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叫的狗才咬人
「小姐,馬車備好了。」
「嗯。」下人來報,馬車備好了,萬意便準備了一下上車了。本來準備讓萬丘尼的妹妹萬冬兒跟在她身邊的,可是那個小姑娘好像和譚大夫混在一起學醫,不願意離開。所以,萬意便讓她拜在了譚大夫門下學醫去了。
青芽剛剛又再一次淚奔而去,萬意這才感覺到自己身邊的侍女還是太少了,看來得再添幾個了。青霜不錯,可以考慮考慮。
萬意的馬車剛到了富春街就走不動了,還是青牛親自來將她接了過去。
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人來觀看,不過人越多越好。
萬意剛坐上青牛早先給她備好的位置,就聽見一陣喝彩聲,「說的好。」萬青牛一看,便道:「小姐,我還要去主持呢,就先下去了。」
萬意點頭示意他忙去吧。
就看見台上,竟然是一位老農在與一青年學子辯論。
那學子剛開了個頭,道:「國家以農為本,農業乃國家根本……」就聽見那老農呸了一口,「還以農為本呢,我們都快餓死完了,你們就是這樣看重我們的,我老人家種了一輩子田,結果還給孫女買不起一個撥浪鼓,兒子幹了一個月零工就買了兩個……」
「現在沒餓死的幾乎都是給人打工的,經商做小買賣的。人家商人怎麼了,又沒偷你們的額,搶你們的,不但自己能掙錢,還能讓我們跟著掙錢養家。」
「什麼與民爭利,與民爭利的都是你們這些高門子弟。天天不種田,不下地,好不經商,就會到處遊玩,連秧苗都分不清。」
「我三兒子原來在一家瓷器場做的好好的,結果說什麼就給徵收官家了,回家種田也養不起這麼多人,上山打獵就被大蟲給吃了……」
「做買賣有什麼不好。活了這麼大歲數,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們讀書人說的再好聽,不如給一個銅板,一個銅板還能買半個個炊餅……」
那書生被說的啞口無言,掩面而去,那老農便欣喜的去領了賞銀。像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多,大多是書生們上台挑釁,然後被商戶,農民,三教九流的給說的還不了口,到了最後,竟然打起了罵仗。
不過,罵贏了也給錢了。
於是,這辯論賽的性子徹底就變了,變成了一場聲討訴苦大會,反正總結出來就是一句話,「我們要經商,我們不要歧視。」
辯論賽一連三天,到最後那些學子們實在辯不過那些精明的商人,於是就開始聲討主辦方,萬意了。
萬意笑嘻嘻的上了台,「你們不是說,道理不辨不明,現在我給了你們這個機會,讓你們把書中所學盡情揮灑,為何又如此怨懟。」
「難道是辯不過人家,便要惱羞成怒,這就是你們平日所學聖人教誨。」
「勝敗乃兵家常事,你自己選的命題沒有辯論得勝,跟我有什麼關係,怎麼就成了我教唆的呢?」
看著那些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講不出的學子們,萬青牛為他們感到悲哀。竟然與我家小姐呈口舌之爭,這不是找虐嗎,你不知道我們家小姐那張嘴說便全城,她那張嘴啊……
無知啊。
當然之所以這麼成功,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武裎冉領著人挨家挨戶上門「討糧」,那些人忙著應付,或者躲出去,即便萬意這邊吵的再熱鬧,那些大儒們也來不及管,只讓這些小兵們上場嘰喳,可想而知,全軍覆滅。
可就在第三天,輿論越來越偏向商人的時候,那些大佬們坐不住了。這是要顛覆聖人教誨啊,於是河內的名儒再次集結起來,一同奔向了擂台。
就連武裎冉得到消息也急忙趕來了。
領頭的還是熟人,當初那要收她為學生,最後坑了她爹捐糧的王倫大家,「萬意,你一個小姑娘,竟然在此妖言惑眾,擾亂視聽。」
萬意迎面而不懼:「我在此,可一言未發。您突然這麼大的帽子蓋下來,小女子好怕怕啊。」
