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陳京墨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真實的夢,夢裡他被一群面容猙獰恐怖,爭先恐後的人團團圍著,他的手腳因為力氣不夠不能動彈,那些人噁心的嘴臉則就在他的眼前晃悠,他甚至能叫出他們所有人的名字,可是卻就是無力反抗。
而似乎是為了要爭出一個先後來,其中一個高冠黃衣的男子最先撲過來奪過了地上的一個玉簪,接著狠狠地舉了起來對著他的眼睛就扎了下來。
被挖去雙眼的疼痛感實在是太過真實清晰了,陳京墨從頭到尾都沒有喊叫出聲,就那樣發著抖也不說話地跪倒在遞上任由著這些他曾經的同僚友人們將自己的眼睛摳出來獻給了上頭那個還在怒罵著什麼的瘋子。
而在抬起手用掌心勉強捂住自己血肉模糊已經凹陷下去的醜陋眼眶后,臉色煞白的陳京墨摸索著想要勉強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壓根什麼都做不到。
「唉……這幅凄慘的模樣可真是適合你啊廉貞,來,給廉貞君的脖子套上繩索,我這將他牽出去給貪狼那個畜生看看。」
明明看不清說話這人的面目,陳京墨卻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幾乎要嘔吐出來的噁心感覺,可是失去眼睛的他已然是奄奄一息的狀態,任何人再對他做任何事似乎都輕而易舉,所以他就這樣無法反抗地被當成了一隻狗一樣的套上了繩索,接著又被用力地拖拽著一點點地爬出了這個偌大的宮殿。
這中間有很大一部分時間他都因為過於疼痛而失去了基本的知覺,一直到再次蘇醒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一個讓他感到有種格外熟悉的氣息的人的懷中了,而當他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時,什麼都看不見的陳京墨忽然就像是感覺到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在了他的臉上。
「廉貞……廉貞……」
嘶啞顫抖的聲音聽上去實在有些耳熟,明明應該是這世上最不會後悔的狂妄之人,這種時候這帶著點哭腔的狼狽模樣倒有些讓人不敢相信了。
而陳京墨聽他這麼傷心地喊著自己的名字,只覺得自己的心口也跟著有點酸澀難言,而在用自己的手一點點摩挲過這人傷痕纍纍,布滿了瘡疤的面頰骨后,他帶著點遲疑且艱難的口吻輕輕問道,
「貪狼,是你嗎?」
這話一說出口,那擁著他的人便僵硬住了身體,他們的身邊充斥著濃重無法散去的血腥味道,可似乎只要在彼此的身邊便就已經足夠。
然而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些,貪狼似乎想說些什麼,可除了壓抑的呼吸聲他明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而沒有聽到他任何回應的陳京墨見狀也在長長的嘆了口氣后顯得相當遲緩開口道,
「從前就想和你說些話,但是你不願聽我說話的樣子,我也就始終沒能開口……」
「我們是同一星夜出生的,似乎生來我們的命便註定維繫在了一起,幼年時你受盡折磨,我明明知道卻始終沒辦法救你,於我而那言便是終身難以彌補的過錯,所以無論那之後我為你做了些什麼,現在的我又是何般下場,你都不需要為此而愧疚或是難過,那都並不是你的錯………」
「畢竟,沒有貪狼星的照耀,廉貞便永遠只是顆無親無故的孤星而已。」
這般說著,稍稍停頓下來的陳京墨便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那種強烈的,預感到自己即將隕落的失重感讓他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也讓擁著他的貪狼跟著慌亂無措了起來。
可在用力地握緊他帶著滑膩血液的的手掌,向來少言寡語的廉貞君,也在感受到自己用注視了一輩子的貪狼正離自己很近很近后長鬆了一口氣,接著便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一般地說出了他在這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貪狼星府後桃花樹上的喜鵲,別再害怕他們了,我給他們在別處築了新巢,你走過的時候就再也不會看見他們了……不過,有時候……他們靠近你並不是想要傷害你,也許是因為他們實在是有些喜歡貪狼你……」
