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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梁聲是個壞胚。


  十七八歲的時候,他就開始跟著當時吉慶街的大哥開始混街頭幫派。他沒讀過多少書,也沒什麼本事,成天渾渾噩噩的混著,偷雞摸狗,為虎作倀,盡做些上不得檯面的勾當。


  認識他的人都說這貨真是壞的沒救了,他這種人的下場,最後一定是不得好死。


  然後……壞胚梁聲就真的死了。


  三個月前的那個晚上看到的事,梁聲他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被那三隻仗著爹媽有幾個臭錢就興風作浪的狗崽子用打電話叫出來的時候,梁聲就知道這回准沒好事。


  可沒辦法,他天生就是個沒前途的混混,除了一條不值錢的賤命,他什麼都沒有。只要他梁聲還想在這塊地皮上混下去,就要擠著笑彎著腰叫那幾隻狗崽子一聲大爺。


  所以梁聲唯一的兄弟林小二老說,活成梁聲這樣,還不如活成一隻狗。


  雖然這位林小二他自己也老和別人說,他媽養在老家門口的那隻看門狗都瞧不起他。可不管這倆難兄難弟究竟是不是只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梁聲卻始終忘不掉。


  那天的夜色很黑,三更半夜的,整條吉慶街上連個鬼影都沒有。


  在路邊給自己慢悠悠地點了一支煙,梁聲抬腳一邁進那家廢棄工廠,在第一時間便看到了讓他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情景。


  一個看上去最多十四五歲,還穿著校服的女孩被三個男人摁在地上侮辱,虐待,身上滿是鮮血和傷口,現場已經血腥到不堪入目的境地。那三個狗雜種顯然今天估計不止喝了酒,還來了點助興的藥物,眼下酒勁上來,一個沒把持住就把這個還未成年的女孩給糟蹋的快斷氣了。


  「啊……媽……爸……救命……我疼……」


  小女孩凄慘的哭聲直到現在都在他的耳邊不散,梁聲一低頭,彷彿就能看見從指縫裡滲出來的鮮血十四五歲的年紀,放在尋常人家裡,本應該還是個抱在懷裡的心疼的小女兒……


  牙齒一陣陣地發抖,梁聲一時間腦子裡亂糟糟的,只覺得他自己的心口像是破了一個大洞一樣,直往外涌著臟乎乎的血水。


  之後發生的事,梁聲記不太清了,他只記得自己像個窩囊廢一樣躲在外面連個屁都不敢放,一直到五分鐘后那三個人渣走了,他才哆哆嗦嗦地跑到路邊的電話亭報了個警又把那個渾身是血的女孩抱著送去了醫院。


  女孩沒死,勉強撿回了一條命,卻什麼都毀了。


  她念書的那所學校里不斷地傳出難聽的流言蜚語,好事的街坊鄰居也成天拿這件事議論紛紛。


  成年人總是樂意將別人的不幸當做笑談去傳播,特別是當這種不幸牽扯上某些隱晦的東西,這些人就會愈加的興奮。


  只要受苦的不是自己,他們永遠都有說不完的閑話,可是當這些閑話傳到原本就承受著巨大壓力的葉家夫妻耳朵里,便成了真正的誅心之言。


  葉家兩口子四十歲才有這個女兒,平時就寶貝的要命。女兒每天上下學都是夫妻倆輪流接送,可是偏偏那天孩子的媽媽就晚去了十分鐘,獨生女兒就被壞人害成了這樣。


  女孩的父母哭天哭地,悲痛欲絕,卻茫然地完全不知道究竟該找誰來為這事負責。匆匆忙忙地報了警,備了案,地方警察局閉著眼睛也知道是哪幾個祖宗乾的,可他們卻寧願當什麼都不知道。