「你還狡辯,市農工商,商在最末,本就是聖人教誨,你竟然企圖用銀子收買眾人同你一起毀聖人言。」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為你就憑那幾個銅板就可以收買所有人嗎?」
萬意站在台上,只說了一句:「今天乃是最後一場,開場。」
萬意說完這話,報名上台的人便擁擠了過來,一個個拿著賞銀眉開眼笑。萬意雖然沒有辯駁,可是現實已經很清楚明白了,大家還就是稀罕那幾個錢了,他們還就是被我收買了怎麼的。
萬青牛搬來了椅子,他們也上台坐在了一遍,隱隱有與之對抗的情形。
萬意這邊,商社的許多社員也都坐在了一起,現在的河內商人比之前團結了許多。
這樣一來,倒是沒有人敢上台了,因為台上都被名士學子商戶給霸佔了。
於是萬意開口緩和道:「各位大人,農人辛苦耕種為我們提供生存必備的糧食,商人買東賣西為我們提供生活之便利,你們研究經論為世人提供精神糧食,大家都是在各自的道路上各自努力,為什麼非要如此貶低商人。和平共處,不好嗎?」
「你怎麼拿我們和你們相比,真是豈有此理。」
萬意也知道人們存留心間的固定想法不是一時一刻可以改變的,她也只是希望他們不要太過分而已,到處以商人的身份攻殲他們。她只是希望自己所居住的周圍的環境能好一些罷了,她父親年年修橋輔路,為河內做了那麼多事,到頭來,卻因為一個「商」字,科舉都不成。
她什麼壞事也沒有做,卻到處被人鄙夷「商人之女」。
「什麼都不要說了,經商之人就是下賤……」一個老頭剛說完這話,那邊便敲鑼打鼓,快馬加鞭響起了喊聲,「上京皇榜,河內萬家乃名士之後,即刻修碑立傳……」
那喊聲到處迴響,皇榜很快就傳到了這裡,武裎冉領著眾人接了皇榜,把它貼在了官府門口。
於是,那個老頭當場就暈了過去,笑話,剛說完人家是賤人,就來一張皇榜表彰,還是管相的後人,這不是擺明了自己在罵千古名相嗎?此時不暈更待何時?
一眾名士學子,好像聽見了「啪啪啪」的打臉聲。
在這個尷尬的時刻,武裎冉突然道:「真是河內一大幸事啊。」
眾人一同看向武裎冉,還裝,誰不知道河內王剛從上京回來,這皇榜你恐怕比誰都清楚吧。偏偏不做聲也不阻攔,看他們來鬧騰出醜,然後再來一張皇榜啪啪啪打臉。這河內王可真狠啊,早就聽說他和萬家關係密切,果真如此啊。
沒想到這萬家這麼有來頭嗎?
連萬煒都能做大官了。
商人原來這麼牛瓣嗎。
我去,那我媳婦搞得副業是不是就不用偷偷摸摸了,可以直接開個鋪面了,看來真的可以啊。聽說萬家那個商社有很多貨源和商源,入社購進原料還比外面便宜三成,看來這需要和萬家搞好關係啊。
眾人心思百轉千回,就連皇帝都不在乎商人不商人,還下皇榜表彰,他們還能再說什麼呢?
還是回家媳婦兒,快點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吧。
「那個,我媳婦喊我回家吃飯,先行一步了。」
「我那個……」沒媳婦的人,「我老母喊我回家吃飯,晚輩先行一步。」
對面很快就不剩多少人了,於是王倫大家道:「聖人道,有教無類……」
萬意看著他瞎掰,突然開口道:「河內王既然在此,那我便代表萬家捐糧一萬石為救災獻上一份力。」
下面喝彩不斷,「好。萬姑娘好樣的。」
「真不愧是萬家啊,仁德之家,名相之後啊。」
「那些儒生說了這麼多,沒有捐一粒米糧,萬姑娘雖然沒說多少,可這一出口就是不一樣啊。」
「真是,我以前還那麼尊敬他們。現在有了災禍,才知道誰才是真是的仁慈啊。」
萬意想反正最後都是要捐的,如果到了最後面還不知道會漲到什麼地步呢,還不如自己主動捐,這樣說不定還能少點,順便博一個好名聲。
王倫們:萬意怎麼可以這樣,這不是要逼死我們嗎?你們家有存糧,我們沒有啊,我們特么的都是清流啊,窮的啊。
可是萬意一個商戶女都知道捐糧,他們不捐豈不是太無知,連她都不如。
可這捐多少合適呢,少了丟人不說還被人戳脊梁骨,多了的話,自己是清流啊,哪有那麼多存糧,還是被人戳脊梁骨啊。
這萬意可真是給他們出了一個難題。