「這一點,我也一樣,你可……明白?」
……
又一次從宿醉中醒來,這一次陳京墨依舊沒有太過不舒服的感覺。
昨晚的一場無法避免的應酬讓壓根連一滴酒都不能沾的陳先生又一次喝多了,林橋在開車送他回家的路上他忽然就說了一句他想去鄭常山家。
當時林橋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可是看陳先生一副面無表情地認真盯著他的樣子他也不能有什麼意見,結果路上原本還有點自己行為判斷能力的陳京墨等下了車趕走林橋后就開始酒精上頭,等好不容易找到鄭常山他家又進了門就什麼東西都記不得了。
眼下身底下那張桃粉色的床就算是閉著眼睛猜也知道是誰的,陳京墨皺著眉先是找到了自己的眼鏡帶上接著便緩慢地走了下來。
等站起來環視了圈房間四周各種帶著明顯個人風格的裝潢擺設后,他終於確信這就是鄭常山的房間了,而在猛然間想到什麼一般低頭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陳京墨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聽到有個懶散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別看了,連內褲都是我的。」
陳京墨:「………………」
靠在洗手間門邊上說話的鄭常山渾身上下就穿了條牛仔褲,上身□□頭髮半乾的樣子看上去應該是剛洗了個澡。
見陳京墨用複雜的眼神看向自己,他赤著腳踩過地上的毛又毯往床邊的沙發椅上靠坐了下來,想了想他從桌上的那包已經拆了煙里摸了一根給自己點上,接著夾在手指上就沖陳京墨眯著眼睛吐了口煙。
「林橋說十點過來接你,陳先生,吃過早餐再走吧,我阿姨做了你的。」
「謝謝。」
生疏僵硬的口氣怎麼控制都控制不住,陳京墨板著臉的背過身想換上鄭常山給他準備好的衣服,在這個過程中鄭常山就那麼一言不發地一邊抽煙一邊盯著他的背脊看,那種彷彿烙印在皮膚上的炙熱眼神簡直讓人想忽視都難。
「你有病嗎。」
面無表情地轉過臉看了鄭常山一眼,陳京墨被他一直盯著莫名的就有點生氣,臉色都因為這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經病而有些難看。
而聽見他這麼說,鄭常山也怪裡怪氣地笑了,在用手指撫了撫自己濕漉漉的頭髮后,他歪著頭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道,
「對啊,相思病。」
要是放在以前,經不起撩的陳先生被他這麼一說肯定又會臉紅心跳自己一個人不好意思半天,可是被那天那事一搞,他看見鄭常山這幅漫不經心的說話態度就有些心裡不快。
而考慮到昨晚是自己先不爭氣地跑到他家來的,陳京墨便乾脆一聲不吭地轉過頭也不理他,一邊給自己快速系著領帶一邊口氣冷淡地回答道,
「把這招留儘管留給別人吧。」
聽他這麼說鄭常山倒也沒什麼表示,只是接下來他都一反常態地十分安靜地看著陳京墨換好衣服,再也沒胡說八道什麼。
而換好衣服的陳京墨在將自己袖扣扣好這才露出了鬆了口氣的神情,沒等他開口什麼,鄭常山也站起來把煙給掐了接著給自己套了件黑色襯衣。
「下去吧。」
臉色蒼白的男人這般說著就自顧自地開門走了,陳京墨落在他的身後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也緩步跟了上去。
等他們一起下了樓,老鄭已經坐在餐桌邊上喝粥看報紙了,而看了眼這倆臉色都不太好的年輕人,老鄭抖了抖報紙不自覺地皺了皺眉,接著對陳京墨開口道,
「昨晚你休息的不好嗎?」
「沒有,是我打擾您和夫人休息了,抱歉,太冒昧了。」
抿著唇這般答了一句,陳京墨這幅態度也讓老鄭一時間不好說什麼,而從廚房端了一碟子自己用家用餅鐺烙出來蔥油燒餅出來后,蔣芸先是挽了挽頭髮坐下來對陳京墨和鄭常山說了聲你們嘗嘗味道,接著忽然就轉過頭對鄭常山道,
「誒,常山,搓衣板你用完放回去了嗎?我早上要用都沒看見,你昨天晚上拿上去到底幹嘛呀?」
鄭常山:「………………」
