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我慢慢教你
她抬眸望著眼前這個一身白衣，清瘦中帶著病態的清俊少年，他似是皓月當空，風清霽朗，看似弱不禁風。
可他一張弓，能射中七八十米外疾行的黑衣人，更不知他還有多少事是她不曾知道的。
環顧四周，馬車已經被箭矢刺成了篩子，周圍七七八八躺了一地的屍首，這場刺殺可謂是聲勢浩大。
南宮禦立於三更天黑透了的流光城街頭，一身白衣繾綣，不染俗塵，亦如謫仙。隱藏在夜色中不計其數的是他身手敏捷的親衛。
很明顯，他早有準備，且，勝券在握。
這沒什麽可奇怪的，南宮禦嘛，算無遺策是他的常規操作。
他回頭指尖拂過褚念夕額前碎發，輕勾唇角：“即便是想尋一個靠山，你也該擦亮眼睛。”
南宮禦的目光落在褚念夕腰間翡翠玉牌上，輕哂，“鋒芒畢露或不及韜光養晦，他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可在流光城，我能做到的，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念夕，識時務者知道什麽時候該回頭。”
這還不算，褚念夕好久沒有這樣吐過了，到最後，隻剩下一股股綠幽幽的膽汁，她似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了。
可天牢中的南宮禦依舊麵不改色，十八般酷刑，一樣樣的往那個被抓回來的黑衣人身上招呼，為了防止他咬舌自盡，一口的牙齒，被拔了個精光。
那人撕心裂肺的嘶吼著，整個牢房中都是那人慘絕人寰的叫聲，南宮禦看在眼裏，眼睛都不眨一下。
褚念夕甚至心驚肉跳的覺得，他並非是在懲罰那人的刺殺，而是在大費周章的警告她聽話。
她才恍然想起來，她不是什麽天生的壞人，就算是在將軍府長大，她的手上從未沾過鮮血，殺人是南宮禦教她的。
她甚至想起南宮禦第一次握著她的手，將匕首刺入那人的脖頸，然後化開一條口子，鮮血滲出來，他的手沉穩無比，竟未有一絲顫抖，接著，沿著那條縫隙他們從那人身上剝下了一張完整的皮。
褚念夕從那時開始就不再怕血了，加上她自幼學習醫術，更是對此等事爐火純青，有了那一次的庖丁解牛，褚念夕就一通百通，學會了殺人。
也學會了無視他人的求饒，她為了靠近南宮禦，為了成為他心中的無可替代，甚至學會了品嚐敵人的痛苦，為了討好南宮禦，她更知道如何令人痛苦。
南宮禦曾撫著她的發笑的很好看，輕吻她額頭，心滿意足道：“我的念夕呀，真是聰明，是天生的殺手。”
時過境遷，那些記憶再次湧上心頭，褚念夕的眼睛紅了，她甚至不明白曾經的自己為何能那般殘忍！
她這雙手原本是救人的，可卻為了南宮禦，殺了那麽多人。
他曾說，成王敗寇，若想救人就要先學會殺人，他也說，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念夕助我稱帝是救天下蒼生。
與之相比，死在她刀下之人，也算作死當其所！
褚念夕不疑有他，隻要是南宮禦說的話，她都信，終是信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從前她也是不懂社稷，不生算計的尋常女子，可自從跟了南宮禦，倒是學了一身本事，不在閨閣，反在經緯。
突然，一件貂裘披在身上，褚念夕驟然回眸。
南宮禦微微擰著眉心，輕撫著她的後背，一雙波光瀲灩的眸中心疼的凝著她，柔聲安撫道：“別怕，看慣了便不覺得血腥了。若有瞧不慣的事，就要有與之相稱的手段。”
南宮禦用錦帕輕輕擦拭她的唇角，溫柔道：“別擔心，慢慢的我都會教你。”
褚念夕怔住，她癡癡然盯著南宮禦，同樣的話，上一世南宮禦也這般說過，那時她沉浸在南宮禦構陷的甜蜜陷阱中，不多時就私定終身！
褚念夕愕然，她明明已經明確的拒絕了南宮禦，中間生出諸多變故，可為什麽事情還是不受控製的往前世劇情發展？
似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按著她的脖子將她往從前的死路上帶，還有此時南宮禦對待她的態度，絲毫沒有被拒絕的惱怒，倒是跟前世溫柔寵溺如出一轍。
想到這她有些慌了，忍不住裹了裹貂裘，遍體生寒，冷冰冰道：“我要先回去了。”
“不急。”
南宮禦不由分說的從貂裘中摸出她的手握在手心裏，勾唇淺笑道：“再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說完就牽著她走進了隔壁的牢房。
褚念夕眉心一皺，當即就明白了，那人叫聲可能不是故意喊給她聽的，但一定是特意安排給高岩聽得。
此時的高岩已經嚇得麵色慘白，哆哆嗦嗦的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的衣服濕噠噠的貼在身上，不知道是出了多少的冷汗。
南宮禦淡然自若的往太師椅上一座，安排褚念夕坐在身旁的椅子上，井欄甚至畢恭畢敬的給他端來一盞熱茶，南宮禦還側眸送到褚念夕跟前，含笑道：“喝一口，暖暖身子？”
褚念夕搖頭，南宮禦也不強求，轉眸麵色冷峻，更換了個人似得，不鹹不淡的掃了高岩一眼，後者就嚇得汗珠子直掉，落在地上砸成八瓣。
他提眸給井欄遞了一個眼神，井欄會意，直接將賬本扔在高岩麵前，“說吧，少吃些苦頭。”
高岩一個壯漢，當即就被嚇得屁滾尿流，也顧不上什麽氣節了。
能說的不能說的，他都說了。
南宮禦不動聲色的聽著，他手肘擔在茶幾上，歪頭撐著額角，一副古井無波的樣子。
褚念夕卻聽得如坐針氈，高岩的供述中不乏一些褚念夕無比熟悉的名字，她當即摸過茶幾上南宮禦放下的那盞茶，起身怒不可遏的朝著高岩砸了過去，厲聲嗬斥道：“你胡說！膽敢無限朝廷命官，你該當何罪？”
高岩嚇得隻哭，哀聲求饒，“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啊……下官也隻是奉命行事，下官也知事已至此已經是死路一條，唯求王爺能看在下官如實交代的份上，給下官一個痛快，萬不敢再有期滿了……”
褚念夕氣得發抖，臉色蒼白，餘光觀察著南宮禦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