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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余柏林回家之後,將貢院之事告訴了封蔚。


  封蔚此時已經抱著大寶小寶回到了余柏林的院子里。余柏林家中張燈結綵,宴席擺了好幾桌。除了他們幾人之外,其餘侍衛下人等等各團成一桌,真是喜氣洋洋,熱鬧非凡。


  余柏林再次在心裡想,簡直就跟封蔚中舉了似的,全是王府的人。


  封蔚一聽余柏林「被欺負」,拍案大怒。


  這孫子不就是搶了余柏林考號的那人嗎?!還真跟他杠上了是吧?!


  「……和我杠上了,不是和你杠上了。」余柏林這才知道封蔚還幫他調過考號,只是被人搶了,反而換到最差的一個。


  怪不得前陣子封蔚很是心虛。


  「和你杠上了不就是和我杠上了!」封蔚氣呼呼道,「何家還以為和前朝一樣,可以橫行霸道嗎!」


  「何家是什麼來頭。」余柏林聽封蔚說過好幾次何家何家,好像連首輔洪家都被他壓下去似的。


  「反正你也快入朝為官,我給你說一下。」封蔚派人把大寶二寶送回宮后,拉著余柏林,在月下一邊喝酒一邊聊。


  何家是先帝皇後娘家,先帝登基之後,水漲船高,最囂張的時候,有何半朝之稱。


  「何家現在也走的是讀書人的路子,家中子弟都要經過科舉。可你知道他們怎麼科舉?」封蔚嗤笑道,「何家子弟無論水準如何,科舉從未落第。還好他們有點分寸,沒讓何家子弟把前幾名全佔了。不然先帝也容不下他們。何振洲是怎麼被逼辭官?就是會試時把何太后親侄兒給刷了,被何太后告到先帝面前。」


  「後宮不是不得干政?」余柏林覺得匪夷所思。以先帝施政,對內並不是這麼軟弱的人吧?

  「後宮自然不得干政。」封蔚懶洋洋的酌了一小口酒,「可先帝對何家十分縱容,那背後自然有其他原因。」


  余柏林腦海中立刻閃過「這背後一定有骯髒的……」咳咳,思路跑偏了。這種深層次原因余柏林並不打算問,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和皇位有關。


  除了從龍之功,還有什麼可以讓何家如此囂張。


  「換了新皇,何家不是應該夾著尾巴做人?」余柏林好奇道。


  「何家自詡掌握了半壁朝堂,哪會夾著尾巴做人?」封蔚諷刺道,「他們囂張了十幾年,早就囂張慣了,說不準連自己最初囂張的原因都忘記,就自知道自己能囂張了。不過現在哥對他們也確實沒太好的辦法,再讓他們安穩幾年吧。」


  不過再像之前那麼囂張,可沒人買賬了。


  「先帝既然如此信任何家,為何何家並不是首輔?」余柏林想起,不但首輔不姓何,還和何家不對付。上次洪縣令之事,封蔚似乎就是借何家之手發難。


  至少在民間都傳聞,是何家在對付首輔。


  「雖然我對先帝很不滿,但實話實說,先帝並不是昏君。」封蔚笑道,「朝堂官職,可不是皇帝想怎樣就能怎樣,還得看合適不合適。何家那老狐狸再能幹,當個次輔也就頂天了。再說了。先帝被何家壓制,心裡怎可能舒坦?」


  先帝離世前那幾年,已經逐步剪除何家羽翼,只是何家還未曾發現,以為別人在搗亂而已。


  若是先帝沒死這麼早,何家也蹦躂不了多久了。


  先帝的先手便宜了自家兄弟,不然要剪除何家羽翼,即使父王和祖父人脈尚在,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


  封蔚低下頭,眼中滿是諷刺。


  余柏林點點頭。不再多問。知道何家站在皇帝對立面,並且聽起來皇帝穩居上風就成了。


  明白這一點,他就知道之後該用何種態度應對。


  「我只聽聞洪首輔家族仗勢頗有些囂張,原來那何家更甚。」余柏林嘆氣。


  「洪敏之對家人是放縱了點,但也還在普通達官貴人所作所為範圍之內。」對皇家而言,占點田地收點賄銀,確實是不值一提。若要把你弄下來,這些事就成了大罪。若沒有觸及底線,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洪敏之的才幹還是不錯的,膽子更是不錯。哥還要重用他好長一段時間。」至少要等變法有點成效再說。之後再看洪敏之識相不識相。封蔚心道。


