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7章
一眾人聞言,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的,便不說什麼了。
老姨奶奶就坐在大姑奶奶的邊上,見大姑奶奶正往寶珍的碗里放東西,便用手肘輕輕的蹭了她一下,又往徐蕙如的地方看過去,示意她給徐蕙如添些菜。
大姑奶奶卻一時羞澀難當,如何肯伸手,只低著頭,兀自撥這自己碗里的飯,又見徐氏招呼大家一起吃,便抬起頭陪笑著用了幾口。
這席上人多,很多事情自然沒辦法開口,謝玉嬌也不好提起,與其說了出來讓眾人都尷尬,還不如吃完了,讓徐蕙如把徐禹行留下來,父女兩人再好好說一說。
廚房昨兒就備好了菜,今日做的幾個野味,都是昨兒派了人去城裡買回來,放在冰匣子裡頭保存著的,這會兒吃起來還跟現宰的一樣新鮮。這些都是平常徐禹行愛吃的,徐氏知道他的口味,特意命廚房去操辦的。
一桌人都是女眷,只有徐禹行一個男子,到底覺得有些怪異,好在徐禹行性格溫和,也不曾太在意這些,謝玉嬌便笑著道:「再過兩年,朝宗也可以上桌吃飯了,到時候還能陪著舅舅喝上一杯,這樣舅舅一個人也就不會覺得沒意思了。」
徐禹行知道謝玉嬌是怕自己尷尬,只放下筷子抿了一口酒,瞧著徐蕙如和謝玉嬌都大了,心裡伸出一些不舍來,只開口道:「要朝宗陪著我喝酒只怕還要等上幾年,不過想讓我不無聊,倒也有一個辦法,你們兩個早些成親,自然就有人陪著我喝酒了。」
徐蕙如聽了這話,臉頰頓時紅了起來,只低頭抿唇不說話。謝玉嬌因今兒一早被周天昊給輕浮過了,心裡還存著一些氣氛,這會兒聽徐禹行這麼說,心裡也覺得有些彆扭,只開口道:「舅舅好好的,又說到我們身上,我和表妹橫豎年紀還小呢,倒也不著急,這若論真的著急,舅舅的事情才最該著急呢!」
徐氏瞧著謝玉嬌就要提到那事情了,心裡也略略帶著一些緊張,就怕徐禹行提到這個事情又要生氣,好好的一個宴會弄的不歡而散反倒不好了,只抓著帕子不說話,留神徐禹行的反應。
徐禹行這回卻沒想以前一樣反感,只低下頭,端著酒杯將裡頭的酒喝盡了,這才開口道:「今兒蕙如生辰,我們不說這些。」
眾人見徐禹行這麼說,只都鬆了一口氣,徐氏連忙陪笑道:「好好,咱今兒不說這些。」
一頓飯總算是安安生生的吃完了,徐氏招呼丫鬟婆子收拾屋子,謝玉嬌便趁機拉著徐蕙如道:「我這會兒還不回綉樓去,你讓舅舅過去坐坐吧。」
徐蕙如知道謝玉嬌的意思,只悄悄點了點頭,去請了徐禹行一起往綉樓去。
徐氏瞧著徐禹行跟著徐蕙如去了,心裡還有些放心不下,只蹙眉問謝玉嬌道:「你說你表妹能說動你舅舅嗎?」
謝玉嬌知道徐氏的性子,這要是不知道結果,沒準今兒還睡不著呢,便安慰道:「母親放心好了,舅舅一直不肯續弦就是為了表妹,如今表妹自己提出來,舅舅自然會考慮幾分的,就算不答應,總有幾分成算,況且舅舅對大姑奶奶平常那番照應,只怕也不全是看看我們的情面上。」
徐氏聽謝玉嬌這麼一勸,心裡多少也鬆了一口氣,又道:「你先在我這邊坐一會兒,等你舅舅走了,你再回去問問你表妹。若是這件事情真的能成,也算是了了我一樁心頭大事。」
徐禹行跟著徐蕙如一起去了繡房,女兒的生辰他從來不曾忘記,便是徐蕙如在京城的那兩年,他出門在外,也總是吩咐下人準時備上的。
徐禹行雖然早有準備,可其實並不太明白徐蕙如到底需要些什麼,比如這回,他送的東西就是一套赤金藍寶石的頭面,那寶石還是他親自在波斯國選的,特意私留下來了,做成頭面送給徐蕙如的。
徐蕙如瞧著匣子里金光閃閃的首飾,心裡雖然高興,但年年都是這兩樣,再高興其實也都有些膩味了。偏生徐禹行實在想不到一些別的東西,所以這寶石一年送的比一年大,金子一年送的比一年重。
「怎麼,蕙如不喜歡這首飾嗎?」徐禹行瞧著徐蕙如臉上淡淡的笑容,似乎也感覺到一些和往年不一樣的地方。
「喜歡……」徐蕙如低下頭,小聲道:「可是爹爹每年都送這些,我平常也沒什麼機會帶著,放在妝奩裡頭都有些落灰了。」
徐禹行聽了這話,只笑著道:「你平常不帶也無妨,這些都是你的嫁妝,但凡你母親還在,她必定為你準備的妥妥噹噹的,如今我事情多,不能事事盡心,也只能記著每年幫你存下這一兩樣來,將來出閣也不至於太寒酸了。」