原本正一聲不吭的鄭常山聽到這話不知道怎麼的表情就變得有些怪異,老鄭聽見這話也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向了他,顯然也有些好奇那搓衣板的用處。
而完全忘了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的陳京墨見狀也跟著他們一起看向鄭常山,卻見這灰白色腦袋的傢伙勾著嘴角地湊到他的耳朵邊上接著壓低著聲音來了一句。
「你看什麼看,不就是你讓我跪搓衣板給你道歉的嗎,我的陳先生?」
這話說完鄭常山就快速地挪開又敷衍地對自己爹媽說了句沒事我待會兒放回去,只留下臉色尷尬的陳京墨勉強維持著鎮定的神情坐在他邊上吃完了這頓早餐。
而邊上目睹他們倆這膩歪樣子的老鄭有些看不過眼地皺起了眉,等吃過早點之後趁著鄭常山幫蔣芸收拾碗筷,便趕緊拉著陳京墨到了自己的書房裡。
「你們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鄭常山那王八蛋是不是幹壞事了?唉……其實你又何必和他糾纏呢,這世上什麼樣的好人找不到呢……」
老鄭的口氣聽上很是不給自己兒子面子,陳京墨聽著也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是見老鄭一副相當關心自己的樣子,他也有些過意不去,所以當下陳京墨也沒有表現出在鄭常山面前的那種故作冷淡的姿態,他想了想還是對老鄭緩聲開口道,
「我沒把他的話當真,就是有些不想理他,具體是怎麼回事我自己在查……感謝您的諒解,也謝謝您還願意和我說這些……不過,您最近在家裡有沒有覺得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陳京墨這般問了一句,倒是略顯複雜地皺起了眉,這幾天雖然他一直在生氣,但是真要是被鄭常山這麼幾句話給糊弄了,那他也白活這麼大了。
可是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越是在乎的東西就越是容易流露出最真實的情緒,所以他那天這才會這般失態。
而聽陳京墨這口氣擺明了就是不想放棄鄭常山了,見他這麼一個心思通透的人居然這麼倔,老鄭表情複雜的一時間也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他只想著這事到底要看雙方意願,父母給的幫助其實也有限,一個男的雖然是難以接受了一些,可是按鄭常山現在這麼個精神狀態,哪天找了個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甚至是不是人的東西都有可能,而如果今天真的是上天要讓他們老鄭家絕後,那他也無話可說了。
這般想著,當下就忍不住用看自己未來兒媳婦的眼神複雜地打量了一圈臉色蒼白的陳京墨,儘管其實到目前為止也只大概知道他姓陳這件事,老鄭卻還是仔細想了想這才無語地回答陳京墨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就他這樣的性格,會有哪天對勁嗎?成天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麼,快要去上任了還是這麼荒唐……誒,小陳,你就和我老實說一句,他昨天晚上到底把搓衣板拿上去幹嘛了啊?」
陳京墨:「……………………」
面對老人家的好奇心,以陳京墨這樣的薄臉皮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而就在他們在這邊說著話的時候,那邊鄭常山也在廚房裡和蔣芸聊著天。
「小陳平時就這樣嗎?他看上去好靦腆啊,都不說話。」
一邊擦著碗筷上的水跡一邊笑著開口,老人家們總是會比較喜歡陳京墨這樣看上去穩重斯文的類型,此刻這麼說起來自然就提了,聽見這話鄭常山倒是眯著眼睛半天沒說話,好一會兒才勾起嘴角一臉笑意地會噠道,
「對呀,他不喜歡說話,特別害羞,和他隨便說些什麼他就臉紅啦。」
「哇,這麼容易害羞啊。」
蔣芸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驚訝,似乎是不相信現在還有這樣性格敏感的人了,而鄭常山則帶著點小孩子吹噓自己的寶貝才會有的口氣和蔣芸彎著眼睛地繼續認真地描述道,