  眼看著一個家庭就要這麼毀在自己的眼前,梁聲活這麼大,頭一次覺得自己真是個人渣。


  以前干再多缺德事,他都不覺得羞愧,可這一次,他真的比被別人捅了一刀還要難受。即使他並不是那三個親手害了女孩的人……他依然覺得自己該死。


  漠視比作惡往往更讓人更讓人心寒,因為受害者往往對以為這是最後的一點希望,而你的冷酷很可能就會毀掉一個人的一生。


  梁聲用三個月的時間做了一個他這輩子都不後悔的決定。


  而現在,時隔三個月,梁聲正等待著為那個叫葉初秋的女孩出庭作證。


  偌大的法庭,寥寥的幾位旁聽人。


  女孩的父母早就被這場飛來橫禍氣垮了身體,可卻還是支撐著病體上了法庭。那個叫葉初秋的小女孩則像是一個畏寒的雛鳥一樣蜷縮在被害人席位上,看上去執拗又可憐。


  她和她的家人所做的一切……其實不過是想為自己討回一點基本的尊嚴。


  那些幾個月前還在各大微博下底下高呼著公平正義的網友們早已忘卻了這可憐的一家三口,那些有著自己生活的普通人即使記得也不樂意趟這趟渾水。


  這個世界上這麼大,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來聽聽這女孩道一聲心底的冤屈,除了……得了失心瘋的梁聲。


  那個晚上之後,梁聲把那件事在心裡憋了整整三個月。


  每個清楚這件事來龍去脈的人,甚至是林小二都勸他當做不知道這件事,風頭過去了也就沒事了。


  可是,他就是想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他梁聲就算只能活成一隻悲哀的狗,他梁聲就算干過那麼多缺德事……他也不能眼看著一個好端端的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毀了。


  「喲,這不是梁哥嗎?還出庭作證?何必呢?那小/婊/子不過是哥幾個玩爛的破鞋……您這是準備英雄救美了嗎?」


  開庭的前幾分鐘,被那幾隻狗崽子的打手拖到廁所里挨了一頓黑棍,頭破血流的梁聲咽下自己一嘴的血沫子,低笑著回道,


  「呵,老子就愛和狗搶食吃,你管得著嗎……」


  「你這孫子再說一遍!」


  掄起棍子惡狠狠地在梁聲的背上抽了幾下,那三個人渣中帶頭的一個姓劉的公子哥將咳著血的梁聲從地上拽起來,上下打量了一圈,接著便怪異地笑了起來。


  「呵哈哈,以前我們哥三和梁哥出去找樂子的時候還沒注意,今天我這麼仔細一瞧,喲,梁哥你居然也是個美人胚子……嘖嘖,可惜了,早知道梁哥你這麼好用,那天晚上我們何必去招惹那小破鞋呢?不過現在也不晚!梁哥你不是要替那矯情的小娘們伸冤嗎?我告訴你個事啊,那小娘們被哥幾個操了,其實心裡不知道多開心呢……梁哥你現在不明白,我讓你試試看這滋味,你就知道了……」


  話音落下,牛仔褲就被用力地撕開,暴露在空氣中的身體被那幾個不要臉的狗崽子用下流的視線上下打量著,被氣笑了的梁聲在心裡好好體會了一下葉初秋當初的心情,然後抬手就將自己手機中錄好的音頻文件給等在法庭外的律師發了過去。


  這個……也算是自己為那個女孩和她父母盡的最後一點力吧?