眾位名士抓耳撓腮,看了看萬意又看了看一臉喜悅的武裎冉,萬意和河內王果然是一路的。他們在家躲武裎冉已經躲了兩天,結果就被萬意這麼一個無厘頭的辯論擂台賽給逼出了家門,還被河內王當場截住。
這要是不捐怎麼行呢。
這兩人果然是一個比一個奸詐,他們配合的天衣無縫,自己還沒發現,還愣是上了他們的當。
「我捐五千石。」
「我捐二千石。」
只要有一個人開頭,其他人便不得不開口。
於是武裎冉大手一揮,「記上,趕緊記上,這都是河內的棟樑啊。」
「一會兒按著名冊去搬糧。」
萬意:要不要這麼猴急,也給點時間準備準備啊。
下面爆發出了如雷的掌聲,就連得到消息的難民營里也傳出了一陣又一陣的掌聲,「終於不用挨餓了,大概可以吃很久吧。」
萬意:「王爺先不忙,既然我們捐了糧,那就得負責到底,我準備與幾位大人聯合組成糾察隊,嚴格記錄那些糧食的去向,確保每一粒都用在了百姓身上,不知王爺意向如何?」
武裎冉趕緊道:「正合我意。稍後你們的捐糧數量將以官府榜單的形式張貼出來,讓每一個河內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而且本王將私自為你們頒發獎勵,彰顯你們愛國救民的行為。」
萬意抖了抖眉,咦?武裎冉不錯啊,竟然能想到這個法子,給一棒槌,再給個紅棗,胡蘿蔔加大棒用的挺順溜的。
武裎冉:「萬姑娘既然是你的提議,就由你來牽頭吧。」
萬意狠狠的瞪了武裎冉一眼,她才不要自找麻煩呢,於是笑道:「這裡不是有這麼多愛國學子嗎,他們最是嫉惡如仇,我看就讓他們和下面的百姓抽籤組成糾察隊吧。」
武裎冉不明白萬意為什麼瞪她,她明明是在給萬意出風頭的機會,誰都知道誰這次牽了頭,必定為河內民眾所擁護啊。
萬意的法子得到了一眾好評,那些愛國學子摩拳擦掌,這次一定要好好乾,讓他們看看我們書生「剛正不阿,不畏強|暴」的大無畏精神。
事實證明這些學子果然很給力,天不亮就去監督各家各戶捐糧情況,他們還在粥棚來回巡視,就怕有官兵陽奉陰違,竟然還親自深入難民之中,詢問有沒有領到糧食。
更有甚者,竟然親自監督自己家有沒有藏私,把他老爹糧庫里的新糧都給偷偷搬了出去……
一時之間,百姓笑開了花,河內高層疾呼:「萬意誤了我兒啊。」
武裎冉一頭黑線,「要誤也是誤我,跟你們兒子有什麼關係。」真給自己臉上貼金。
不過,這次救援行動意外的很給力。
這是河內史上救援行動最迅速,餓死人數最少的一次。與此同時,萬家車的享譽河內全郡,甚至波及到了周邊。
武裎冉十分靈活,那些拿不出太多糧食的,都折抵成了金銀,用於災后重建。
江家因為誓死不肯捐糧,(其實是捐的太少,武裎冉拒收。)被武裎冉教訓了一頓,子弟中有許多當官的都被罷免了。這也就算了,他們這種行為還被全郡人民所鄙視。所謂的書香門第徹底沒落了。
江傾有些埋怨的看向萬意:「萬意,剛開始是你給河內王出的法子,讓她拿著江、尤兩家的族譜去上門討錢糧。以至於後來武裎冉再上門,江家無糧可捐,無銀可抵,以至於落到河內人人鄙夷的地步吧。」
當初江家,尤家拿自己的族譜作證陷害萬煒的事,萬意一直都記得,後來被武裎冉偵辦那案,江家,尤家的族譜便落到了武裎冉手裡。於是萬意便出主意讓武裎冉拿著這兩份「證據」去比他們「贖回」。
上面那事本就是暗中進行,因此知道的人沒多少。
等到武裎冉再次上門的時候,該捐的糧還是要捐的,兩次性質不一樣嗎。
只是沒有想到,尤家竟然如此家大業大,硬生生被他們挨過去了,只是可惜了江家。
萬意毫無愧疚之意:「當初他們竟然違背祖制也要拿自家族譜去陷害我爹,進城之時又阻我去路。竟然做得了那事,就要勇於承擔後果。」
江傾搖了搖頭,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萬意又道:「你放心,我不會阻攔你去接濟他們。落井下石的事,我從來不做。」
江傾:都快被你扔到井底摔死了,還下什麼石。下不下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