「是阿,不好意思的時候耳朵還會紅呢,像兔子一樣……只要是覺得你這個人不錯,你和他說什麼他都相信,而且他只要喜歡上一個人,就會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一股腦地送給他來表達喜歡,是不是很可愛?」
「恩,那他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呀。」
掩著嘴忍不住就笑了,蔣芸被鄭常山這麼一形容就止不住地樂,總覺得有些難以想象看上去一本正經的陳京墨會是這樣的性格,而鄭常山聽見這話也跟著笑了起來,好半天才點點頭自言自語地回答道,
「是啊……簡直就是這世上最有福氣的人了。」
這話說完,鄭常山的身後便傳來了細微的像是什麼東西撞到門的聲響,他和蔣芸下意識地一起轉過頭去,便看到了表情有些泛著紅的陳京墨在門口略顯不自然地站著。
蔣芸是沒忍住撲哧了一聲,表情有些驚訝地拍了拍鄭常山的肩膀,顯然是沒想到陳京墨害羞時候的模樣居然真是這樣的。
而鄭常山見狀也迅速地收回了臉上的笑意,顯得有些神色奇怪地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是還沒等他張嘴,屋子外頭就傳來了林橋敲門的聲音。
「你好,打擾了,請問陳先生昨晚是在這裡留宿了嗎?我是來接他的。」
……
「昨天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靠坐在車裡顯得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陳京墨雖然並沒有什麼宿醉的反應,可是精神狀態還是不太好。
下午他還要回公司,所以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時間停留在這裡,剛剛離開時是鄭常山送他到門口的,中途他們倆什麼都沒說,只不過當林橋的車子開遠的時候,陳京墨還是能看見鄭常山一個人站在路口那兒抽煙。
而聽他這麼問,這幾天因為他們倆鬧分手而也跟著沒睡好的林橋打了個呵欠這才抬起眼睛,接著皺著眉開口回答道,
「照著您說的去試了,那天在工廠那兒的那個小夥子一被我們的人嚇唬就什麼都說了,說自己和鄭先生其實之前認識,那天就是鄭先生在和您開玩笑的……只不過這段時間鄭先生的確是一直在找一個人的下落,看樣子對那個人的存在非常關心,而且我再根據這些這麼一查,發現鄭先生的社會關係好像挺奇怪的,額,我不是指兩/性關係之類的那種,而是鄭先生自從回到y市之後除了您,接觸的人非常似乎廣泛……」
「這是什麼意思?」
之前因為要對彼此生活保持尊重,所以陳京墨從來沒有去調查過鄭常山的任何私人情況,畢竟他之前做的那點荒唐事早就半個y市的人都知道了,要追究也沒什麼意思。
可是此刻聽林橋這麼說,明顯是查出了點匪夷所思的東西,而林橋在從後視鏡里看了陳京墨一眼后也猶豫著開口道,
「唔,就是照理來說以鄭先生的背景來說應該是不認識這些人的,但是偏偏他和這些人又好像很熟的樣子……這些人中有環衛工人的,有編輯,有菜市場賣魚的,有在市中心賣鞋的,有警察,也有醫生,還有一個微商店主和一個開馬自達,四五天前鄭先生還去見了市裡消防隊工作的一個消防員和在附近一個小區上班的街道辦事處主任,總之就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人都有……」
陳京墨:「……………………」
看錶情明顯也被鄭常山這不符合科學規律的交友圈給震撼到了,林橋見陳京墨這幅費解的神情也有些哭笑不得,畢竟一個人再怎麼愛交朋友也不可能和這麼些三教九流,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混到一塊去。
更何況從鄭常山目前的這個情況看,他認識的人遠遠要超出現在這個數目,而陳京墨在實在沒想通鄭常山這是要幹嘛后,也乾脆放棄了去理解他那從來都異於常人的腦迴路的想法,直接皺著眉又問了一句道,
「那他在找的那個人是誰?」
「那個人說起來您可能還不認識,叫沈平秋,和我們沒有什麼生意往來,但也算是近幾年發展起來一家投資公司的股權人,之前李明東針對鄭市長一家那件事這人似乎也在裡頭出了一點力,只不過因為後來沒什麼具體證據就讓他躲過了,最近他似乎在y市像一下子消失了一樣,我們也沒辦法找到他,而鄭先生似乎自從那天晚上之後就一直在找他……」
林橋這麼說著,陳京墨的鏡片后的眼鏡不自覺地閃了閃,一切事情似乎就從那天晚上之後開始變得不可捉摸,而打從聽到沈平秋這個陌生的名字之後,陳京墨便總有一種心底煩躁無法紓解的感覺。