  下輩子若還能投胎為人……也要投個好胎,挺直腰桿,做個好人。這般想著,梁聲的眼前逐漸陷入一片黑暗,而與此同時,他的耳邊響起了一聲清脆的金屬提示音——


  【叮——恭喜寄主梁聲完成觸發任務「良知未泯」,並順利開啟三觀修復系統,獲得一次改造三觀,重塑自我的機會。當前系統開啟——1……2……3……】


  ……


  「素菜包子,包菜餡的,青菜餡的,雪菜餡的,五毛一個,便宜實惠~」


  推著塑料小車,系著大白圍裙,身材圓潤的中年女人站在路邊小聲地叫賣著,時不時有蹬著自行車的上班族停下來買些早點,不多時女人便賣出籠屜中大半的包子。


  「張嫂,早啊~聲聲快和阿姨說早。」


  帶著黑框眼鏡的斯文中年人帶著個背著書包的孩子從早點攤前走過,看見這女人的時候,忙禮貌地道了聲好。


  「張校長,聲聲,你們早啊,早飯吃了嗎?」隔著清晨的薄霧眯了了眼,看清來人之後,賣早點的女人也回了個笑容。


  「嗯,吃了,我愛人起早做的。」


  中年男人聞言笑著點了點頭,可他身邊的那個乾淨清秀的孩子卻始終板著張小臉,一聲不吭,連這女人的問好也不理,只看著自己的腳尖一言不發。


  「聲聲今天不開心啊?」


  見這孩子連人都不叫,女人的臉色便是一僵,擠著笑從自己的籠屜里拿出一個被壓壞了的素餡包子,用紙包好遞到孩子的手邊,才佯裝溫和地開口道,


  「聲聲吃包子嗎?早點要多吃點,才能長得高啊……」


  話沒說完,那個叫聲聲的孩子就一閃身躲開了她的觸碰,女人一時間沒拿住,圓滾滾的包子便一路滾到地上,白白的包子皮上都沾上了黑色的髒水。


  「聲聲,你怎麼這麼沒禮貌!快和阿姨說對不起!」


  被這孩子脾氣古怪的樣子弄得尷尬的要命,陰沉著臉的男人一面和女人道歉,一面抬起手就朝孩子的臉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


  被打得整張臉都漲紅了起來,孩子還是一聲不吭,只背著自己的書包站在原地,倔強又可憐。


  「張校長,這別打孩子啊,好好說好好說……」


  女人被這場面弄得嚇了一跳,可是語氣中卻不自覺地帶上了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要我說,你和劉老師也不容易,這孩子不聽話的確是要好好教育……可這畢竟不是親生的孩子,唉……還是自己的骨肉好喲……」


  這般說著惋惜地搖頭嘆了口氣,那個被稱呼張校長的男人聞言臉色變了變,好半響,才沖這女人勉強地笑了笑,接著口氣不耐煩地對站在原地的小孩大聲道,


  「今天你就給我站在這兒好好想想自己做錯了什麼!我怎麼會把你教育成這樣樣子!學校你今天也別去了,就給我站在這兒!站到中午我下班回來!聽見沒有!」


  說完,男人也不顧周圍幾個早起的鄰居議論紛紛的樣子,怒氣沖沖地大步走出巷子,可就在他拐出巷口的的時候,卻差點不小心踩到睡在巷口的一個人。


  「誒!這人怎麼睡這兒呢?」


  驚訝地推了推眼鏡,男人上下打量了一圈這個側躺在巷子口看不清面容,只用一張報紙蓋在身上,渾身上下都髒兮兮的年輕人,搖頭嘆了口氣道,


  「這是誰家的孩子,年紀輕輕的何必弄成這樣?」


  「早上我過來開攤的時候他就在了……估計是昨晚喝醉了找不到家就在這兒趴著了吧……張校長你快去上班吧,聲聲有我看著呢……」


  女人慢條斯理的聲音輕輕地響了起來,男人一聽,臉上不認同的情緒更多了幾分,轉頭看了看就那麼站在早餐攤前不動的孩子,他沉默著抿了抿唇,接著轉身走遠了。


  此時正是一天最早的時候,上早班的工人,趕早課的學生不斷地在巷口來往,每個街坊都用怪異的眼神在那個被罰站的孩子身上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帶著低低的議論的聲音緩緩地消失。


  「喲,張家撿來的那拖油瓶怎麼站在這兒?」


  有個出門買菜的女人在早點攤前停下,用有幾分輕蔑的語氣對站在那不說話的孩子開口道,

  「聲聲,今天怎麼不去上學啊?」


  孩子也不說話,背著書包干站在原地,看上去就像是已經被抽去魂魄的空殼,外界的一切都影響不了他。


  「不聽話被張老師罰了唄,所以說啊這種野貨怎麼養的熟……也不想想他親生爹媽是什麼東西……」


  早點攤的那個女攤主用有些鄙夷的眼神看著面前這個孩子,嗓門大的刺耳,刻薄的言語完全不似剛才那副面對張校長時候的溫柔好說話的樣子。


  「呵,是呀,就是這個道理,下什麼種生什麼娃……下三濫的貨色那還養的出什麼好東西……」


  女人附和了一句,立馬得到了女攤主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兩人這般說笑著又扯了幾句家常,話來話往不過就是將那點關於張家的破事掰開來揉碎,消磨了好一會兒吐沫星子還沒扯完,完全沒有避開那個此時正站在她們身邊的孩子的意思。


