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回 又是一年大雪
或者說，他們想要隱瞞的並不是她，而是……
這個想法浮出便很快被否認了。
雖說淺唱與玄青，玄紫不是特別熟稔，可也知道他們對熙黛的衷心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少帝也說過，誰都可能背叛熙黛，便是玄青，玄紫是絕對不可能的。
玄府裏四季如春，大約是有結界的緣故，又是仙宅，倒也不會覺得冷。
而人間一日於熙黛並不算什麽，可這一日她卻想的有些多了。
想著那一縷執念最後對她說的話，想著那個偶遇的女孩，還有這新都城錦臨。這些她本該陌生得很，不知為何卻是覺得異常熟悉，好似她曾經便存在這其中，如今隻不過是回去了。
不過這隻會是她的幻覺罷了，因為她一直都在雙生殿，並未離開。雖然期間玄青和玄紫的確離開過雙生殿赴天火之劫，可也是平安歸來，並未聽他們說過有何不妥之處。
或許她隻是單純的跟那個靈體有緣，這才能看到她殘留人間的那一抹不去的執念。
據說鸞鳳公主是在兩國開戰之前獨自去見玄帝，隨後便傳來她的死訊的。想來是那位公主極其在意那人，這才想到這兩全之法，隻可惜她卻看不到這盛世繁華的大好江山。
人間之人本就對功名利祿異常執著，而她身為鳳皇，卻能放棄這一切，如果她不是對那人用情至深，愛之入骨，那她便是一個傻子。
樓淵已不記得這是他獨自渡過的第幾個夜，也不記得明日過後是殿雙裏拉他的第幾年，隻是這麽日複一日的。像是等待，卻又像沉寂，有時他都忘了自己活下來到底為了什麽。
曾經一度在意過的這大好江山，如今雖是繁華，可他入眼的卻是漫無邊際的蕭條。
雲中書院裏，那個屋子依舊如前，隻是卻也不一樣了。是過了太多年頭，即便都有小心維護，終究還是開始破敗。
午夜夢回，他看到的那人依舊那般美麗，隻可惜他卻是變了。也不知如還有機會再見麵，他的雙兒是否還能認出他來。
獨立冷風之中，樓淵笑的寂寥。
若是那人還在，定會滿臉嫌棄的說他笑的很是難看的。說不定，在另一個世界的她不忍心看他這麽折騰自己，一心軟便回到他身邊了呢？
其實他知道殿雙已經離開了很久了，因為那些孩子都長大了，他們以前並肩作戰的夥伴們都有了歸宿了。她喜歡的兩個地方，也都合在了一起，越來越繁華。
別人用說未老先衰，可不就是他這副樣子嗎？
如今正是精力充沛之年，而他卻有了不少白發，臉色蒼白如同垂死之人，即便再怎麽偽裝。能夠騙得了所有的人，可當沒有人的時候，他也不過是一個不會偽裝，寂寞的可憐之人。
想著明日便要去見她，樓淵還是轉身回了寢宮。
就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在他身後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她身上的狐裘甚是美麗，在夜裏也是熠熠生輝。如果樓淵在慢些回去，亦或是他曾回頭看看的話，便會發現那人之容貌像極了一個故人。
“不是說已然渡化，為何還是如此狼狽？”
大概是這個靈體太特別了，所以她到現在都還記得初見他的模樣，那般血跡斑斑，看著是觸目驚心。可現在的他，看起來也好不到哪兒去。
方才他那太過寂寥的模樣，像是在懷念某個人。不過卻又很是矛盾，讓人看不懂。
果然，這人間的感情還是太過複雜了，也難怪雅思那般沒心沒肺的丫頭也給牽絆住了。
重兵把守的陵墓，平時很少有人能夠去那兒的。今日卻是聚集了不少的人，與往年一樣，大雪這一天到來的時候，飄起了漫天大雪。
僅僅一夜，這天地便被染上這純潔無暇的顏色。
仔細一看，這來到此處的人皆是衣著華貴的，在看，便能發現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幾乎是所有行業都有涉及，也可以說，這裏的人，便是手裏握著大半個天下的。
夜憂和風鏡冷冷的看著昔日凝雙閣的兩個統領，雖無排斥之意，卻也沒有親近原諒的意思。雖然最後那個人是護著他們的，可是昔日凝雙閣之人，卻是暗害了她。
即便不是這秋無言和金玉緣，他們頂著凝雙閣半邊天的，也是難辭其咎。
“憂，鏡，許久不見，你們在極寒之地可還好嗎？”
花影和雪色走了過來，也不知是記著敘舊呢，還是想緩解這尷尬的氣氛。不過倒也是有用的，夜憂和風鏡的目光從那兩個人身上移開了。