「沈平秋?」
帶著點疑問地念出了這個完全的陌生名字,陳京墨的眼睛忽然就刺痛了一下,讓他不由自主地捂著眼睛低下了頭,這段時間只要伴隨著情緒問題就會帶來的噩夢和神經性眼部疼痛讓他一直處於很不穩定的狀態。
而林橋見他這樣嚇了一跳,剛想問他這是怎麼了,陳京墨卻先是抬起頭緩緩地回了句沒事,接著眨了眨自己變得霧蒙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我沒事……他既然要找什麼人你就幫著他找,別讓他知道就好,還有,幫我留心一下他的身體情況,他今天早上吃的很少臉色也不好,我怕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另外,幫我聯繫一下賈方,我的眼睛……好像又出了什麼問題了。」
……
陳京墨走了之後,鄭常山就自己跑回樓上去了。
蔣芸看他臉色不好便囑咐他多休息別再抽煙了,鄭常山點點頭也沒說什麼就直接關上房門躺床上了。
只是躺了一會兒他又莫名其妙地站了起來,在從洗手間把陳京墨並沒有拿走的衣服拿出來之後,他先是面無表情地用手在陳京墨的襯衣和西褲上帶著點情/色意味地撫摸了一會兒,接著又神態詭異地拿起來嗅了嗅上面的味道。
當聞到一種素雅恬淡,對他而言顯得格外熟悉男士香水的味道后,鄭常山臉上明顯泛起了一陣薄紅,而在乾脆躺倒在床上將那件襯衣貼著自己的心口沉默著抱了一會兒,他先是長嘆了口氣,接著有些神經兮兮地笑著罵了自己一句。
「有病。」
陳京墨要是在這兒看到他這樣變態的行為估計也會十分贊同他對自己的評價,只是這失了戀明顯瘋的更厲害的鄭常山也不會就這麼閑著,把自家陳先生的襯衣疊好放在了一個隱蔽的位置后就自己一個人出門了。
因為祿星司的行主幾乎覆蓋在了y市的各行各業,所以無論沈平秋怎麼努力地隱藏自己的痕迹,其實最終都會露出蛛絲馬跡。
這就是為什麼鄭常山只是不斷地去激怒他卻一直沒有真正找上他的原因,而他享受的就是此刻這種曾經巨門星施加在他身上的被控制,被戲弄,被不斷羞辱的痛苦。
說起來,貪狼星之所以會有如今這樣瘋癲的性格,一方面是因為他原本就是個情緒極不穩定的人,另一方則大多要感謝巨門星曾經對他的多加『照顧』。
畢竟光是那麼多年的囚禁就足以逼瘋一個人,更何況那時候貪狼還只是個不知事的少年,像還未神魂歸位時候的那個鄭常山就明顯是殺戮欲最重的那個時候的貪狼星。
而不可否認的是,自從遇到陳京墨之後,鄭常山已經在努力且用心的壓抑他本身的性格缺陷,不斷地去表現陳先生會喜歡的那一面去討好他了。
……
「巨門星,你在嗎?」
黑漆漆的小巷子里,左顧右盼的耍禾穀明顯有些緊張,這邊是遠離市中心的一處城郊地帶,這些天他都一直沒有見到巨門星,如今一旦得到他的指示,自然是趕緊又驚又怕的來了。
而聽到他的聲音,那隱藏在暗處的身影也在半響後走了出來,等沈平秋那張陰沉著的臉出現在耍禾穀的面前後,臉色泛白的耍禾穀趕忙鬆了一口氣,接著便快步走了上來。
「喊什麼喊?我要的東西你都帶來了嗎?那惡狗近日可還在尋我?我讓你找的僧苦練找到了嗎?」
沈平秋這段時間東躲西藏的看上去明顯沒有之前養尊處優時那麼風光體面了,他的臉上透著股被逼上絕境才會顯現出來的灰白和陰沉,說話的口氣也很是急躁,整個人看著都老了一圈。
雖然他心裡也清楚貪狼星眼下並不是全盛時期的那個他了,可是相比較起貪狼星,他也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北斗星官巨門星了。
所以無論從哪方面說他都並不想和鄭常山正面對上,那樣的勝算對他來說並不太大,而他現在手裡唯一能威脅到鄭常山的除了他那遍尋無果至今還沒給他任何迴音的幫手……就只有那件東西了。
這般想到這兒,沈平秋就冷笑著看了面前的耍禾穀一眼,耍禾穀一向對他言聽計從,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心裡可能不太情願,可是以他這叛逃行主的身份總不會背叛他的。
畢竟就算他現在跑去投靠鄭常山,最終的下場也肯定不會好到哪裡去,以他背叛者的身份不會得到一點優待,相反比他人品好不到哪裡去的貪狼星只會用更冷酷的手段對待他。
這就是沈平秋平日里不斷地去告訴那些跟隨在他身邊的叛逃行主的話,因為身邊就有個傳/銷行主跟著,所以沈平秋自己本身的洗腦能力也挺突出的。
