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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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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竟然沒有繼承你爺爺的衣缽?陸家一門的風水行當就這麼丟了?」


  董爺爺的嗓門兒中氣十足,加之情緒激動,聲音愈發地如若洪鐘,降龍伏虎拐杖重重拄在黑色地板上,發出邦邦邦的聲響。


  眠眠目瞪狗呆,白皙如雪的小臉上寫滿驚詫,不可置通道:「爺爺,你說什麼?」陸家一門的風水行當?那是什麼意思?陸簡蒼祖上也是給人看風水的?我靠,什麼鬼……


  和董家爺孫兩人的震驚不同,陸簡蒼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如玉的面容沉冷如水。沉默了須臾后,他神色平靜地答道:「祖上有訓,奇門一行泄露天機,於德有虧,後世子孫絕不可再涉足。」


  聽了這話,眠眠有些愣住了,心頭卻細細琢磨起來。自她記事起便在風水圈子裡混跡,自然知道,但凡和奇門術士沾邊的行當,多多少少都有違天道,雖說報應這個東西誰都說不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這麼說來,陸家在多年之前,真的和她們老董家乾的是同一行?

  她蹙眉。


  據爺爺所言,陸簡蒼的祖父在1970年舉家遷往美利堅合眾國,是因為當時國內的形勢所迫……眠眠眸光微閃,猛地回過神來。1970年,正好處於新中國建立以來,最災難性的一個政.治時期——文化大革.命。


  □□爆發於1966年,那個時候,別說是眠眠了,就連眠眠她爸都還沒有出生。但是那個黑暗的時期,給老一輩,尤其是給她爺爺那種老輩風水師,造成的傷害,可謂是巨大到無法彌補。


  1966到1976的十年間,被稱為「十年浩劫」。


  眠眠不止一次聽老爺子提起,在那場浩劫中,許多有真本事的能人術士要麼被迫害身亡,要麼為了保命,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其中,包括他的許多同宗師兄弟。風水一行本是華夏民族最燦爛的文化瑰寶之一,卻在文.革之後衰落,大師大多隱姓埋名,僑居國外,如今市面上留存的,絕大部分是些江湖騙子。


  由此推斷,陸簡蒼的爺爺,一定是那個時候被逼無奈遠離故土的風水先生之一。或許那場浩劫給陸老先生留下的陰影實在太大,所以他才會心如死灰,留下那樣強硬的家訓,不允許後世子孫涉足風水一行。


  ……不過,打樁精同志這行也改得太八竿子打不著邊兒了吧……祖上是堂堂風水世家,到了他這一輩居然接手了全球最著名的eo雇傭軍集團,真是不知道陸清風大師泉下有知,會作何感想==。


  琢磨著,爺爺的聲音就再度響起,將她飛遠的思緒硬生生給拽了回來,半帶嘆息的,惋惜的,「當年我和你爺爺是同宗至交,動.亂之時,他前往美國,我咬牙留了下來。如今時過境遷,沒想到竟然已經是陰陽兩隔。」


  說著,董老爺子拿手背揩了揩眼睛,嘆了口氣后緩過神,抬眸看向陸簡蒼,繼續問道,「你父母還好么?」


  陸簡蒼微微垂眸,俊美的面容波瀾不驚,淡淡道:「二老都已經離世。現在,陸家只有我一個人。」


  這回不只是董爺爺,就連眠眠心頭都是重重一堵,像是被壓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直教她呼吸吃力。她記得很清楚,陸簡蒼曾經說過,他從小在軍隊長大,那時她就已經隱約察覺到,他小時候,一定吃過很多很多苦。


  她忽然很難受。


  以前認為自己已經夠可憐了,爹媽去得早,打小就沒感受過父愛母愛。但是至少,她還有疼愛她的爺爺,還有老岑和蘿蔔頭,還有好些愛她的好朋友,每天的生活也算輕鬆,逗比,快樂。


  難以想象,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那句「陸家只有我一個人」,語氣那樣淡漠,隨意,漫不經心,永遠那副冰冷強勢的模樣,彷彿無堅不摧。


  董眠眠鼻子酸酸的,想要擁抱他的衝動如同藤蔓一般在心頭攀升,礙於還在爺爺面前,強自按捺下來,只是在他身邊坐下,悄悄伸出小手,捏了捏他骨節分明的修長五指。明顯感覺到那隻大手僵了一下,然後反手將她的小拳頭完全包裹,冰涼有力。


  她臉蛋驀地一熱。


  老爺子沉吟良久,布滿褶皺的面容神色凝重。好一會兒,董正發點了點頭,沉聲道,「我知道了。」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對這次見面做了個結尾。陸簡蒼臉上冷冷的,聞言微微頷首,徑自牽起董眠眠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老先生如果沒有別的吩咐,那麼今晚的見面到此為止,十分愉快。」說完,他摁下桌上的通訊器,淡淡吩咐,「帶董老先生去客房休息。」