“談不上好壞，倒也安穩。”
幾人畢竟有些青梅竹馬的情誼，很快便在一邊聊開了，倒是秋無言和金玉緣，兩人在一旁頗為尷尬。這樣的場景，幾乎從那之後每年都會發生，這麽多年過去了，倒也是沒有習慣的。
遠遠便看到了一個人，金玉緣和秋無言心中大叫不好。可在他們看到的同時，另外一群人也是看到了他的。
這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陡然又冷了幾分。也不知道是這天太冷了呢，還是其他的什麽原因。
“主子。”
“你們來了。”
看了看一旁略帶敵意的幾人，樓淵竟是難得的容忍了。應該說在知道殿雙所做的安排之後，他便決定這一生都要容忍他們。
如若不然，一般人如此無禮的對待玄帝，怎能安然的站在此處？
風鏡他們自然也明白樓淵的意思，不過心裏的埋怨還是存在的，即便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可以理解了，甚至明白當初殿雙的心情，可對這個男人，他們還是友好不起來。
不過即便再怎麽不滿，在這一天他們還是不會做出什麽事的。因為他們都了解，如果那個人還在，她定也不希望看到他們劍拔弩張。
祭拜一如既往的隆重，隻是那人到底能否感受得到，卻是沒人知道的。
陵墓裏的氣氛非常微妙，而陵墓外，卻是有活力了些。
一個小小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托著什麽東西，正在攀爬一顆異常高大的樹木。雪寒有些吃力的抓住樹幹，越往上越是難行。
再加上這大雪的阻礙，即便那樹木依舊鬱鬱蔥蔥，因為沾染上了霜雪，還是過分光滑的。
雖然他功夫不差，畢竟年紀尚小，還是吃力得很。
不過總算還是爬到了那能夠遮風避雨的樹杈上，隻見他輕輕的把什麽東西放在上麵，又待在那兒看了一會兒。確定那裏能夠遮風擋雪，才慢慢的鬆了一口氣準備下來。
誰知就在他起身的時候，刮來一陣大風，樹幹搖晃了一下，雪寒腳下一滑便從三層樓那麽高的樹上摔了下來。
事情來的太突然，雪寒嚇得緊緊的捂住嘴，眼看著就要摔倒雪地上了。一道人影閃過，在他墜落的地方剛好停了下來，接住了落下的人。
似乎沒有預期的疼痛之感，雪寒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結果便看見了他這一輩子見過最美的人。雪寒看著她有些愣了，想著或許爹爹娘親常說過的那位阿姨便是這般模樣的吧。
“謝……謝謝姐姐。”
“怎麽不叫呢？”
一個孩子不會平白無故跑到這兒來，既然他會在這兒，他的父母必然也在此處。若他呼救，或許便不會摔著了。
可那個孩子先是驚訝萬分，後來竟是咬住自己的手防止他叫出來。
“因為……爹爹娘親說過，雙阿姨並不喜歡喧嘩，所以……”
放下雪寒，牽著他的手走向陵墓。這個孩子，她一看到便是喜歡的，所以才出手救了他一次。
聽他所言，他的父母或許認識那個殿雙，而她正好可以問到一些她感興趣的事。
雪寒看著溫潤，實際上性子卻是冷漠的很像他的父親，第一次被父母之外的人牽著手，雪寒心裏竟沒有要反抗排斥的感覺。
連番驚嚇，即便心知如何堅韌，終究還是個孩子。遠遠看著他或許沒有什麽異樣，隻有她知道，那孩子此刻正渾身發冷。
暗暗輸了一絲仙力，熙黛竟發現這個孩子體質特殊得很，若是他有些修仙，以後就算是修成仙神也未嚐不可。
一個凡人的孩子能有如此根骨，而且能讓熙黛看得上眼的，就算以後不修仙，在人世間定也會有一番大作為。想到這幾日自己偶遇的孩子都是不同的，而她談得上喜歡的，倒隻有眼前這一個了。
“你叫什麽名字？”
“雪寒，風夜雪寒。”躊躇良久雪寒才抬起腦袋問道，“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呀。”
清冷的娃娃音帶著可愛，熙黛竟是淡淡一笑。
“喚我熙黛便可。”
“熙黛……姐姐。”
“嗬嗬，我正好去陵寢，不認得路，雪寒可願領路？”
“嗯嗯。”
雪寒第一次那麽明顯的表示開心，若是極寒之地的他們看到自家小少主有像如同孩子那般的模樣，定要欣喜若狂的。
陵寢裏的氣氛雖然有些怪異，卻總歸沒有刀劍相向的。而這些年，他們也看到了樓淵所做的一切，帝王能一生隻愛一個人，能隻娶她一人，甚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