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彌開始學打圍巾。
也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只是聽說義大利那邊秋冬潮濕,又恰巧在網上看到教怎麼織圍巾的帖子,想來現在學的話應該能在秋天前完成,所以就買了毛線團自己織起來。
她學得很快,本來腦子就聰明,學織毛線也是不在話下。柔和的絨線穿梭在手中,細密地編排起來,她織得認真仔細,每一根絨線都像帶了溫柔的心意,逐漸編織成形。
兩個人住在一起,從彌買回線團開始綱吉就知道了。深藍色的絨線,一看顏色就知道是織給誰的東西,惹得綱吉第一眼看見就笑出聲來,抱住彌的腰怎麼都不肯撒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彭格利的關係,剛入學沒多久就申請結業的要求竟然被批了下來。徹底空閑下來后,彌就呆在公寓里一邊看電視一邊織毛線,等著和綱吉一起離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個笨蛋!」電視里的雙人相聲一個捧一個逗說得熱鬧,坐在彌身邊的藍波更是笑得眼淚都冒了出來,直用小手撐著沙發大笑。
他在沙發上滾來滾去,抱著橙子望著電視,不時笑出聲。直到節目結束,藍波才轉頭看向身邊的彌「彌,阿綱還沒回來嗎?」
「可能要再晚一點。」彌停了手裡的動作,看著藍波無聊地拿起自己正在織的絨線團玩起來。
「好無聊好無聊,藍波大人要出去玩!」藍波拋開線團又在沙發上一邊滾一邊鬧起來,彌也來不及去撿被拋到地上的線,手中無措地看著大聲哭鬧的藍波「藍波,你別哭……」她把穿著奶牛裝的小孩子抱起來,拍著藍波的後背哄著「那,我帶你出去吧。不過藍波不可以亂跑哦。」
藍波聞言立即止住哭聲,睜大眼睛望著彌「好!」
彌當然不信帶藍波出門藍波就真的會聽話,這個孩子熊成什麼樣子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本來就不擅長應對這種哭鬧任性的孩子,為了快速安撫住他,只有帶他出門。好在已經下午,天氣隱隱的悶熱,剛出門彌就抱起了藍波等電梯,不著痕迹地搖晃著,哼著舒緩的歌曲,藍波將頭靠在彌肩膀上,還沒等電梯到一樓就睡了過去。
彌重新回到十二樓,輕手輕腳地把藍波放在側卧的床上,才鬆了一口氣。
午後的陽光正甚,溫暖明亮又有著不可忽視的熱度。彌一撩耳邊的長發,耳上晶瑩別緻的耳墜就映著陽光閃閃發光起來。確實如那個賣耳飾的女孩所說,彌戴著耳墜非常好看,仿水晶的瑩潤玻璃珠在耳邊搖搖晃晃,毫不吝嗇地反射著陽光饋贈的光芒。
彌拉上了客廳的落地窗窗帘,靠在沙發上,把地上滾了一圈的線團絞好,才靠在沙發上注視著還沒住多久的小公寓。
她看了良久,才微微嘆氣,呢喃了一聲「義大利啊……」
藍波是下午的時候醒的,大概是床邊沒人,一醒就哭了起來。彌聞聲跑過去哄他,安撫了好一會藍波才不再哭,只是可能是下午有些惹了,奶牛裝的小孩子出了一身汗,濕了內衫。
彌又跑去浴室放水,給藍波找換洗的衣服。她還沒照顧過小孩子。
藍波一碰水就又從剛睡醒的起床氣中重新精神起來,興高采烈地玩著沐浴香波的泡泡,大聲唱著調子奇怪的歌「藍波,不要在浴缸里跳來跳去,會滑倒的。」原本想對方已經是十歲的孩子了,可是那股搗蛋勁卻讓人十分不放心,剛找好衣服的彌就看見藍波在浴室里玩鬧。
因為藍波的動作而帶起的水花濺了不少,在浴室的地面匯聚了不少水泊。彌皺著眉,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幫忙,就看見藍波突然腳一滑,整個人懸空往後仰倒在浴缸里,後腦撞到浴缸壁發出十分重的悶響,隨後濺起大片水花。
