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魏老夫人最後還是沒能按捺得住,派了人去將這事兒告訴了還在朝里的魏老爺子。等魏老爺子匆匆忙忙趕到家的時候,魏家的主子們都知道了這回事。


  「千萬不能叫人知道了!」魏老爺子心裡再高興,卻還是記著這件事,「否則咱們家可得落下把柄了,就是對那孩子來講,也是很危險的事。」


  魏老夫人笑道:「這事兒還用得著你說?這麼多年了,咱們不都不透一點風聲?這次也是一樣的,同過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分別。」她看著自己跟前的幾個兒女,有些感慨,「你們同那表兄弟並沒有太多的接觸,興許都還記不大當年的事。這也是人之常情,只一樁,等見了人謹慎歸謹慎,若是真是那位,咱們還是得將人當自家人看的。」


  魏氏此時又道,「方才我又想起一回事來,那魏賬房的腳還是跛了的,聽阿螢提過,說是小時候受的傷。」


  魏老爺子和魏老夫人彼此對視了一眼,心裡已是認了。這樁樁件件,若真是巧合,那也未免太……


  魏老夫人先發了話,「既然是脂粉鋪子,那咱們女人家卻是極方便的——多借著買東西的由頭去看幾次。待確定了真是咱們要找的,再悄悄兒地接到家裡來認人。」她說著看向魏老爺子。


  魏老爺子點點頭,「就照著你們娘說的去辦。」


  幾個兒女並媳婦都點了頭。


  禁閉著的門前早就有下人候著了,她時不時地朝門看一眼,偏生越急就越覺得時間過得慢。不由得在原地打起了轉。好不容易等門開,她趕緊湊了上去,「姑奶奶,你快些去家裡頭瞧一眼吧!」


  魏氏奇道:「這是怎麼了?我不過出來一會兒的功夫,謝家就著人上門來叫人了?」她回頭看了眼父母,「以前都不覺得,怎麼現在這般離不得我了?」


  那婆子急得跺了跺腳,「哪裡是離不得姑奶奶,乃是二姑娘出了事。老爺還叫我們別回來叫你呢,還是五姑娘偷偷將我給放出來的。姑奶奶快些兒回家去吧,晚一分,怕是二姑娘的命就沒了!」


  魏氏如遭雷擊,幾乎整個人就要站不穩了。還是身旁的二嫂將人給扶住。魏氏靠著二嫂,勉力出聲問道:「怎麼回事?」


  婆子道:「老爺今兒在朝上不知被誰數落了一頓,回來就沖二姑娘發火,說是要叫二姑娘去給李家殉節,責怪她不該回來,就當死在婆家。」婆子哭道,「二姑娘方死裡逃生呢,哪裡就肯了?父女兩個當下就鬧了起來,整個家裡都知道了。五姑娘聽說了也趕著過來,正攔著要勒死二姑娘的老爺呢。」


  魏老夫人臉色一沉,「走!我同你一起回去,我倒要看看他謝家哪裡來這麼大的氣性,竟要接連折了我兩個外孫女。」


  魏老爺子也氣極反笑,「我魏家還不至於此,謝平知倒是越來越往迂腐老學究那頭去了啊。真以為死了個女兒,陛下就能給他陞官兒了?!」


  魏老夫人牽了女兒,「趕緊回去,阿螢一個小輩,哪裡攔得住謝家大爺。咱們若是晚上一刻,怕是阿晴就出個好歹了。」


  魏氏忙不迭地點了頭應下。母女兩個再顧不上旁的,一起上了馬車就往謝家趕。


  此時的謝家慌亂成了一團,就連謝家祖母都給驚動了。她聽說這事兒的第一反應便是問了下人,「大夫人呢?」


  如嬤嬤回道:「便是大夫人有事回去娘家了,所以才沒能管住,否則哪至於到這種地步?大老爺也著實不著調了些,哪裡就能為著外人的話,回家來要生生逼死了嫡親女兒的?」


  謝家祖母一面起身要換衣裳,一面問:「明泉呢?」


  如嬤嬤將外衣披在她身上,道:「大少爺並不在府里,已經大少奶奶已經著人去叫了。二夫人同二老爺帶著三姑娘、四姑娘回凌家去了,眼下就五姑娘在守著,讓大老爺不便下了那等死手。」


  索性還有人能暫時牽住。謝家祖母心裡略略鬆了口氣,卻到底還是叫婆子們快些將自己帶過去。她和魏老夫人想的一樣,謝涼螢一個小輩,怎麼都抵不過長輩的,保不齊還會落下一個不敬長輩的名聲。眼瞅著謝涼螢就要出嫁了,這個節骨眼上可萬不能出什麼事,否則等雲陽侯回來不定怎麼發火。


  她算是看明白了,薛簡對謝涼螢那是真心喜愛,倘使為了這等家務事而折損了謝涼螢的閨譽,他是不會輕易就饒了謝家的。他們又不能就此拘著謝涼螢不出嫁。


  謝家祖母不由得在心裡怨道,一個個都是不省心的,半點兒都沒遺傳了他們老子的那點聰明勁兒。


  等她趕到的時候,謝涼螢正將哭成淚人的謝涼晴護在身後,同個護崽子的老母雞似的。謝涼晴雖然臉上有淚,但是卻絲毫沒有半分要聽從父親的話去死的念頭。她死死地拉住謝涼螢的衣服,任憑謝平知怎麼跳腳,就是不過去。