  余柏林一點就明。洪首輔變法之事人人皆知,他自然也知道。


  雖然他所處的時空歷史發展和如今不同,但變法一事,殊途同歸。


  洪敏之如今變法,正是余柏林所處時空經歷過的,對土地稅制一次非常重要的變法。


  說簡單點,就是廢除苛捐雜稅,將包括丁稅在內的雜稅並為統一的土地稅,並且廢除徭役,改為雇傭。


  余柏林所處時空,這些變革措施經歷了幾次調整。洪敏之卻直接一次性提出,讓余柏林驚訝其才智之餘,也為其膽量佩服。


  每一條每一款,都觸及了大地主的利益。洪敏之在先帝時期開始推行,新皇登基時,已經推行到全國,可想其能力。


  聽封蔚所言,新皇並不打算廢除新法,而是準備延續下去。


  余柏林對新皇再次升起一些好感。


  以新皇身份,對前朝老臣心裡不滿理所當然。洪敏之作為前朝首輔,按理說不可能被新皇信任。


  但新皇看重新法,繼續任命洪敏之為首輔,並不以自己好惡肆意行事。僅憑這一點,新皇已經可以說是一個好皇帝。


  至於之前用洪縣令挑起洪何兩家爭端之事,那只是帝王權術。


  余柏林也對洪敏之生出几絲好奇。聽聞洪家排場誇張,家用奢侈。或許洪敏之的確私德有虧,但於公於國,功不可沒。


  若殿試金榜題名,榮登一甲,他有機會拜見當朝首輔,臨聽教誨,一定要用心看看,這是怎樣一個有才之士。


  封蔚又說了一些朝中其他需要注意的官員和家族的事,趙信和衛玉楠家裡也在其內。


  趙信不同於其他轉型的勛貴,他家是真的書香世家,可追溯好幾百年。中間有起有落有沉有浮,有入朝為官也有隱居在野,延續至今,在讀書人心中地位斐然。


  不僅如此,趙信一家還是武宗時期首輔,文宗時期雖然致仕,家中還有不少人在朝為官,和其弟子同窗,在朝中文臣中鋪了一張很大的網。再加上趙家向來低調行事,文宗繼位後主動退讓,並不沾染權力職位,文宗為了面子和讀書人中的名聲,也得給幾分面子。


  所以趙家在何家最鼎盛的時候,也敢指著何家鼻子罵。


  而衛玉楠也不簡單。他家倒是勛貴,卻是開朝勛貴,鐵帽子國公爺。家中皇后王妃出了不少不說,更是常年鎮守邊疆,是暉朝一大戰力。


  衛家想來家人在京,男兒戍守邊關,深得每一任皇帝信任。即使是文宗,也對衛家很是尊敬。


  衛玉楠作為衛家難得的讀書人,是衛家所有人的眼珠子。別說何家,連封蔚對他,也得客氣幾分。


  「衛玉楠和趙信性格品行都不錯,可以深交。」封蔚停頓了一下,接著道,「不過這兩人都和我不怎麼對付。每次見面,這兩人都會聯合起來諷刺我。明明連舉人都不是!誰給他們的膽子!好吧,現在是舉人了。」


  「真那麼囂張?不是說好的趙家和衛家很謙遜嗎?」余柏林疑惑道。


  封蔚摸了摸鼻子,哼哼道:「哥還是皇長孫的時候,趙信父親教哥讀書,衛玉楠父親教哥習武。若不論身份,他們兩算是我哥師弟。」


  「噗。」余柏林放下酒杯,掩嘴笑道,「原來如此。」


  看來趙信和衛玉楠和封蔚關係不錯啊。只是以趙家和衛家與當今聖上這一層關係,先帝還不敢拿趙家衛家怎樣,可見其底蘊。


  「不過他們兩結交你和我跟我哥沒關係。」封蔚道,「除了我們家之外,沒人知道你是我兄弟。」


  余柏林心中湧出一股暖意。


  和封蔚相處越久,余柏林被感動的時間越多。封蔚行為和他身份地位頗不相符,有時候太過肆意妄為甚至讓人有些頭疼。但他無時無刻不表現出對自己的親近信任,讓余柏林想要與其疏離幾分,都不可能。


  「他兩確實不錯,也有真才實學,我還是討厭他們。」封蔚嘟囔,「雖然你可以和他們深交,但是還是要站在我這邊。你可是我兄弟!我們兩才最親近!」


  「好。」余柏林微笑。


  封蔚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對。這下子二對二,衛玉楠打不過我,趙信說不贏你,我們兩肯定獲勝。」


  說得好像你們見面就要打架似的。余柏林無語。


  「話說回來。雖然何家囂張,但那只是何家旁支,居然敢在主考官面前大放厥詞,也太不會做人了。」封蔚又道,「以前何家囂張,但何家小輩據說表面上還是挑不出錯的。若何家新捧的一人是這幅德行,那何家已經不足為據。」


  後繼無人啊嘖嘖嘖。封蔚高興的灌了自己一大碗酒,成功把自己喝醉,余柏林扶他回去休息的時候,他還要出去打醉拳。


  最後余柏林忍無可忍,一手刀劈在封蔚腦後頸,然後在王府侍衛驚悚的目光中,微笑的將人扔到床上。


  「好好伺候,明早他若不肯喝醒酒湯,就來尋我。」余柏林掏出手絹,微笑的擦了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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