等陳樹出府養好了傷,吳鵬程想起他時,以他臉上有傷,有礙觀瞻為由,從自己身邊調離,讓他去馬房養馬。


  這主家做得,多多少少有些涼薄。雖公子身邊的小廝,不求長得多標誌好看,麵上無傷是基本的,陳樹傷得嚴重,留下好大一條疤痕,確實不適合繼續帶在身邊,丟主人家臉麵。


  但是也沒有直接把人打發到馬廄去這麽沒人情味。馬廄是個什麽地方?整日伺候畜生的地兒,喂水喂料、收拾馬糞。


  吳家是武將之家,家裏男丁多數都會騎馬,因此馬廄裏養著的就有十幾匹,哪一匹都比個仆從的身價銀不知道高多少倍,金貴著呢,伺候馬的活計又重又累,從早到晚不得閑。


  要不是低等的雜役或是犯錯的仆從,根本不會被發配到馬廄幹重活。陳樹一直都做著貼身小廝的活,細皮嫩肉的,一下子淪為馬夫,隻能說人生境遇無常,主子不念舊情了。


  也不是沒有因為各種原因從主子身邊離開的下人,但隻要不是犯了大錯,很少有特別絕情的,都會尋個清靜的地方養老,因此陳樹的事兒一出,不少人背地裏也議論過公子沒良心。


  陳樹對此卻沒有絲毫怨懟,到了馬廄之後,十分勤敏好學,謹言慎行,該幹的髒活累活搶著幹,不該說的話一句也不說,倒讓不少有歪心思的人刮目相看。


  後來更是被吳鵬程親自點了,專門伺候那匹價值三萬兩銀子的汗血寶馬,還別說,陳樹幹一行精一行,馬兒被照料得油光水滑、膘肥體壯,相當有氣勢。


  及至吳鵬程出事,吳越也是第一時間拿下陳樹,直到獸醫再三證實,馬沒問題,才將其放歸。陳樹依然每天重複著照料馬匹的工作,雖然汗血寶馬已許久無人再騎了。


  有血性的馬兒,屬於草原、屬於官道,唯獨不屬於馬廄,長期圈養的生活不適合它,哪怕毛色再順,薑文遠都能從它那雙大大的馬眼中,讀出幾分英雄落寂的孤獨。


  趙仵作檢查馬匹的手段並不比獸醫更高超,隻能初步知曉馬兒身上,新傷舊傷皆無,而且出事這麽久馬兒還安然無恙,足見當初並未中毒。


  能害得受過訓練、專門供人騎乘的馬發狂的原因總共也就幾種,外傷和中毒是最有可能被人為操縱的,至於真正的意外,那都是變數,不可預計。


  “大郎,該吃飯了。”一個粗啞的女聲突然傳來,驚動了在此圍觀的眾人。


  陳樹一直平靜的臉上閃過毫不掩飾的厭惡,被回頭想知道來者是誰的薑文遠看個正著。


  馬廄裏出現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女人,她的頭發並沒有像其他已婚婦女一般全部在腦後梳成髻,而是有一小半垂著,蓋住了左側半張臉。


  她挎著個竹籃邁進來,顯然是來慣了此地的,隻是沒想到今兒居然有這麽多外男在,很是慌亂地驚呼一聲,轉身就想走。


  “娟娘莫怕,這是咱們主家帶著客人來了。”陳樹攔住了意欲離去的婦人,說話的語氣十分溫和,還特意壓低了聲音,似乎生怕驚嚇到此婦人。


  見女人安靜地站到一旁,這才轉身對著吳越請罪:“老爺贖罪,娟娘因受過傷,性格敏感,在老爺麵前無狀了。”


  吳越仔細看了看娟娘,怎麽也想不起府裏還有這號人物,剛剛她轉身時動作有些急了,遮住臉的頭發飄散,露出被火燙過的傷痕。


  凹凸不平、泛著粉色,乍看到十分駭人。


  “這婦人是你外麵娶的?”府裏的下人婚嫁不能自專,但若是看上外麵的女子,想要娶回來,也是可以稟了主家同意的。


  “是大娘子賜的婚。”陳樹平靜地答道:“娟娘是府裏倒夜香的粗使。”


  哦,倒夜香的,吳越自然不可能認識,便沒再問,揮揮手:“既你娘子來送飯,你便先下去吧。”


  “謝老爺!”陳樹並未推辭,牽著娟娘一並離開。


  薑文遠摸了摸胡子,有點意思。


  本來他還以為陳樹臉上濃到不加掩飾的厭惡,是因不喜自己妻子的相貌和職業,醜陋無比、低賤無比,任哪個正常人都看不上此等女子。


  可他說話時的溫柔、替妻請罪時的維護,都不是偽裝,而是心甘情願的行為。


  兩種如此矛盾的情緒集於一人,這個陳樹,恐怕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兩位大人,此馬一切正常,是匹不可多得的好馬。”趙仵作停下動作,心情止不住興奮,唉呀呀,三萬兩雪花銀啊,他八輩子也掙不了這麽多錢,這馬他買是買不起的,可是能摸上一摸,也不枉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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