而他現在的主要目的就是將這生下來的時間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只等那一定會幫自己的僧苦練成了自己的幫手,便可以將什麼貪狼什麼鄭常山都統統殺光。
「僧苦練還沒有給您任何迴音,他本就是雲遊四海的雲遊僧人,貿貿然的找是很難找到的……不過東西我已經給您帶來了,您看看……」
這般說著,拎著個箱子的耍禾穀在沖他略顯敬畏地笑了笑后,也把那包裹著外頭塑膠袋子的箱子給順勢遞了過來,可是就在巨門星帶著些欣喜的剛要接過的時候,耍禾穀卻忽然毫無預兆地收回了手,而見狀的沈平秋也當下就變了臉色,厲聲喊了一句,
「耍禾穀!你!你這是要什麼!」
「您說我這是要幹什麼,老闆?」
嘴角帶著點嘲諷的笑,耍禾穀的眼睛里透著點陰冷的火苗,彷彿從很久之前就一直壓抑著,眼下終於有了發泄出來的機會。
而見巨門星臉色陡然一變,直接抬手便要掐住他的脖子,耍合谷趕忙往後一退就要逃跑,卻被一把先奪去了箱子。
而怒火中燒的沈平秋這般做完剛要追上來殺了這膽敢背叛自己的狂徒,便聽到有什麼人在用一種極其緩慢的腳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從背光處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你……你……背叛我……你竟敢背叛我!!」
幾近瘋狂的大喊大叫著,惶恐的沈平秋的臉上煞白一片,被汗水浸透的小腿也在不停地發抖,因為他清楚地知道是什麼人正在朝自己走過來,而光是想到這點,他就真的慌了神。
那是真正的魔鬼,是吃人不吐骨頭會用無數種方法發泄起怒火的惡鬼。
而只要自己落入他的手中,就一定會生不如死,比死還要痛苦萬倍……
「貪狼……貪狼!!你為什麼還不死!你為什麼還不死!!」
眼中滿是嫉妒和厭惡,光是看到鄭常山這張依舊活的好好的卻看著就讓他噁心到發狂的臉,沈平秋就再難維持平日里文雅斯文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個癲狂粗野的瘋子。
而見他這幅可笑的醜態,逗弄了他幾天幾乎把他逼上絕境的鄭常山也在面無表情地將自己手上的煙摁滅后,笑著揮揮手讓一邊讓害怕的耍禾穀離開了。
「不將你送上斷頭台,我怎麼會捨得死呢……只是你這人緣實在不好啊,巨門,這被所有人背叛針對追殺的滋味可好受?」
灰白色的眸子徹底不再掩藏,鄭常山蛇類一般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整個人都透露出了一股陰森可怕到讓人害怕的詭異味道。
而被他這麼死死像是看著什麼獵物一般地盯著,巨門星從最開始的懼怕不敢動彈后也忽然如同發瘋一般地失控地大笑了起來。
而在猛地用自己布滿著詭異裂口的手掌惡狠狠地給了鄭常山一個掌刀卻立刻就被輕鬆地消去后,本想和他拚死一搏的巨門徹底白了臉色,半響才強作鎮定陰笑著提起自己手上的哪個箱子開口道,
「貪狼,你知道那個箱子里裝的……是什麼嗎?」
巨門星這般問著,鄭常山並沒有回答他,事實上他只是在集中精神地端詳著巨門星這張噁心到讓他倒胃口的臉,試想著該用怎樣拖延時間的方式才能將他的腦袋慢慢地割下來。
而被他這麼恐怖的眼神看著,巨門星心底的恐懼也越來越濃烈,所以當下也沒管鄭常山有沒有回答他,他直接就赤紅著雙眼不管不顧地大喊了起來。
「那是廉貞的一隻眼睛!你難道就不想要嗎!只要有了這隻眼睛!你就不用害怕死了!只要你放過我!只要你放過我!我就把它給你好不好!」
這話說完,鄭常山就緩慢地撩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皮很薄,整個眼珠子透著股暗灰色,襯著他的臉色顯得非常的駭人可怕。
而巨門見他可算是上鉤了,也在顫抖著笑了笑后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接著先是將自己的手掌割開又攤開到鄭常山的面前,接著指著那正不斷自愈的血紅色傷口笑著道,
「你還不知道吧?我之所以還活著,不是因為神界的那些老傢伙放過了我,而是因為你們所有人都以為只要砍掉我的腦袋我就死了……可是都你們錯了,廉貞君的那雙琉璃眼比想象中的可要寶貴的多,只要配著適當的東西吃了,便能如真正的星辰一般永不凋落……」
「所以,就當做是做個交易,我將這寶貴的秘方給你,你難道就不想繼續活著嗎,貪狼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