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欺負一個孩子
可是南宮霈已然沒打算放過他，這位來自漠北的草莽子王爺對於覬覦他土地的北狄人睚眥必報，就連對待自己的弟弟，也那般錙銖必較。
敢碰他的人，南宮霈從未想過放過他。
南宮霈笑的輕佻，將褚念夕的衣領理好。
誰能想到，一個久經沙場的少年都統，還這般口蜜腹劍，牙尖嘴利，人家怕聽什麽他偏要笑嗬嗬的說什麽，專往人傷口上撒鹽。
“哥哥理解你迫不及待的想用戰功換些賞賜來，可戰功這東西可不是次次都能靠運氣得來的，你還是掂量著用，畢竟是拿命換來的，理應用在刀刃上，哦，對了，你剛回朝，加上昏迷這幾日，應該還不知道吧……”
殺人誅心！
南宮霈眸中滿是譏諷，饒有興致的望著他這個死裏逃生的弟弟，慢悠悠道，“京都太守一案，有了新的線索，你那點戰功啊……嘖……也不知夠不夠用！”
南宮禦目色驟然一變，通體一個寒顫。
難以置信的跌了跌眸子，愕然盯著褚念夕，一副被雷劈了一樣的表情。
褚念夕答應過的，說好替他保密，不會將這事兒告訴任何人？
可她卻告訴了南宮霈，這個明擺著跟他勢不兩立的人。
褚念夕眉心微動，她知道南宮霈是故意這麽說的，就是為了讓南宮禦認定，這事兒是她說出去的，從而拉高南宮禦對她的仇恨值。
解釋是沒用的，這黑鍋擺明了得她來背。
索性也沒什麽好解釋的，褚念夕隻希望，如此一來南宮霈能放過她。
挑了事兒，南宮霈就盼著事情鬧大。
生怕南宮禦不解其意，裝出一副說錯話的樣子，掩了掩唇，一臉愧疚的貼了貼褚念夕的額頭，詫聲道：
“哦，不好意思，我怎麽說出來了，夕兒，你不會怪我吧？”
褚念夕磨著後槽牙，舌尖兒在貝齒上舔了一圈兒，才皮笑肉不笑的敷衍道：“不會！”
南宮禦兩人一唱一和的羞辱，他唇角顫抖，眸中翻湧著仇恨。
褚念夕太了解南宮禦了，他似是天生高傲，這般羞辱對他來說猶如淩遲，此時的南宮霈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而她，是他手上薄如蟬翼的寒刀。
他們兩個像是在合力欺負一個孩子……
讓她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南宮禦，他也是這副表情，繃著一身力氣，想哭，卻倔強的不肯掉一滴淚。
那一年，他隻有五歲。
在宮中，沒娘的孩子是如何長大的，不言而喻。
可他不一樣，被欺負了也不哭，隻會把這憎恨藏在心裏，以待來日。
別的皇子搶了他的花燈，他不哭不鬧，跟在他們後麵，趁著一群孩子站在湖邊兒放花燈的時候，他側身經過，漫不經心的撞了了其中一個皇子，最前麵蹲著的那個便跌入湖中。
沒人看見，此事與他毫無幹係。
趕來的宮人回稟聖上的時候，隻說是四皇子推了二皇子，使得二皇子跌入湖中，南宮禦遠遠的站在人群之外作壁上觀。
看著四皇子百口莫辯，連同他的母妃一同被降責罰。而跌入湖中的二皇子蒼白著臉，生死無論，唇角方才綻出一絲雲淡風輕的笑意。
那時候他就懂得假手於人。
褚念夕看到了，便覺南宮禦跟其他的皇子都不一樣。女子大抵是從小就慕強的，她傾心於他不落俗常的狠辣。
有時候她會想，自己算不算自作自受？
她曾無可救藥的喜歡南宮禦的遺世獨立，孤高自傲，也喜歡他圭角不露，城府深阻。
可她卻忘了，這樣的南宮禦，終是會將風雨綢繆用在她的身上。
她私以為與他是同心同德，誰敢說這不是作繭自縛，自食惡果？
臨近深淵，就理應被拖入深淵。
愛就愛了，褚念夕沒想全身而退，南宮禦怎麽對她，她都認！
可他不該把矛頭對準她的家人。
再一次從他眼睛中看到這漫無邊際的憎恨，褚念夕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她終於能讓南宮禦也感受一下，她瀕死時那絕望的憎恨。
隔空對望，你的恨意我照單全收，南宮禦，這還挺痛快的。褚念夕的唇角突生出一絲笑意，畢竟鮮少從那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到這般猙獰的表情。
“光是看，也看不出窟窿來，弟弟，瞧你身子骨這麽弱，還是回去休息吧。”
說著，南宮霈冷笑著轉身，褚念夕被他拖著走。
身後突然一聲門響，褚念夕驀然回首，就瞧見南宮禦一口血噴出來，猩紅的眸子緊鎖著她的眼睛，緩緩跌倒了地上。
那雪白的裏衣，又染上一片殷紅。
褚念夕懂他的不甘和屈辱，他的一腔孤傲，被南宮霈不屑的譏笑碾成齏粉，本就是病懨懨的身子，又嘔出這一口血。
太醫院如臨大敵，一群古稀老頭子嚇得哆哆嗦嗦，圍在床邊兒大氣兒都不敢出。
勤明帝也氣壞了，當即抓了個茶壺就朝南宮霈砸了過去，“禦兒要有什麽三長兩短，看朕不打死你這個混賬東西！”
南宮霈躲都不躲，任憑那茶壺砸在身上，碎了一地瓷片，笑意中摻雜著痞氣，“兒臣冤枉，我可是一手指頭都沒碰他，還不是自己身子骨弱，怪我做什麽？”
“你還說？”勤明帝氣的又抄起一個茶盤，“別以為我不知你那些混賬事，沒規矩的東西！”
樊公公趕緊作勢去攔，低聲道：“皇上息怒，這一下砸過去可使不得……”
南宮霈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臉上依舊掛著笑，不大意道：“婚是父皇賜的，人是父皇讓兒臣娶得，兒臣聽話，父皇倒是不樂意了，那我走？要不父皇還是放兒臣回漠北得了，兒臣性子野，也不懂規矩，免得父皇見了兒臣心裏堵得慌。”
“你……你……”
樊公公是真的攔不住了，勤明帝氣的臉色漲紅，動了真怒，那瓷盤子還是朝著南宮霈砸了過去。
這一次，勤明帝沒掌握好角度，南宮霈也憋著勁兒不躲，瓷盤子硬生生砸到南宮霈的頭上，頓時一聲脆響。
磁盤碎片橫飛，南宮霈額頭破了皮，鮮血如注，瞬間染紅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