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幻境相聚
「母親!」
紅木床上,季清睜開雙眼,墨綠的眼眸里裝下了一個思念許久的女人。她的皮膚不是以往的病態白皙,她的眼睛是如自己一樣的墨綠顏色,她纖細的雙手正落在自己的發上。
「母親?」季清的聲音帶著不確定,有著小心翼翼。她害怕這不過是水月鏡花。她的眼睛睜的極大,不願放過母親的任何動作。
女人笑了,不帶憂愁。她的眉眼彎起,煞是好看。
她道:「清兒今日是害羞了,平日不是只叫娘親?你那由表哥已然娘親好生教訓一頓,不會再取笑清兒喊我娘親。」
季清下意識的反駁:「才不是因為混蛋由表哥!」
軟糯的聲音從嘴裡發出,季清一下便愣住了。
由表哥?好像是她五歲時嘲笑她的由表哥!季清低頭,看到的是完好的雙手和瘦小的身體。她捏了捏稚嫩的臉蛋,傳來一陣疼痛。
「清兒做什麼?!」母親連忙拉住季清的細手:「這是睡糊塗了?」
季清小臉呆愣,墨綠色的眼睛有著迷茫霧氣。她不應該在這裡,她好像在別的地方。細想之下便是磨人的疼痛。
季清捂著腦袋,不禁痛呼出聲。小臉泛起潮紅,冷汗直冒,那墨綠眼睛染上淡淡的紅色。
「清兒,清兒!」
母親的聲音一遍遍在耳邊響起。
季清的頭更加痛苦難耐,墨綠色的眼睛眼看全紅。卻忽的覺一陣溫暖。母親抱著她,素手安撫的放在她的背上,聲音里是溢出來的溫柔繾綣。
「清兒莫怕,娘親在這兒。」
「娘親!」
季清的聲音帶著哭腔,小手緊緊的握著母親的外袍,眼睛深處的執著讓人心驚。她的臉頰碰觸母親細嫩的臉龐,暖意傳入心底。好似回到五歲時那個溫和的夏日,知了在窗外叫著,驅散一陣陣煩悶。
溫柔,母親,變得唾手可得,不再是跨越時間的分別。
季清依偎著母親,腦海里不再有其他。她是季清,母親唯一的孩子,季家的三小姐。
母親笑著,撫摸著季清的脊背說:「清兒,咱們去花園走走,瞧你都睡迷糊了。」
季清點頭,眼神孺慕,細小的手緊緊握住慕情華貴的衣袍。
母親失笑,右手牽起季清的小手,帶著她走出了承載著童年溫暖的房間。
外邊,天氣正好,含著暖意的陽光落在母女二人身上,留下的漆黑影子相互交纏,有一番別樣滋味。
陽光明媚,花團錦簇,一切都是明亮美好。季清的嘴角微揚,暖意傳入四肢百骸。
「清兒,莫要再怪由表哥了。」母親低著頭對季清輕聲說。
季清抬頭,眼睛里有著迷茫,她總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好似心臟要跳出來一般。她該回答什麼,不清楚,不知道。記憶早已模糊的和母親在她心中的面容一樣。
季清回神,她好像想起了什麼,眼睛里滿是焦急和淚水,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地,破碎不堪:「娘親,娘親,我們走,我們離開季家。」
她的聲音帶著央求,她抬眼注視著母親疑惑的墨綠眸子。
記憶中的今日,記憶中的花園就是一切的開端。
渾厚的男聲傳來,聽得季清身體顫抖,雙目圓睜,臉色蒼白如紙。她低著頭縮到母親的懷裡,隱去仇恨的墨綠顏色。
「清兒這是要離開季家去哪裡?」男人重複道。
「莫不是去你母親娘家!」
男人話落,母親身體微微顫動,有些艱難的露出一個笑容道:「你在說些什麼?我有什麼娘家?」
男人卻是冷著臉,棕褐色的眼睛看著相擁的母女,寒聲道:「回房。」
雅緻的房裡,季清站在一旁,低著腦袋,眼睛微閉。母親和父親坐著,面前是一盞熱茶。
男人的面容俊秀,看起來不過二十模樣。女人容貌精緻,氣質溫婉。他們是夫妻,他們做了十年的夫妻。
男人的眼裡有著愛意卻更多的是痛恨與失望。
他的聲音渾厚,藏著不同往日的冰冷:「我卻是死都未想過你會背叛與我。」
「可是你還是信了。」
母親的聲音是疲憊的,嘴角還有一絲無奈嘲諷。
「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不得不信。」
熱茶的茶香於房間內瀰漫,添了一室靜謐。一旁的季清手指緊握,神色哀愁。
銀白的劍身一閃而過,男人拔出本命飛劍,直指母親。
季清身體顫抖,未曾思考,身體便擋在了母親前方。
她睜著墨綠色的眼睛,嘴巴緊抿,神色堅定,聲音悲哀:「爹爹!」
男人持劍,看著母女兩人相同的墨綠色眼睛,聲音寒冷:「你這孽種,便一同隨你母親去吧!」
孽種!季清大笑,墨綠色的眼睛流出淚來,神色癲狂。對於男人的仇恨不再遮掩,她看著她稱為爹爹的男人,眼神冰冷。她記起來了,便是這聲孽種,寒了母親的心,便是這男人毀了母親的丹田!
恨!滿心的怨恨!
墨綠色的眼睛已然通紅,她像是深淵之中爬出來的惡鬼,除了恨只有恨!她伸出細小的手,握住男人本命飛劍。
血,順著劍尖滴落。
「啪嗒!啪嗒!」
細小而堅毅的聲音傳到三人的耳里。男人神色驚訝,母親面露哀傷。
季清不大不小的聲音在房內回蕩:「那就動手!殺了我再殺了母親,得這一大義滅親的名聲豈不痛快。」
女童的聲音響亮堅決,男人卻發出一聲嗤笑,不顧女童的雙手抽出飛劍。
「你做什麼?!那是你女兒,再大的錯也是我的錯,與她無關。」
季清被母親護在懷裡安撫,母親聲音溫柔,素手卻化掌為到落在女童的脖上,女童當即軟下身子。
不要,不要!季清無聲吶喊,身體昏迷,神智卻極為清明,她掙扎著,然而用盡全身力氣都掙脫不開。
她只能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猩紅的眼睛只見銀白劍芒刺入丹田,神魂里只有母親痛苦的喊聲。
她改變不了,無論做什麼都改變不了。
無用!無用!
母親的身影漸漸模糊,黑暗之中,季清聽見一個聲音,一個含著惡意與自己相同的聲音:「把身體給我,給我!我會做到一切。」
季清閉上墨綠色眼睛,悲哀之意盡顯,像是斷了生機。
「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