  「啪——」


  一滴小小的水漬無聲地落在了地上,滿臉淚痕的孩子耳朵里聽著那兩個女人刺耳的話,抬腳輕輕地將落在地上形成的水痕用鞋底踩幹了。


  「陳慧芳那個賤/貨啊,說起來我就恨得牙痒痒……當初我們家門口那一大塊地啊!最後就被這賤貨搶了!難怪他男人要被判死刑呢!這就是報應!」


  「唔……」


  咬著牙發出一聲聲微弱壓抑的哽咽,孩子沒有讓任何人發現自己此刻的異狀,睜大著眼睛死死地看著自己的地面,垂在身側的手掌都握成了拳狀。


  【滴——幼年寄主已鎖定,三觀基礎模型掃描中……第一項任務發布,自我厭噁心理修補。成功幫助幼年寄主克服隱形自卑心理隱患可獲得基礎點數2。】


  「彭——」


  一聲不小的動靜傳來,瞬間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原本在路邊正說得起勁的女人和女攤主被嚇了一跳,抬頭仔細一瞧,便發現早點攤子的桌上被扔了一個髒兮兮的素餡包子,一籠屜的包子被臟包子砸翻在地上,提溜的滾了一地。


  「啊喲!這是那個殺千刀的乾的!我的包子喲!」


  女攤主的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快步回到自己的攤前,看著一地的髒兮兮的包子,心疼的連臉都扭曲了起來。


  「……」


  站在一邊的孩子聽見動靜也抬起了頭下意識地看過去,見那個嘴壞刻薄,一向愛嘲諷自己身世的女人氣的直跳腳的樣子,孩子獃獃的還沒回過神,一道刻意壓低的,懶洋洋的聲音就在耳邊響了起來,緊接著他臉上的淚就被人輕輕地擦了個乾淨。


  「嘖……小孩,哭什麼哭,你的眼淚就這麼不值錢?」


  ……


  被那個所謂的系統強制綁定之後,梁聲就陷入了沉睡。


  夢境沉沉浮浮,等他再蘇醒時,便發現自己正睡在一個破舊的小巷子里,渾身上下除了之前那身被撕得破爛的衣服,就只蓋了一張破舊的報紙。


  「嘖……這是什麼鬼地方……」


  皺著眉平躺在地上,梁聲像個宿醉的流浪漢一樣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將手中的報紙揭開一看,他眼瞧著報紙上面早了十五年的出刊時間,接著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


  「十五年前?嘖,這可回來的不徹底,怎麼著我也要從娘胎里開始教育我自己才有用啊……」


  【寄主請放心,只要您抱著最大的決心,就一定可以完成組織上交託給你的任務。而且根據三觀探測儀掃描顯示,您人生中第一次三觀產生裂縫就發生在十歲的這一年。】


  機械聲一本正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梁聲一驚,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個東西在自己的身體里做監督,當下有些懶散地低聲開口道,


  「系統,接下來我們該做些什麼?總要找些事情來做吧……沒錢肚子餓,空虛寂寞冷什麼的……很容易激發我這種社會不安定因素的犯罪動機啊……」


  【滴——請寄主好好約束自身的言行,輕浮的談吐並不能顯示你的與眾不同。接下來的首要任務,你必須先找到十歲的幼年版寄主,我才可以進步發布進一步的任務內容。】


  「找我自己?誰知道那個十歲的我現在在哪兒……」梁聲不解地皺眉。


  【五分鐘后,幼年寄主就會在這裡經過。屆時請好好注意,尋找與其溝通的準確時機。】


  「唉……行……」


  無奈地放棄了和這個死正經的系統繼續聊天的興趣,梁聲點點頭乖乖原地躺好,想了想又自言自語道,

  「我記得我小時候可帥了,系統你有截圖功能嗎?到時候給我倆拍張照片?」


  【……】


  系統果斷用沉默回答了梁聲無聊的問題。


  得不到系統的回應,梁聲也不好再開口言語,撇著嘴在心裡嘀咕了幾句,他也便專心躺在巷子口,開始靜靜等待著那個十五年前的自己的起來。


  「包子~素菜包子~好吃又便宜~」


  「哎喲,老劉,您早!今天晚上有空嗎?哥幾個出來聚聚?」


  「我們一起上學去吧~你昨晚的作業做好了嗎?第一題我就不會……」


  耳邊傳來各種各樣屬於小巷居民清晨活動的聲音,等的無聊的梁聲打了個哈欠,接著緩緩攤開自己的四肢,眨著眼睛望了望巷子口上的那塊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銅製門牌子,將原本蓋在自己胸口的那張報紙蓋在了臉上。


  l市的石榴巷16號,一條巷子綿延過小半個南區,就是他曾經生活過的家。


  在這裡走過去的每個小巷居民肯定都不會記得,曾經有個孩子足足在這裡被罰站了一上午,忍著中午的火辣辣的大日頭,忍著來往的街坊異樣的目光,站到後來腳底和肩膀都麻了,渾身沒有一個關節是不疼的。


