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寒窯淚（十一）
趙三回頭，不鹹不淡的看了她一眼，就又回過頭去。
褚念夕不悅，加重了語氣，“叫你開個價！”
趙三這才低笑著開口，“你買了她們，還會有新的人被賣到這裏，沒用的。”
“我就要買！有沒有用，不是你說了算的。”
“錢不能解決所有事，你買了她們，上邊的人覺得生意好，就會去找來更多的貨物，小姐的一個善心，不知又有多少家庭破裂，嗬，這樣的善心還是收起來的好。”
吳鉤已經拔刀了，抵在趙三的脖子上，“你的舌頭怕是不想要了！”
趙三不為所動，甚至還咧著嘴笑了笑。
褚念夕微怔，趙三的話似是一塊大石，一次又一次的砸在她的心裏，她似乎明白了趙三的那股子輕蔑是從哪來的。
“把刀放下。”褚念夕壓下吳鉤的手臂，她輕歎著問：“因為改變不了，所以被迫加入，這是你為他們做事的原因？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
這回輪到趙三笑不出來了。
好在，已經到了要步行的地方，趙三瞧了她一眼，直接下了車，一掀車簾，又是那副凶神惡煞的表情，朝著車裏惡狠狠的喊：“下車，都給老子下車！”
趙三走在最前麵，中間跟著被麻繩穿成一串的女孩，褚念夕跟吳鉤跟在後麵，山路崎嶇陡峭。
每走一步，似是都伴隨著山石滾落，吳鉤擔心，擋在褚念夕麵前，“小姐，我背你吧。”
“不用，這山路背著更危險。”
“那我扶著你？”
吳鉤說著伸出手來，他手心向上愣了一下，突然將手指握成拳頭翻下去，做足了一個奴才的樣子。
那天離北王的話，還是點醒了他。
做奴才的要拎清自己的身份，不是主子不把你當奴才看，你就不是奴才了。
褚念夕瞧見了吳鉤眼中那一瞬的失落，她錘了錘他的肩膀，“我又不是紙糊的，讓開，姐姐自己能走！”
吳鉤欲言又止，也隻能跟在褚念夕身後小心護著。
到了村口，守門的村民見了趙三就用下流的眼神打量他身後有的女子，還摸著下巴色眯眯的上來摸了兩把，嚇得姑娘們驚叫不斷。
趙三推了那人一把，嘴邊掛著獰笑，“猴急什麽？等村長收了貨，還不是你們的。”
那人長舌舔著嘴角，一臉下流，眼睛飄著剛剛替褚念夕擋木刺的女孩，笑的淫蕩。
“都是沒開苞的吧？上次你送來的那些，不經折騰死了大半，有些老子都沒沾著，要不你先等一等，哥幾個先樂嗬樂嗬你再去交差。”
說著，那人竟直接砍斷了麻繩，將那個女孩抓到自己懷裏，托著就往一旁的樹後走，女孩嚇壞了，拚命的掙紮著，聲嘶力竭的哭喊響徹山穀，在這孤峽內倍顯淒厲。
那男人掃了興，一個大嘴巴抽在女孩臉上，“喊什麽喊？”
他突然肆意大笑，下流道：“一會兒爺進去了再喊，那才有勁兒！哈……哈哈哈哈……”
褚念夕寒眸滲出殺起來，已經在磨牙了，她陰測測問：“那老頭一身武功傳了你多少？”
吳鉤眼神發狠，一下子明白了褚念夕的意思，眯眼道：“收拾幾個畜生，綽綽有餘。”
突然，趙三衝了過去，推了那人一把，將小姑娘拉倒身後，一張刀疤臉升騰著赫然殺氣，那個村民也被鎮住了，顫著聲問：“你，你想，幹什麽？”
趙三眯了眯眼，笑了，“兄弟，不好耽誤老哥交差，人進了村子，想怎麽樣還不是早晚的事兒，等等。”
那村民也是怕趙三這等壯漢，暗罵了一句，“嘁，發哪門子的善心？你把他們送到這來，難不成還是來享福的嗎？”
趙三健碩的身子明顯頓了一下，手中那又粗又硬的鞭子猛抽地皮，胸前肌肉都在顫動，振聾發聵道：“跟進了，進村了！”
過了關卡，趙三就慢步到褚念夕身邊小聲道：“記得我說的話，不想找惹禍端，就快點去找人，我留不了多少時間。”
褚念夕一把抓住趙三，還沒開口，趙三卻像是讀懂了她的心思一般，沒什麽情緒的說：“找男人去打鐵廠，找女人去窯洞裏。”
烏煙瘴氣的村落，隱藏在兩座高聳山峰之間，村子不打，四麵築了高牆。
初次遠眺的時候，褚念夕已經將這裏定義為人間煉獄了。
她知道這裏的人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特別是被當做貨物買賣而來的女子。
村子封閉，進來了就要一輩子都呆在這裏，暗無天日的生活下，泄欲成了度日的唯一慰藉。
作為工具的女子，承受著加倍的痛苦和壓抑，她們作為最低等的存在，沒有任何宣泄的出口，她們沒有希望。
褚念夕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肩頭還有血跡的女孩，以後就要過這樣的日子。
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吳鉤綻開鎖鏈，打開了第一個窯洞門鎖的時候，她還是被眼前的一幕給震驚了。
這簡直不能稱之為人住的地方。
不，那窯洞裏的東西，簡直不能稱之為人！
衣衫襤褸，蓬頭垢麵，觸目驚心的是雙腳上踉踉作響的鐵鏈。
一方不足七尺的逼仄窯洞裏，吃喝拉撒都在裏麵的女人被折磨的看不出任何作為人的樣子，她目光空洞，常年未曾打理的頭發粘連在一起，胡亂的撩到腦後。
甚至在看到門口那縷光時，下意識的躺下，張開雙腿。
褚念夕嚇壞了，窯洞中的畫麵合著其中令人作嘔的氣味傳出來，褚念夕忙著後退，彎著腰險些嘔了出來。
“小姐！”
吳鉤緊張，擋在褚念夕的麵前不讓她在看見窯洞中的景象。
褚念夕強忍著驚愕，眼圈都紅了，她指尖有些顫抖，死死的抓著吳鉤的胳膊，窯洞中的人見無人進來，不知為何突然笑了。
笑的有些陰森恐怖，褚念夕顫著聲說不出話來。
抬眸望去，這樣的窯洞，在她眼前還有好幾排……
吳鉤看著褚念夕慘白的臉，有些心疼，柔聲道：“小姐，別找了，我們走吧，宋玉不在這。”
聽到這個名字，褚念夕的心突然緊縮一下，她呼吸一滯，驚慌抬頭，錯愕的望著吳鉤，無數夢境湧現在眼前。
那個總是笑嗬嗬的姑娘，總是追著她喊夕郡主的姑娘在夢中哀求她，她說：“救救我……夕郡主……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