「藍波!」彌推開門跑進浴室,驚惶地看見藍波淚眼汪汪的捂著後腦縮在浴缸里,他鼻涕泡都冒出來了,卻捂著腦袋淚眼汪汪地說「要!忍!耐!」
「啊啊啊啊啊藍波大人忍耐不了了!藍波大人好痛!!」藍波隨後一頓狼嚎,聲波幾乎可以穿透整個小區。正當這時,大門那邊也響起了聲音,來人似乎是聽見了藍波的哭叫而快步跑過來,撐著浴室門看裡面的場景「怎麼了?」
匆匆進門的綱吉問道。
「哇嗚嗚嗚嗚!!」藍波還在哭叫,並且雙手伸進了他花椰菜一般的頭髮里,猛地抽出一支紫色的火箭筒。
「藍波不可以!」彌還沒從頭髮里抽出火箭筒這件事中回過神,就見綱吉十分迅速的按住了藍波的火箭筒,那支聽起來不輕的火箭炮一下子掉進了浴缸,泡在了水裡。
「阿綱!!」藍波也注意到了回來的綱吉,整個人一跳就直接雙手抱住了綱吉的腦袋,雙腳纏在綱吉身上,腦袋被死死捂住的綱吉一下子掌握不住平衡跌坐在滿是水的地板上,兩個人同時發出一聲痛呼。
彌看著綱吉和藍波,默默地嘆口氣。
照顧藍波這件事果然還是綱吉得心應手些,看著綱吉把藍波帶回側卧,彌也著手收拾起一團亂的浴室。將被撞翻的沐浴乳放好,彌伸手去放掉浴缸里的水,意外地看見了還泡在水裡的火箭筒。
這支紫色的火箭筒顏色很風騷,也是因為顏色特別而看起來像是模擬玩具,拿起來的分量也意外的不重。不過也是,連藍波都能拎得動的東西,想必是重不了哪裡去。
黑洞洞的大口徑槍口看不清裡面,彌拆開才發現裡面還裝了一枚粉紅色的凹凸不平的像是炮彈的東西,此刻濕了水之後感覺正在褪色。
果然還是玩具吧。
彌將火箭筒擦乾淨,放置在一邊晾乾,至於那枚玫紅色的炮彈則繼續泡在了水裡。彌擔心褪了色之後會將顏色染到其他東西上,乾脆想泡乾淨再曬起來。
「忙完了?」彌正在廚房洗菜,聽見廚房的拉門被推開,便頭也不回地問道。
身後之人默默地環住彌的腰,將下巴擱在彌的肩膀上「今晚吃什麼?」
「阿綱!」推門再次被猛地推開打破了溫情的一刻,綱吉條件反射般就放了抱住彌的手,看著打開的藍波不自在地問「怎麼了,藍波?」
「快去給藍波大人放電視!」藍波撅著嘴看了一眼彌和在開門前心虛般閃開的綱吉「彌是本大人的人,你不可以欺負她哦!」
「她什麼時候是你的人了啊?!」原本嘆了口氣老老實實想去給藍波放電視的綱吉聞言一愣,飛快地回復「而且我才沒有欺負她!」
「好了,你們快去看電視。」眼看兩個傢伙要鬧起來,彌趕緊叫停,又看向綱吉「不要跟小孩子計較啊。」
「啊哈哈,笨蛋阿綱~」看彌也站在他那邊,藍波得意的大笑起來。
「什麼啊!」綱吉一臉『這也怪我?』的表情,繼而憤憤地咬唇,賭氣一樣看著彌。
彌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地繼續做菜。
晚飯之後,彌帶著藍波看了一會電視,到點后哄藍波睡覺。還好小孩子的作息時間都很好,彌講了沒一會就對方就沉沉地睡了過去,彌將故事書放在床頭,小聲地退出房間。
洗完澡回到卧室,彌就看見綱吉正在坐在床邊擺弄她洗好後放在窗邊的火箭筒。
「不是玩具嗎?」彌出聲,爬上床,趴在綱吉背上。
「啊。」綱吉含糊地應了一聲「剛剛想還給藍波,可是藍波已經睡著了。」
「交給藍波保管的嗎?」彌蹭了蹭綱吉剛洗過的棕發,聲音清淺。既然是交給藍波那樣的小孩子保管,彌猜想應該不是什麼太有殺傷力的東西。
「嗯,十年後火箭筒……是藍波原來的家族代代相傳的武器。」綱吉囁嚅了一下,想到彌將要和他一起回義大利,還是這麼說道「能夠和十年後的自己交換。」
「……」彌微微睜著眼有些訝異,就見綱吉已經把火箭筒放回了床邊,他拿起隨手放在床邊的一個淺粉色炮彈,繼續說「話說這是皮球嗎?剛剛看到還以為是給藍波買的水球,不過這個沒辦法飄在水面吧?」
「不,那是那個火箭筒里的炮彈。」看綱吉拿起來把玩,彌趕緊說道。
