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回 心似遠
斬風離開之後,一個身著翡翠色袍子的人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很熟稔的坐到了樓淵旁邊,笑的別有深意的看著樓淵。
“看來我們的皇後娘娘是有所發現了呢,皇兄。”
“你別幸災樂禍。”
“臣弟怎麽敢呢,隻是臣弟很不明白,臣弟和皇嫂完全沒見過麵吧,怎麽會成為重點懷疑對象呢。”
“……”
樓淵沉默不語,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原本想著能夠瞞著殿雙的,可他似乎忘記了他的皇後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這下,隻怕她一定會起疑心了。
“需不需要臣弟親自去解釋。”
“不用。”
“任由皇嫂這麽誤會,真的好嗎?”
“這事你不用管了,我交代的事,辦的怎麽樣了?”暮合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一本正經的看著樓淵,“網已經鋪好,現在隻等著我們的獵物出現。”
“此事務必保密,若出差錯,不僅你我性命不保,還可能殃及他人。”
“臣弟明白。”
“沒什麽事了,你回去陪著王娘娘吧,免得她又擔心。”
“多謝皇兄,臣弟告退。”
暮合一直記得當年,那是樓淵成為太子悄悄回到皇宮,皇後一家還沒有謀反的時候。他的母妃因為患了瘟疫,就快要被活活燒死了。
王貴人的身份本就低微,當年會和皇上有什麽,也不過是因為樓敖宇被妃嬪下了藥遇到王柔,酒後亂性罷了。
好在事後還是給了個貴人,也免了她在宮中受人欺負。不過總歸不是什麽重要的人,又沒有厲害的背景家室。
好在王柔一直為人和善,又有樓敖宇的特別吩咐,也沒受到什麽欺負就是了。
可是王柔突然染了瘟疫,這麽大的事誰也不敢隱瞞,更不敢告訴樓敖宇。怎麽說也是一個皇妃,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染上瘟疫,一查下來自然會有許多人被牽連。
於是,就被那麽瞞下去了。
暮合也好幾次想要去見樓敖宇,可是他根本連碰到他的機會都沒有。宮裏每個地方的宮女太監,妃嬪皇子,沒有皇命是不得擅自離開的。
所以暮合幾次都被攔了回來,瘟疫又不是其他的病症,就連太醫們都不敢過來了,隻能任由她這麽病著。
“我兒莫要傷心,母妃不會有事的。”
“恩,我知道的,母妃一定不會有事的,他們都在胡說八道,母妃一定會好起來的。”
一個幾歲大的孩子知道什麽呢?
聽著那些宮女們說的,也許不怎麽明白,可他還是預感最疼愛自己的母妃就要離開了。
即便在王柔麵前裝作什麽事都沒有,背地裏沒人的時候,他還是會忍不住哭起來。
樓淵因為偷偷回宮不可張揚,所以走的都是偏僻的路,深更半夜本該沒有什麽人的,卻聽到了什麽地方有小孩子的哭聲。
回宮本有要事,而且這些事宮中也不少見,他管的了一次也管不了第二次的。可不知為何,聽著那倔強的哭聲,樓淵還是走了過去。
黑暗裏,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成一團,感覺到有人靠近,立刻慌亂的站了起來,胡亂抹了一把眼淚,裝作惡狠狠的瞪著樓淵。
即便是黑夜裏,那孩子還是有著如同獵豹一般敏銳冷靜的眼睛。
“大膽,你是什麽人,竟敢私闖禁宮。”
有點兒奶聲奶氣的,卻是一副小大人模樣,渾身是刺小肉團。
“我是你皇兄。”
也不知出於什麽,或許是因為樓淵很熟悉那孩子眼裏的防備,太過了解他現在的心情罷。
“你是……父皇的孩子嗎?”
“恩。”
雖然那些自以為高貴的皇子從來都不會和他說話,更不會和他玩的,可是暮合心裏還是想要有一個哥哥。他一直覺得母妃說的對的,暮合是個乖孩子,大家都喜歡乖孩子的。
“我可以叫你皇兄……對嗎?”
“恩。”
“太好了。”
“你叫什麽?”
“暮合。”
“暮合?”
