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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jin][jiang][du][fa]

  我去,也不能計數。只這四十九日,寧國府街上一條白漫漫人來人往,花簇簇官去官來。


  賈珍令賈蓉次日換了吉服,領憑回來。靈前供用執事等物俱按五品職例,靈牌疏上皆寫「誥授賈門秦氏宜人之靈位」。會芳園臨街大門洞開,兩邊起了鼓樂廳,兩班青衣按時奏樂,一對對執事擺的刀斬斧截。更有兩面朱紅銷金大牌豎在門外,上面大書道:「防護內廷紫禁道御前侍衛龍禁尉。」對面高起著宣壇,僧道對壇;榜上大書「世襲寧國公冢孫婦防護內廷御前侍衛龍禁尉賈門秦氏宜人之喪。四大部洲至中之地,奉天永建太平之國,總理虛無寂靜沙門僧錄司正堂萬、總理元始正一教門道紀司正堂葉等,敬謹修齋,朝天叩佛」以及「恭請諸伽藍、揭諦、功曹等神,聖恩普錫,神威遠振,四十九日銷災洗業平安水陸道場」等語,亦不及繁記。


  只是賈珍雖然心意滿足,但裡面尤氏又犯了舊疾,不能料理事務,惟恐各誥命來往,虧了禮數,怕人笑話,因此心中不自在。當下正憂慮時,因寶玉在側,便問道:「事事都算安貼了,大哥哥還愁什麼?」賈珍便將裡面無人的話告訴了他。寶玉聽說,笑道:「這有何難,我薦一個人與你,權理這一個月的事,管保妥當。」賈珍忙問:「是誰?」寶玉見坐間還有許多親友,不便明言,走向賈珍耳邊說了兩句。賈珍聽了,喜不自勝,笑道:「這果然妥貼。如今就去。」說著拉了寶玉,辭了眾人,便往上房裡來。


  可巧這日非正經日期,親友來的少,裡面不過幾位近親堂客,邢夫人、王夫人、鳳姐併合族中的內眷陪坐。聞人報:「大爺進來了。」唬的眾婆娘「唿」的一聲,往後藏之不迭。獨鳳姐款款站了起來。賈珍此時也有些病症在身,二則過於悲痛,因拄個拐踱了進來。邢夫人等因說道:「你身上不好,又連日多事,該歇歇才是,又進來做什麼?」賈珍一面拄拐,扎掙著要蹲身跪下請安道乏,邢夫人等忙叫寶玉攙住,命人椅子與他坐。賈珍不肯坐,因勉強陪笑道:「侄兒進來有一件事要求二位嬸娘、大妹妹。」邢夫人等忙問:「什麼事?」賈珍忙說道:「嬸娘自然知道:如今孫子媳婦沒了,侄兒媳婦又病倒。我看裡頭著實不成體統,要屈尊大妹妹一個月,在這裡料理料理,我就放心了。」邢夫人笑道:「原來為這個。你大妹妹現在你二嬸娘家,只和你二嬸娘說就是了。」王夫人忙道:「他一個小孩子,何曾經過這些事,倘或料理不清,反叫人笑話,倒是再煩別人好。」賈珍笑道:「嬸娘的意思侄兒猜著了,是怕大妹妹勞苦了。若說料理不開,從小兒大妹妹玩笑時就有殺伐決斷,如今出了閣,在那府里辦事,越發歷練老成了。我想了這幾日,除了大妹妹再無人可求了。嬸娘不看侄兒和侄兒媳婦面上,只看死的分上罷!」說著流下淚來。


  王夫人心中為的是鳳姐未經過喪事,怕他料理不起,被人見笑;今見賈珍苦苦的說,心中已活了幾分,卻又眼看著鳳姐出神。那鳳姐素日最喜攬事,好賣弄能幹,今見賈珍如此央他,心中早已允了。又見王夫人有活動之意,便向王夫人道:「大哥說得如此懇切,太太就依了罷。」王夫人悄悄的問道:「你可能么?」鳳姐道:「有什麼不能的。外面的大事已經大哥哥料理清了,不過是裡面照管照管。便是我有不知的,問太太就是了。」王夫人見說得有理,便不出聲。賈珍見鳳姐允了,又陪笑道:「也管不得許多了,橫豎要求大妹妹辛苦辛苦。我這裡先與大妹妹行禮,等完了事,我再到那府里去謝。」說著就作揖,鳳姐連忙還禮不迭。


