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還不如不回來
“作數,下個月你的三個哥哥守靈回來,褚守江就會收到被貶謫直隴西城的奏折。”
柳妃眉心微動,唇瓣翕動,她想說,可那句話在嘴邊滾了一圈,終究是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若這世道許人與世無爭,誰又願孑然一身還去做個壞人。
放不下的仇恨,終究要變成傷人的利器,旋在命運中間,誰又不是身不由己?
“娘娘,夜深了,請回吧。”
褚念夕如夢初醒,她抬眸看一眼立在一旁的雲煙姑姑,癡癡然點頭。
兒女情長,當不得飯吃。
與其難堪退場,褚念夕更願為自己留好後路。
柳妃說得對,最是無情帝王家,她不是已經在南宮禦身上賭過一次了嗎?
結果輸了個一敗塗地,褚念夕自認不是個傻子,又怎能同樣的坑跳兩次?
原本就是利益使然,如果不是為了除掉南宮禦保全褚家,褚念夕怕也不會義無反顧的嫁給南宮霈。
如今京中局勢動蕩,柳妃為了報複勤明帝,勢必要將朝堂繞個天翻地覆,南宮禦綢繆多年,又怎會甘心功敗垂成,終究是一副狗咬狗一嘴毛的趨勢。
褚家在這個時候遠離朝堂,去隴西確實是安穩之舉。
置身風波外,確實是當下最兩全的選擇。
她是很喜歡南宮霈,可喜歡又怎麽樣?她從前也很喜歡南宮禦,還不是在吃了虧後能迅速調轉方向,其實忘掉一個人沒那麽難。
褚念夕自以為可以控製自己的心,操縱自己的感情。
不就是放下一個南宮霈嗎?天高地闊,怎還尋不到幾個情投意合之人?
反正曲玲瓏早就說過,男人這種東西嘛,下一個更乖。
有了前車之鑒,褚念夕的抉擇輕鬆了許多,也迅速了許多。
馬車停在王府門口,笑櫻就在那等著,紅著眼,可受了什麽委屈一般,石堰也在一旁陪著,急頭白臉的比比劃劃不知道在說什麽。
可褚念夕瞧著笑櫻的白眼都要翻到姥姥家了。
一見她下了馬車,笑櫻一把推開石堰就跑了過來,一開口帶著哭腔,委屈的就要掉眼淚似得,“娘娘……”
“這是怎麽了?”褚念夕抬眸掃了眼麵露難色的石堰笑問,“是有人欺負你了?無妨,有小姐給你做主!”
“才不是委屈奴婢,委屈奴婢算什麽,是娘娘……”笑櫻眼看就要哭出來,石堰敢進迎上來,打斷了她的話,“回娘娘,是笑櫻誤會了,娘娘自然不會跟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一般見識。”
石堰說著,手背在身後,似是跟守門的侍衛傳遞什麽信號,隨後那人便迅速進了院子,褚念夕看在眼裏,卻沒有絲毫揭穿的欲望,她不以為意的輕笑,心中已是猜到了三分。
含笑道:“回去吧。”
石堰從旁跟著,褚念夕就往秋什錦走,出去之前,管家提起過,將素未謀麵的顧小姐安排在秋什錦,她現在還是離北王府正妃,理應去瞧一瞧的。
“王爺呢?”
石堰眉頭狂跳,琢磨著如何回答的功夫,笑櫻刀子似的眼神已經甩了過來,瞪著他,如同看著殺父仇人。
褚念夕餘光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隻是唇角笑意漸濃。
想著南宮霈沒回來時,她似那般日思夜想,可他回來了,她卻想,他要是還沒回來就好了。
還能有個念想。
海中月不是天上月,眼前人終不能是心上人。
石堰想了半天,“王,王妃先回春華茂吧,屬下這就去書房請王爺移步春華茂。”
麵前就是秋什錦了,院門開著,門口站著兩個新上崗的守衛,從前這院子空著,平時是沒人看守,褚念夕腳步停下來,石堰腦門子的汗直冒。
他趕緊上前一步擋著褚念夕望向院中的視線,“娘娘,更深露重,請回吧,若染了風霜,王爺又該心疼了。”
褚念夕噗嗤一聲笑,笑櫻和石堰都愣住了,皆是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
褚念夕目光清淺,月色下閃著瑩潤的光澤,似是天上忽明忽暗的星子,“石大人,你放心好了,我並非善妒之人,也會些裝聾作啞的本事,我就遠瞧一眼,不走近就是了。”
她繞過瞠目結舌的石堰,目色微沉,亦步亦趨的走向秋什錦,笑櫻猛然回神,快步跟了上去,石堰擦了擦額頭冷汗也趕緊追上去。
褚念夕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竟忘了眼前就是台階,一腳絆住險些撲到在亭子裏,好險笑櫻眼疾手快,心疼的將褚念夕扶住,登時一行清淚就從她眼角流了下來,她抬眸看著褚念夕麵無表情的臉,又將目光落在她蒼白的指尖。
褚念夕即便能裝作毫不在意,可這冰涼的手無論笑櫻怎麽緊握都捂不暖,她是褚念夕的貼身丫鬟,又怎會不知她心裏痛的厲害?
隔著一條回廊,月色下含情脈脈的兩人是那般相配,似是將天地萬物都虛無成陪襯,原來這個顧小姐善酒,可與南宮霈對酌。
許久未見,觥籌交錯間相談甚歡,伊人掩唇飲酒,引得南宮霈笑聲爽朗,他笑時狹長的鳳眸會完成月牙,與仰月唇交相輝映,美輪美奐。
以前,他也這般對她笑,褚念夕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也自顧自跟著笑了,提眸含笑瞧了石堰一眼,指尖對著涼亭中言笑晏晏的兩人,“王爺許久未曾這般開懷了吧?”
石堰嚇壞了,趕緊解釋道:“娘娘,您別誤會,清婉是顧參軍的獨女,從漠北跟王爺一同長大,王爺隻把她當妹妹看。”
褚念夕打斷她,唇角笑意穠麗許多,“顧小姐生的清雅,正襯這月色皎潔,巧笑倩兮,美不勝收,難怪王爺獨把她當妹妹。”
石堰麵色一白,原本能言善辯,此時竟不知說些什麽,搜腸刮肚隻說出一句,“蒲柳之姿,自不能與娘娘相比。”
褚念夕笑而不語。
石堰都要哭了,不停的瞪屋頂上的暗衛,剛才就讓人來送信了,王爺怎麽還在這喝酒,這不是作死嗎?
暗衛一臉懵,他早就把娘娘回府的消息通知王爺了,是王爺自己沒當回事,這事兒怎麽都怪不到他頭上。
石堰捱不住內心的煎熬,還是硬著頭皮問道:“要不,要不屬下去叫王爺一聲?”
“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