  誰也沒心疼過那是個才只有十歲的,剛沒親生了爹媽一個月的孩子。就因為大家都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個……壞孩子。


  想到這兒,梁聲便覺得有些嘲諷。畢竟他曾以為這些事自己早就忘了,可是真要是回想起來,那種感覺還像是一根已經長在他肉里的魚刺一樣,梗的他難受。


  本來就不屬於他的家庭,那些在幼年時期無比在意的言行,在逐漸的長大,逐漸的受傷的過程中,對於現在的梁聲而言,早已經微不足道了。


  【寄主,你在難過嗎?】


  系統敏感地感覺到了梁聲情緒的變化,輕輕地問了一句。


  「開什麼玩笑……我正在追溯我的犯罪歷史呢,別吵……」


  梁聲隨口回了一句,心頭卻同時有個聲音響了起來。


  ——十五年前的事情他早就忘了,誰還會記得那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聲聲,你怎麼這麼沒禮貌!快和奶奶說對不起!」


  一個髒兮兮的菜包子滾到梁聲的腳邊,一個男人的暴喝忽然響起,引得梁聲一下子轉頭看了過去。


  「今天你就給我站在這兒好好想想自己做錯了什麼!我怎麼會把你教育成這樣樣子!學校你今天也別去了,就給我站在這兒!站到中午我下班回來!聽見沒有!」


  視線所及,一個斯文的中年人正站在早點攤子邊怒氣沖沖地指責著一個不大的孩子,而當梁聲的視線移到那個男人的熟悉的臉上時,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張程遠,張程遠……


  在嘴裡將這個名字反覆地琢磨了幾遍,心裡一陣陣湧上來的冷意讓梁聲的整個人都陷入了古怪的情緒中。


  【滴——幼年寄主出現,正在建立數據綁定,請勿掉線。】


  系統的提示音在耳邊響著,梁聲一聲不吭,就這樣維持著冷凝的表情看著那個道貌岸然的男人一巴掌打上那孩子的臉頰,當著鄰居的面大聲地教訓了幾句,接著怒氣沖沖地抬腳朝巷口走來。


  「誒!這人怎麼睡這兒呢?」


  梁聲感受著那個男人在自己的身邊停下,放在身側的拳頭一下子握緊,連呼吸都粗重了幾分,可在這個煎熬的過程中,他的身體卻始終一動不動,一直到男人離開了,他還是像個喝醉了的流浪漢一樣睡倒在冰涼的地上默不作聲。


  「張家的拖油瓶……那個野貨……下賤胚子……陳慧芳那個賤貨啊……」


  耳朵里聽著那些斷斷續續的罵聲,梁聲面無表情地聽著那些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已經毫無感覺的話。一直到系統的提示音和任務內容再次在耳邊響了起來,他才從地上慢吞吞地爬起來,接著將滾落在自己腳邊的那隻髒兮兮的菜包子用手撿起來,惡狠狠地朝那個女攤主的早點攤子上扔了過去。


  「彭」的一聲,擺在攤子上的竹簍子翻了,白花花的包子滾了一地。


  站在那兒的小孩傻了,那個碎嘴的女人也傻了,幹了壞事的梁聲和個沒事的人一樣懶散地走到那獃獃的小孩身邊蹲下,看著面前哭紅的一雙小兔子眼,無奈地伸手擦了擦他的臉,接著輕輕地開口道,


  「喂……小孩,哭什麼?你的眼淚就這麼不值錢?」


  那小孩聽了這話就是一愣,一直低著的小腦袋猛地一抬起來正對上樑聲的眼,那張漂亮的像是畫出來一樣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看的文盲梁聲腦子裡當時就只閃過一個特俗的成語。


  ——梨花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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