“恩,母妃說她最喜歡暮色四合時候的晚霞,那真的很漂亮,所以我就叫暮合。”
“嗬嗬……是很漂亮,你母妃一定也很喜歡暮合吧。”
“恩,母妃很疼暮合的。”小小的孩子突然又哭了起來,“可是,可是母妃她……”
“怎麽了?”樓淵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心也跟著提了起來,“他們,他們說母妃得了瘟疫,要……”
暮合不說,樓淵也知道他們要把他的母妃怎麽樣。宮中不比其他地方,這裏富貴非常,人自然也不少。
瘟疫這樣的事,不感染倒好,若是感染,殃及眾人,死人也就算了,許多人還難辭其咎。所以這個時候,大多數沒什麽背景的宮女妃嬪,甚至是皇子,都會被活生生的燒死。
雖然殘忍至極,可宮中向來如此,人人自保,也沒有誰敢承擔瘟疫蔓延那個罪責,更沒有誰會為誰求情。
“別哭了,你帶我去看看你的母妃。”
“好啊,母妃人最好了,她一定會喜歡皇兄的。”
那時候的暮合並不知道,隨他去看王柔的樓淵是抱著生命危險的。等到後來他知道了,他們也都長大了。
樓淵讓人秘密治好了王柔,這些年來也多虧了樓淵他們母子才能平安無事。從心底裏,暮合是把樓淵當成兄長一般的敬重依賴。
所以樓淵登上皇位的那一天開始,暮合心底就下了一個決定,無論如何,他都會竭力輔佐樓淵。
那天夜裏,那個孩子像天神一般出現在他生命裏的時候,他便注定了一輩子都是他的天神。
已經三天了。
殿雙看著和鳳華一般無二的無雙殿外,心裏開始著急起來,慢慢的那不安變成了害怕。
月影他們從離去的時候開始,便會一天一封信的寄回來,可現在,今天就要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這都已經三天了沒有消息了,就好像和鳳華失去聯係一般,月影他們也沒了消息。
殿雙按耐不住了,如果今日過後還沒有消息,她便親自離宮回去一趟。反正民間女子出嫁之後也會回門,隻是皇家的日子比較久,這麽算著,明天剛好就是。
“娘娘,福祿公公求見。”
“請他進來。”
“是。”
昨日樓淵回來的時候神色有些怪異,那時殿雙並未在意。畢竟這幾日處理封地的事,他也算是筋疲力盡,殿雙自然是沒有說什麽了。
從她知道暮合和樓淵的關係之後,就再也沒有過問過政事,樓淵也從未主動跟她提起什麽。
如果不是月影他們和鳳華國內一直沒有消息,殿雙現在可真就是安安分分的做一個好皇後了。
“老奴參見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
“多謝娘娘。”
“公公有什麽事嗎?”
“皇上讓老奴前來轉告娘娘,今兒有要事,怕是不能回來了,讓娘娘不用等皇上了。”
“皇上有什麽要事讓斬風轉告便是,怎勞煩公公親自跑一趟?”
“斬風隨皇上出去了。”
“可是出宮去了?”
“那老奴就不知道了,娘娘也知道皇上的性子,老奴怎敢過問皇上的事。”
“我知道了,公公請回吧。”
“老奴告退。”
“來人,替本宮送公公回去。”
“是。”
不讓斬風來告訴她,反而安排福祿親自過來。看樣子,樓淵已經出宮很久了福祿才過來稟報的,現在追出去,怕也是什麽都追不到了。
想著,殿雙走到書桌旁拿起筆,給樓淵留了一封書信。
既然都要他親自出去,自然不是一般的事情,也不知道明日他能不能趕回來。不管怎樣,殿雙明日是一定要回去鳳華的。
如今樓淵登基不久,雖然朝中反對之聲已經漸漸平息,可還是有些事情有些人得去處理的。會這麽忙,但也是情理之中。
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樓淵最近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有時候還刻意避開她的目光。
這本來沒什麽的,樓淵不善言辭她從小就知道,就算成婚之後,她也沒想過兩人整日膩在一起。可昨日在禦花園偶遇暮合之後,她的不安竟然越來越瘋狂的滋長。
盡管殿雙安慰自己那隻是突然離開鳳華,心中不適應罷了,可她很清楚,這麽多年來都生活在東臨的土地上,早就沒有什麽不適應了。
“哢嚓!”
殿雙看著手中斷掉的筆,久久沉默的坐在書桌旁。
宮外,離臨安城還有二十公裏的地方,一片廝殺之聲。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這場廝殺好像持續了很久的樣子,一路躺著的屍體,那些斷肢殘骸。在黑夜裏格外的觸目驚心,讓人毛骨悚然。
“我來拖住他們,你快走。”
“不行,我們說好要一起回去的。”
“主子還在等著!”
“可是!”
“沒什麽可是,必須讓主子知道鳳城的情況,在晚了,恐怕就無力回天了。”
“那好,我走,你要撐著,等我們回來救你。”
“好,我等你。”
黑暗裏,那肅殺的男人目光似乎溫柔了,很快的,他一把推開旁邊的人,提起手中的劍掃向圍困他們十幾日的殺手。頓時一陣慘叫響起,周圍的殺手死士都愣住了。
那劍上血流如注,已經分不清到底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