  賈珍便命人取了寧國府的對牌來,命寶玉送與鳳姐,說道:「妹妹愛怎麼就怎麼樣辦,要什麼,只管拿這個取去,也不必問我。只求別存心替我省錢,要好看為上;二則也同那府里一樣待人才好,不要存心怕人抱怨。只這兩件外,我再沒不放心的了。」鳳姐不敢就接牌,只看著王夫人,王夫人道:「你大哥既這麼說,你就照看照看罷了。只是別自作主意,有了事打發人問你哥哥嫂子一聲兒要緊。」寶玉早向賈珍手裡接過對牌來,強遞與鳳姐了。賈珍又問:「妹妹還是住在這裡,還是天天來呢若是天天來,越發辛苦了。我這裡趕著收拾出一個院落來,妹妹住過這幾日,倒安穩。」鳳姐笑說:「不用,那邊也離不得我,倒是天天來的好。」賈珍說:「也罷了。」然後又說了一回閑話,方才出去。


  一時女眷散后,王夫人因問鳳姐:「你今兒怎麼樣?」鳳姐道:「太太只管請回去;我須得先理出一個頭緒來才回得去呢。」王夫人聽說,便先同邢夫人回去,不在話下。這裡鳳姐來至三間一所抱廈中坐了。因想:頭一件是人口混雜,遺失東西;二件,事無專管,臨期推委;三件,需用過費,濫支冒領;四件,任無大小,苦樂不均;五件,家人豪縱,有臉者不能服鈐束,無臉者不能上進。此五件實是寧府中風俗。


  不知鳳姐如何處治,且聽下回分解。


  話說寧國府中都總管賴升聞知裡面委請了鳳姐,因傳齊同事人等,說道:「如今請了西府里璉二奶奶管理內事,倘或他來支取東西,或是說話,小心伺候才好。每日大家早來晚散,寧可辛苦這一個月,過後再歇息,別把老臉面扔了。那是個有名的烈貨,臉酸心硬,一時惱了不認人的!」眾人都道:「說的是。」又有一個笑道「論理,我們裡頭也得他來整治整治,都忒不像了。」正說著,只見來旺媳婦拿了對牌來領呈文經文榜紙,票上開著數目。眾人連忙讓坐倒茶,一面命人按數取紙。來旺抱著同來旺媳婦一路來至儀門,方交與來旺媳婦自己抱進去了。


  鳳姐即命彩明釘造冊簿,即時傳了賴升媳婦,要家口花名冊查看,又限明日一早傳齊家人媳婦進府聽差。大概點了一點數目單冊,問了賴升媳婦幾句話,便坐車回家。至次日卯正二刻,便過來了。那寧國府中老婆媳婦早已到齊,只見鳳姐和賴升媳婦分派眾人執事,不敢擅入,在窗外打聽。聽見鳳姐和賴升媳婦道:「既託了我,我就說不得要討你們嫌了。我可比不得你們奶奶好性兒,諸事由得你們。再別說你們『這府里原是這麼樣』的話,如今可要依著我行。錯我一點兒,管不得誰是有臉的,誰是沒臉的,一例清白處治。」說罷,便吩咐彩明念花名冊,按名一個一個叫進來看視。一時看完,又吩咐道:「這二十個分作兩班,一班十個,每日在內單管親友來往倒茶,別的事不用管。這二十個也分作兩班,每日單管本家親戚茶飯,也不管別的事。這四十個人也分作兩班,單在靈前上香、添油、掛幔、守靈、供飯、供茶、隨起舉哀,也不管別的事。這四個人專在內茶房收管杯碟茶器,要少了一件,四人分賠。這四個人單管酒飯器皿,少一件也是分賠。這八個人單管收祭禮。這八個單管各處燈油、蠟燭、紙札,我一總支了來,交給你們八個人,然後按我的數兒往各處分派。這二十個每日輪流各處上夜,照管門戶,監察火燭,打掃地方。這下剩的按房分開,某人守某處,某處所有桌椅古玩起,至於痰盒撣子等物,一草一苗,或丟或壞,就問這看守的賠補。賴升家的每日攬總查看,或有偷懶的,賭錢吃酒打架拌嘴的,立刻拿了來回我。你要徇情,叫我查出來,三四輩子的老臉,就顧不成了。如今都有了定規,以後那一行亂了,只和那一行算帳。素日跟我的人,隨身俱有鐘錶,不論大小事,都有一定的時刻。橫豎你們上房裡也有時辰鍾:卯正二刻我來點卯;巳正吃早飯;凡有領牌回事,只在午初二刻;戌初燒過黃昏紙,我親到各處查一遍,回來上夜的交明鑰匙。第二日還是卯正二刻過來,說不得咱們大家辛苦這幾日罷,事完了你們大爺自然賞你們。」


  說畢,又吩咐按數發茶葉、油燭、雞毛撣子、笤帚等物,一面又搬取傢伙:桌圍、椅搭、坐褥、氈席、痰盒、腳踏之類。一面交發,一面提筆登記,某人管某處,某人領物件,開的十分清楚。眾人領了去,也都有了投奔,不似先時只揀便宜的做,剩下苦差沒個招攬,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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