徐蕙如聽了這話,心裡就越發不高興了,一張臉頓時就掛了下來,皺著眉頭道:「爹爹,女兒還小,還不想嫁,就算女兒要出閣了,那也要等爹爹把自己的事情都安頓好了,才……才能……」
徐蕙如說到這裡,到底有些羞澀,只低著頭不敢再說下去,那邊徐禹行稍稍愣了片刻,正想開口,卻見徐蕙如抬起頭來,眼淚汪汪的看著徐禹行,撇撇嘴道:「爹爹不喜歡大姑奶奶嗎?」
徐蕙如特意用了大姑奶奶四個字,徐禹行聞言,頓時有些愣了,一時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若說他喜歡大姑奶奶,似乎也還談不上,只是對她不討厭,覺得她也是個可憐人罷了。尤其幾次夾道上的匆匆一瞥,讓徐禹行覺得,她似乎和之前的原配有幾分相似,那樣小心翼翼的,躲在一個殼裡面,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去關心身邊的人。大約也是有了這層關係,徐禹行對她也越發上心了幾分,沒想到在外人眼中瞧見的,卻不止如此了。
「這……」徐禹行低下頭,也微微嘆了一口氣,伸手揉了肉徐蕙如的發頂,只開口道:「如今家裡正是多事之秋,朝廷又連年征戰,這個時候談這些……」
徐蕙如聽徐禹行這麼說,分明就是託詞,只低頭擦了擦眼淚,擺出小女兒家的嬌態,開口道:「女兒不管,那按照爹爹這樣說,朝廷一打仗,百姓就不能婚嫁了?那爹爹還想著女兒出閣的事情做什麼呢?」
徐禹行見徐蕙如這麼說,也只能感嘆這徐蕙如算是近朱者赤了,才回來一年多,這張小嘴就跟謝玉嬌學的能說會道的了。不過徐禹行心裡卻高興的很,畢竟以前的徐蕙如太過文靜了,將來即便是出閣了,這樣的性子也是讓人擔心的,如今卻好了很多。
徐禹行只低頭無奈笑笑,嘆了一口氣道:「爹爹如今也說不過你了,這都是誰給你出的主意,是你表姐嗎?」
徐蕙如見徐禹行這麼說,心裡也著急了,萬一徐禹行生氣,因此遷怒了謝玉嬌和徐氏,反倒不好了。
「表姐整日里自己的事情還忙不過來呢,哪裡有空給我出這些主意,是我自己想的。」徐蕙如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著的新衣裳,低頭道:「我就想和表姐還有寶珍寶珠一樣,都有娘親疼。」
徐禹行就算再鐵石心腸,聽了這話,心尖尖也忍不住柔軟了起來,只嘆了一口氣道:「那蕙如說說,你是個什麼意思呢?」
徐蕙如紅著臉頰想了想,低下頭道:「爹爹明明知道我的意思,還要問我,我不同爹爹好了。」
徐禹行瞧著徐蕙如,心裡到底有著藏不住的內疚,自她母親去世之後,自己忙於生意,從來就是找個地方把她安頓好了便是的,總覺得住在親戚家,比起找一個不靠譜的繼母,還要靠譜很多。其實女孩子長大成人,如何能少得了母親呢?
徐禹行嘆了一口氣,只開口道:「這事情,我回去再想一想,並不是你我一廂情願就能成了的事情。」
徐蕙如聽徐禹行這麼說,眉梢稍稍一挑,見他終於鬆口了,估摸著興許就有些希望了,只擦了擦眼淚,再不提此事情,親自奉上了好茶,兩人又閑聊了起來。
徐禹行從徐蕙如那邊出來,心裡也忍不住感慨了幾分,他過而立之年已經有些年頭了,原本也確實有過等徐蕙如出閣之後續弦的念頭。這樣一來,繼室不去操持徐蕙如的嫁妝,他也能多給一份;二來,也確實不想傷了徐蕙如的心。只是今日她自己提了起來,這事情到底不能一拖再拖了。
徐禹行路過徐氏的正房,本想進去,又覺得有些尷尬,便徑自出了內院,往外頭的客房去了。
小丫鬟們一早就在外頭留意著,見徐禹行走了,只進來回話道:「姑娘,舅老爺往前頭去了,姑娘這會子要回去綉樓嗎?」
徐氏聽了,心裡只鬱悶,這若是徐禹行答應了,必定會先同自己說,到時候少不得還要通過自己問問大姑奶奶的意思,如今卻直接去了外院,到底讓她有些心懸,便推著謝玉嬌道:「你快回去,好好問問你表妹,這事情可有個成算,若是有,我也好早些準備準備了。」
謝玉嬌聞言,只一邊走一邊又笑著道:「母親何必那麼著急呢,舅舅都等了這十幾二十年了,也不急在一時了。母親還是先安安心心的睡一個好覺,明兒一早我再來告訴您好了。」
徐氏聽了這話,如今肯應,只急著道:「你這丫頭,存心鬧的我一宿睡不著就好玩了?」
謝玉嬌捂著嘴巴笑了起來,到了門口這才回頭道:「母親別急,不管成不成,一會兒我都打發丫鬟來同你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