  與她們對峙的謝平知,手裡正拿著一根繩子,跳腳叫罵著,沒有半分在朝上那官家老爺的樣子,就同個不要命的賭徒一般。他顧忌著謝涼螢到底不是自己房裡的孩子,所以不敢輕易上去將人拉開。可滿院子的下人,誰都不敢聽他的話,上前去將謝涼晴給拉到他跟前。若是真有這個膽子敢這般干,怕是等大夫人回來,自己也得給謝涼晴去陪葬了。


  謝家祖母二話不說,上前就給謝平知一個耳刮子。她嘴裡罵道:「越活越回去了!你爹打小教你的那些東西統忘到哪裡去都不知道了。」她指著一臉忿忿,卻又因要自己去死的人是親生父親而不得不隱忍怒氣的謝涼晴,「她是你女兒,你知不知道這回事?!她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兒?你這般要打要殺的?你三弟被人彈劾罷官的時候,你爹要他去死了不曾?他可是因那等不名譽的事罷的官!你倒是比你爹都還能耐了啊,為著個罪臣,竟連女兒都不放過了?」


  謝平知捂著被打疼的臉,赤紅著雙目死盯著謝涼晴,「就是因為那是罪臣!娘,你如今病著,整日在家,自然不知道。外頭都傳遍了,說我的女兒私告了婆家,才使李家抄家滅族的。這等名聲於我們謝家有何好處不曾?只有她死了,才能堵住悠悠眾口,讓人知道並非如此。」


  人言可畏,一旦被人坐實了謝涼晴私告婆家的事,那對整個謝家都會是一種打擊。媳婦使計謀將婆家都給整個兒一鍋端了,那教出這等女兒的人家,能是什麼好人家?這樣人家出來的男子,陛下敢信?能信?謝家的名聲本就在京中日況愈下,沒有人不說他們漸失聖心的。謝平知每日在朝中被同僚似有若無地擠兌,心裡早就不滿了。今日被人刺了一下,回來當下就發作了。


  謝家祖母恨鐵不成鋼地又是一耳光,「人家說你就信了?誰不知道李經義那是雲陽侯上的彈劾摺子?阿晴當時還在南直隸呢,她就那麼本事了?能直接避過婆家人同雲陽侯私下接觸,讓人替她上摺子?」她怒道,「這般說的人,便是沒有了腦子。你也沒有嗎?你難道要鬧出那等姐姐與妹夫私通的醜事?明明沒有影兒的事,被你這麼一攪和,還不是會傳得人盡皆知!」


  謝平知被她打懵了。他絲毫沒有往那方便去想。他把眼神從女兒的身上轉到了謝涼螢的身上。不錯,當日正是薛簡彈劾的李經義。


  謝涼螢可是薛簡未過門的妻子。


  謝家祖母見兒子開始冷靜下來了,她也泄了那股子勁兒,開始拄著拐杖喘氣。如今朝上暗潮洶湧,她不知道挑釁謝平知的人到底抱著什麼樣的心思,興許一開始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可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之後,是會朝著人所無法控制的地方去的。如今這個節骨眼上,謝家最好的方法就是縮起了脖子當鵪鶉,少說少做。偏偏這個兒子還要沒事找些事來。


  「大道理我說不過你,等你爹回來,我叫他好好同你說說。」謝家祖母恨鐵不成鋼地用力點了點謝平知的頭,「你就給我安分地呆在屋子裡,哪裡都不許去。」


  她又看著謝涼螢和謝涼晴兩個,「阿螢能護住姐姐,是個好的。阿晴也受驚了。如今都沒事了,你們兩個隨我去我院子里,我都許久不曾同你們說話了。」


  謝涼螢見謝家祖母過來,心裡就有了底氣。祖母是斷不會容家裡出了逼死女兒這等事的。她知道自己只要將謝涼晴護好了就行。謝平知那頭自然有祖母去說,她一個小輩對上謝平知,壓力還是很大的。


  這頭剛平息事端,那頭魏老夫人和魏氏就到了。


  魏老夫人一馬當先地沖在前頭,後面跟著著急上火的魏氏。她走的急,下人都沒曾趕上進來稟報。


  一進院子,魏老夫人就看到還沒進屋子的謝平知手裡那根繩子。她點點頭,「好好好,謝家養的好兒子!」


  謝家祖母忙迎上去,「親家母且安心,我已經說過他了……」


  魏老夫人一臉平靜地看著謝家祖母,「和離。」


  謝家祖母彷彿不認識魏老夫人一樣地看著她。和離兩個字她認得,但此時聽在耳中卻彷彿不知道一樣。半晌,她回過神來,想將魏老夫人安撫住,「不過些許家務事,怎麼就鬧到了要和離的田地了。」


  魏老夫人冷笑,「今日要殺我外孫女兒,明日怕是連我這獨女的命都保不住了。也罷,我們魏家還是養得起一兩個人的,就叫我家這不孝女帶著女兒和離吧。明泉是謝家的嫡長孫,日後是要承嗣的,要將他帶走,這話我說不出口。但女兒同外孫女,我是必要帶走的!」


  謝家祖母恨恨地看著不知所措的謝平知,「看你干下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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