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這重要嗎?
褚念夕是被鼻煙熏醒的,與之一起蘇醒的,還有小腹隱隱的墜痛。
柳妃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你都聽見了,不用本宮再多說什麽了吧。”
褚念夕呼吸一滯,垂著頭,緊攥著裙擺,從牙縫擠出一句,“兒臣不知母妃何意。”
“你不知還是不願知?”
褚念夕眉心動了動,抬眸看她,柳妃凝著她的眸子波瀾不驚道:“若你能拿到休書,可保褚家太平,這筆交易你做不做?”
褚念夕呼吸一滯,叩首道:“孩子是離北王的,兒臣是他的正妃,並未犯過母妃方才所說的七出之罪,還望母妃明察!”
柳妃突然笑了,“明察?嗬嗬,孩子是誰的重要嗎?”
褚念夕微微一愣,愕然抬眸去看高坐上的柳妃,她擺弄著修長的指甲漫不經心的笑了笑,“無論這個孩子是誰的,都留不下了。”
她抬起頭,唇角勾著一絲令人膽寒的陰森,“南宮禦肯為你自亂陣腳,你到他身邊去比在離北王府的作用大得多,你難道忘了嗎?本宮說過,離北王府不需要沒用的王妃,若你讓出位置還能替離北王鋪路,也算是物盡其用。”
褚念夕吃驚的顫了顫睫羽,她知道柳妃的用心深不見底,可卻不想她竟能毫不避諱的將自己心中所想就這麽不加掩飾的告知她。
可見,在她心裏,自己不過是一顆隨時可以被拋棄的棋子。
見褚念夕沉默,柳妃又補充道:“這對你來說也是好事,留在離北王府又能怎樣呢?你不會沒聽出來吧,就連離北王也不敢篤定這孩子就是他的,本宮信你又有什麽用?隻要他南宮霈不信,全天下都信你又如何?”
果然是在深宮沉浮幾十年的人,一句話說的雲淡風輕,卻字字誅心,都打在褚念夕的七寸上。
柳妃起身走到她麵前,幾不可聞歎氣,上前虛扶了一把,“本宮瞧你對離北王是有幾分真心在的,這很好。”
她突然抬手將褚念夕額前的一絲碎發捋到耳後。眼中霧氣騰騰的一層都是惋惜。
“別怪母妃狠心,女人這一生,若不念著些情分也是難熬。奈何世事無常,蘭因絮果,有過便足夠了。若未在愛意消散前離去就會在怨憎仇恨中重逢,瞧了那最不堪的一麵,倒不如握著些遺憾做推脫,離開王府,趁你還不恨他。”
褚念夕一張臉慘白如紙,她緩緩闔著眸子,回憶如同洪水猛獸般縈繞心頭,她的眼睛脹痛的厲害。
“愛是經不起考驗的,你越想求個明白,就是要讓過去都過不去,何必呢?”
柳妃的諄諄教導,字字都在勸著褚念夕知難而退。
可她不甘心!就連指甲摳進手心也渾然不知,他們明明那麽相愛。他們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如今又有了孩子。
南宮霈答應帶她回漠北,他們原本有那麽圓滿的未來。
褚念夕微微側身,躲開了柳妃的手,她替南宮霈不平,“母妃,你有的你的圖謀,萬物不過手中棋子,可他是你兒子,即便我真的拿到了休書,您便料定他不會為之難過嗎……”
柳妃狹長眸子低垂,目光便落到她手腕上那一條蜿蜒的疤痕,兀自笑開,“難過?又能難過幾時呢?”
她抬眸看著淚眼婆娑的褚念夕,似笑似歎,“女人而已!正如你所說,他是我的兒子,也是南宮準的兒子,即便他與你山盟海誓說盡,又如何?跟權勢地位與他要走的路比起來,你不過是一處低矮的山丘,過了也就過了。你指望皇家的子嗣能長出幾分良心來?”
褚念夕瞳孔巨顫,如遇平底驚雷,想反駁,卻被柳妃問的啞口無言,她突然想起南宮禦來,曾經他又何嚐不是甜言蜜語說盡,到頭來呢?
大婚之日,他屠了褚家滿門。
“你就那麽相信南宮霈,信他為了你當真能連九五之尊的皇位都不要?若真是這樣,他最近在忙什麽?”
褚念夕怔住了,肩膀不受控製的顫抖,她愣怔的望著柳妃,柳妃半垂著眸子,若有似無的撫摸著手腕上蜿蜒的刀疤。
褚念夕目光一縮,像是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當年,勤明帝對柳妃也是千嬌萬寵,可到頭來還不是換了這兩條刀疤,賠上了柳家五百多條性命。
帝王之愛,原本就是生性薄涼的一句謙辭。
她怎麽就忘了呢?怎麽就忘了南宮霈的南宮,與南宮禦的南宮,本就是一脈相承,殊途同歸!
“你回去想想,與其執著於虛無縹緲的東西,哪裏比得上褚家一門平安來的實際?若是褚家離開京都,天大地大,找個意中人還不容易?這件事皇上交給本宮處理,三日後的皇帝誕辰慶典前,本宮也要給皇上一個說話,明日午時之前,本宮要你的答複!”
褚念夕冷笑,“兒臣……還有選擇嗎?”
柳妃淺淡的勾了勾唇角,“看你怎麽想。選擇自然是有的,自願走本宮替你選的路,你我都省事些,抑或被迫走本宮替你選的路,曲折些。褚家都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麽選。”
褚念夕微微點頭,“母妃所言甚是!兒臣選第一種。”
柳妃微微一愣,眼底滲出一絲驚詫來,她頓了頓問道:“你……不再考慮一下嗎?”
褚念夕笑了,如釋重負的勾起唇角,“已經考慮過了,兒臣還有一個問題。”
“你說。”
“敢問母妃中意的離北王妃是哪家貴女?”
柳妃眸色中閃過一抹異色,頃刻又恢複那副清心寡欲的樣子,“蔣太師的孫女,與離北王也算是青梅竹馬。”
褚念夕輕嗤,她眉心跳了跳,將心中火氣壓了下去,淡淡道:“那柳葉銀槍兒臣也該還於母後。”
柳妃搖搖頭,一擺手道:“不及,你留著有用。”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就在她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褚念夕的視線範圍外時,柳妃的腳步突然停住了,她的聲音飄忽,聽不出情緒來,“霈兒不像我,他更像他父皇,否則我不會這樣做。”
褚念夕已經不關心這個了,她開口問道:“母妃說可保褚家平安的話,可還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