「誒?」綱吉微愣,手裡還帶著濕意的球在手間一滑,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一陣粉色的煙霧應聲揚起兩米高。
「阿綱!」彌有些驚慌地急忙伸手去抓那淹沒在煙霧裡的人,只一下就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卻感覺手裡緊握的手腕微微顫了顫。
煙霧逐漸散去,露出站在床邊那人熨燙得整齊筆挺的西裝。他袖口的紐扣閃著暗光,黑色領帶上還別著一支領帶夾,棕發看起來依舊蓬鬆而柔軟,氣勢卻隱隱顯露出不凡。
綱吉站在窗前,眉眼比之現在顯得更加成熟,只是臉色蒼白,眼神像是在墮往深淵般糜爛無望,在看到床上的彌那一霎那,他的瞳孔瞬間緊鎖起來。
那不是高興的神情……彌詫異地鬆開手,卻被迅速地反握住了手腕,那力道大得讓她生疼。
「彌?」他忽然出聲,神態恍惚,聲音低沉而小心,像是在確認什麼。
眼前這個人的神態和動作都讓彌很陌生,甚至下意識地有些抵觸。她抗拒地垂眸,卻看見在對方抓住她的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枚婚戒。彌又突然想起來,這個人在以後是她的丈夫。
他是不是遇見了什麼事,所以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態,而她是他的妻子,怎麼能這麼冷漠的對待他?
「……阿綱。」彌小聲地喊,輕輕回握住綱吉冰冷的手。她跪坐在床上靠近站在床邊的綱吉「你怎麼了?」
彌問得小心,可對方卻像被她的聲音驚醒,茫然而驚惶地望著她的臉,隨後一把將彌按倒在身後的床上,動作粗暴兇狠,像一隻野獸。
「阿綱。」彌胡亂想推拒,身上的睡衣卻已被扯下了帶子。他知道她的味道,也知道她的弱點,知道所有會讓她顫抖哭泣的地方,忽然襲來的狂風暴雨帶著瘋狂和歇斯底里的意味,突然就淹沒了彌。
彌漆黑濃稠的長發鋪在被褥上,睜大了眼睛看著失控的綱吉,她狼狽而被動地承受著,身上的綱吉卻突然停了下來。他的動作極慢,埋首在彌頸間,又慢慢摟住了彌的腰,彌聽見他喉嚨里傳來極低的聲音,卻始終沒有說出來變成半個字。
他沉默而壓抑,卻有股難言的悲哀散發出來,沉重的落在彌的心上。
他看上去太悲傷,甚至絕望。
彌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麼,那些粉紅的煙霧又嘭的冒了出來,將身上之人完全包裹住。再散開時,便又是她那個穿著休閑衣褲的綱吉了,只是綱吉神情愣怔,表情陌生。
彌躺在綱吉身下,脖頸上被用力啃咬過的痕迹猶在,耳邊忘了取的耳墜脫落了半截,松垮垮地掉在彌的耳垂上。
綱吉忽然起身,手忙腳亂地朝門外跑去。彌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想抓住他,自己卻不小心滾到了床上,耳邊落了半截的耳墜終於落了下來,砸在地板上啪的一聲脆響,那美麗卻廉價的玻璃珠子在地板上砰然碎裂。
像一朵開敗的花。
綱吉幾近落荒而逃地跑出房門,回手帶上大門,才靠在樓梯間喘息起來。
「你知道嗎?」那個好久不曾見到過的澤田綱子對他說「如果知道這就是結局,我絕對不讓她靠近你半步。」
他順著牆壁滑落,雙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頭髮。
躺在彭格列城堡中的那個女人,鴉羽般的長發鋪就於地,蒼白精緻的面容宛如陷入了沉沉睡夢,她身上的衣物早已染滿血腥,身下的血泊卻早已凝固,她美得驚心動魄,卻只能頹敗蕭索地躺在那裡。
她手裡還握著一把剪刀。
一把剖開了她的小腹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