  沙沙的電流聲之後,裡頭傳出一道冷冰冰的男性嗓音,「是,指揮官。」


  董老爺子挑眉,拄著拐杖笑了下,「我還有話要和我的孫女說。請陸先生先離開。」


  話音落地的剎那,陸簡蒼將她軟綿綿的小手包裹得更緊,眉頭微蹙,漂亮的薄唇抿著,沒有言聲。


  眠眠看出他有些不高興了,頓時大為尷尬,連忙朝爺爺笑道,「好的爺爺。」說完,她抬起小脖子望向身旁的高大男人,細柔的嗓門兒壓得低低的,「你愣著幹什麼?爺爺要和我說話,你先走啊。」


  他站著沒有動。


  董眠眠朝他爺爺乾笑了一下,然後換了副嬌嬌軟軟的語氣小聲道,「乖,你今天站了好半天,快回去躺著休息。我很快就回來,么么。」


  陸簡蒼冷峻的眉眼這才稍稍鬆動,五指微動,用力地握了下掌心裡軟綿綿的小手,黑眸盯著她,「我回卧室等你。」然後側目,深深看了一眼沙發上的白衣老人,然後轉身離去。


  軍靴落地的沉穩腳步聲遠去,董老爺子朝孫女招了招手,面上笑盈盈的,「丫頭,坐到這兒來。」


  眠眠走過去,在爺爺身邊坐下,語氣十分輕鬆,「爺爺有什麼話要對我?」


  「這個陸簡蒼,」老爺子含笑看著她,「你覺得怎麼樣?」


  「……」眠眠被口水哽了下,心道爺爺這不是我該問您老人家的話么,怎麼連這種台詞都能搶……


  她有點不好意思,白生生的小臉頓時就紅了,支支吾吾地道,「還、還行吧。」


  爺爺眼中多了幾分戲謔的味道,「都談婚論嫁了,只是還行?」


  董眠眠覺得很尷尬。她是個女孩子,那不然怎麼說,告訴爺爺「我超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最喜歡的就是他了」嗎?怎麼說得出口otz……


  好在老爺子見小孫女面紅耳赤,知道她害羞,也不再開玩笑了,只是漸漸收斂了笑意,道,「關於長命鎖和陸董兩家的婚約,他一定告訴了你吧。」


  「……」眠眠先是點頭,又搖頭,斟酌詞句道,「爺爺,那兩個長命鎖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記得,當時你告訴我,因為我身在風水世家,八字又太輕,所以才要戴著長命鎖保平安,怎麼又變成了定親的信物了呢?」


  聞言,老爺子沉吟了片刻,雙手扶著拐杖嘆了口氣,然後才道,「多年前,我的師父在文.革中不幸遇害,我們同門師兄弟悲痛欲絕,被逼無奈,只能選擇各奔東西。當時,師門有一祖傳之物,是一樽辟邪神獸,兄弟幾人將那神獸熔了,鑄成五塊長命鎖,分給師兄弟五人,各自奉為家傳寶物,以示師門永存。」


  老爺子憶起往事,雙眸之中縈上了點點淚痕,眠眠皺起眉,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不住地拿手撫著爺爺的背替他順氣。


  又聽董老爺子繼續道,「同門之中,我與陸清風最為親近,他遭人陷害,我不遺餘力助他脫困,使得陸氏全家逃往美國。臨行前,他以長命鎖定下婚約,說『同門情誼,至死不休。天下之大,必有重逢之日』。」


  說到這裡,老爺子喉頭一陣哽咽,老淚縱橫。董眠眠在旁邊看著,心裡也難過得不行。在她爺爺年前的那個年代,同門情誼堪比親手足,如今終於見到了故人的後代,卻得知故人已乘黃鶴去,此間悲涼,無以言表。


  她眼眶濕濕的,吸了吸鼻子道,「爺爺別傷心了,節哀順變。」


  好半晌,董老爺子才深吸一口氣定定神,抬頭看向眠眠,嗓音沉下去幾分,「丫頭,那孩子一表人才,沉穩持重,我看得出來,他很愛你。原本,這門婚約是由陸師兄定下的,我自然不敢有任何異議,你們兩情相悅,我也對得起你父母的在天之靈。只是……」


  眠眠眸光微閃,好奇道:「只是什麼?」


  老爺子眼底劃過一絲遲疑,然後搖頭,「沒什麼。」然後就拄著拐杖徐徐站起身,笑盈盈的,「時間很晚了,你去歇著吧。」


  將爺爺送回房間后,董眠眠獨自折返,沿著樓梯上樓。


  透過整面玻璃幕牆,能看見外頭漫天星光閃耀,那是一種令人窒息的美麗,甚至有些不真實。


  爺爺最後欲言又止的神情,反覆在她腦海中浮現,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只是直覺告訴她,爺爺似乎刻意隱瞞了什麼。


  董眠眠專註地想著事情,伸手擰開門把,入目是一片不見五指的黑暗,下一瞬,她嚇得低呼了一聲,整個人落入一個冰冷有力的懷抱,一個低沉微啞的嗓音緊貼著耳畔響起,呼出的氣息涼涼地拂過她白嫩的小耳垂,「說了些什麼?」


  她是被寵愛慣了的小孩,聽見男人嗓音的剎那,立刻十分自覺地窩進他懷裡,小腦袋埋進他溫熱的頸窩,搖搖頭,嘴角掛著一絲甜甜的笑,「沒什麼。爺爺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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