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姑娘,舅家來人了。」
謝涼螢放下手裡的畫筆,「替我取件外衣來。」又問,「來的是誰?」
清夏一邊替謝涼螢穿上衣服,一邊道:「是姑娘的二表姐。」
謝涼螢心道,這是急了么。顏家已經被關進去好些天了吧。要不是出了謝家三房這攤子事,他們怕是也成了京城茶餘飯後必談的對象。
顏慕春忐忑不定地等著謝涼螢過來,手邊送來的茶也沒心思喝。一見到人她就迎了上去,「螢表妹,咱們可久不見面了。家裡出了事,姑姑這病了許久我都不曾過來,可不要怪我才是。」
謝涼螢道:「娘的病,總歸只能那麼養著。連太醫來了也束手無策。表姐說顏家出事了?可是什麼大事?若我能幫得上,只管跟我開口。」
顏慕春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咱們先去看姑姑吧。」
她不說,謝涼螢也不勉強。兩人看了一遭顏氏,跟她說了會兒話就出來了。
顏慕春坐立不安的樣子叫謝涼螢實在憋不住,「表姐有事就說吧,顏家究竟怎麼了?」
顏慕春想起出門前母親對她的囑咐。讓她求謝涼螢去找薛簡,在朝上為顏家說幾句話。但向來不求人的她實在開不了這個口。
「沒、沒什麼。那我今兒就先回去了。」
謝涼螢微有詫意,「這麼快就回去了?表姐不留下用個午膳?」
「不了,不了。」顏慕春擺擺手,急急忙忙地出了府。
回顏家的路上,顏慕春就後悔了。面子能做什麼用。如今她父兄都在天牢里關著,她們都去送了幾回飯了,都被趕了回來。就是想賄賂衙役都沒用,往日見錢眼開的衙役,如今個個成了包青天,見著錢就往回推。
顏慕春的母親宋氏由此便覺出味兒來,這是有人特意要整他們顏家。心裡又埋怨上謝家祖母和顏氏,要不是謝家那攤子事,顏家怎會受這遭苦。她本想親自上門去求謝家祖母想想法子,但又抹不開面子。她同這姑姑素來關係不大好,如今貿然上門實在過不去自己這關。
這不,就叫自己的閨女去謝家跑一趟。她自己也不閑著,跑遍了能跑的官宦人家,但人家個個都一推四五六,誰都不肯接茬。
看著顏慕春回來那副期期艾艾的樣子,宋氏知道自己都不用問。這臉皮薄的閨女八成沒把話給說出口。
「生你有什麼用!你也不想想你爹和你哥哥們現在呆的那地兒,那是人呆的嗎?!」宋氏在顏慕春身上狠狠捏了一把,說著哭了出來,「我光是想想都受不了,晚上做夢都夢到他們在裡頭沒吃沒喝地挨著打。」
顏慕春不敢頂嘴,就生生受了母親的打。
還是她嫂子,宋氏的二媳婦呂氏看不下去了。她上去把人給攔下,「娘也別生那麼大的氣,妹妹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明日我同娘去趟謝家不就是了。」
宋氏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看著等她答覆的女兒和媳婦,半晌咬牙道:「備上禮,我明兒親自去趟謝家。我就不信了,謝家還真能袖手旁觀。」
自己夫婿被關進牢里,呂氏心裡也急。不過她比宋氏要冷靜些,想的就多了。謝家三房被擼了官職成白丁的事滿京城都傳遍了,如今謝家自身都難保,能伸出手來管顏家的事?她覺得有點難。兩家雖說是親上加親的姻親,但誰人不是自掃門前雪呢。
宋氏如今眼裡都是自家的事兒,根本分不出心去管別人家。呂氏也不敢告訴她,擔心她覺得救人無望失去了最後撐著的一口氣而被累倒下了。
第二日,宋氏果真帶著呂氏登門。
謝家祖母一見面就問道:「怎麼?侄子他們還沒出來?」她倒是知道顏家被抓進去的事兒,但這不過是小事,從來都是破財消災。所以就沒去管。不過今日看宋氏臉上的表情,覺得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
「可不是嘛!」宋氏剛開口說了一句,就用帕子捂著臉哭了出來,「老爺和我那幾個小子都被抓進去了。咱們使錢都沒用!姑姑你可替我們拿個法子吧。」
呂氏一邊安慰婆婆,一邊道:「我看那衙役油鹽不進的樣子,怕是後頭有人搗鬼,不想輕易放過咱們。」
這不該啊。謝家祖母心道,顏家官職低微,並沒得罪過什麼人。眾人覺得謝家是白相的人,輕易也沒人敢動。難道……因為謝家眼下出了事,所以這面子就不好用了?不看謝家的面也罷了,替謝家撐腰的白家呢?也不管了?
誰有那麼大的膽子呢……謝家祖母心裡冒出個不好的想法來。
昨日謝參知剛同她說了,皇帝對謝家已不復從前。
謝家祖母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宋氏見她沒反應,還當謝家祖母打算就此罷手不管了。她撲到謝家祖母的腿上,「姑姑,你可不能不管這事兒。你也知道,老爺他們被抓進去完全是因為……」
謝家祖母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我知道!」她快速地數了幾顆佛珠,又放下,再快速數了幾顆。
宋氏和呂氏擔心地看著她,生怕她下一句脫口而出的是趕人。
「你們回去吧。」謝家祖母揉了揉額際。
宋氏不顧形象地哭喊:「姑姑你也是姓顏的,和老爺他爹是一個娘肚子里爬出來的。怎麼這就撒手不管了呢!顏家真真兒是出了個白眼狼!顏家祖宗在天上可看著呢!」
「吵的什麼!」謝家祖母怒道,等宋氏安靜下來只嚶嚶哭泣后,才放緩了聲音,「這事兒我自會去辦的,你們且先回去。我來想法子。」
呂氏扶起宋氏,對謝家祖母再三致謝。婆媳二人這才慢慢迴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謝家祖母覺得自己的白髮又多生了一片。她是知道宋氏的性子的,若不是跑遍了關係還沒人願意接手,這個侄媳婦是斷不會求到自己手裡的。
「祖母。」謝涼螢提高裙擺,跨過門檻進來,「我聽說舅家今天來人了?怎麼也沒叫我過來見見?」
謝家祖母看著謝涼螢,心裡百味交集。謝參知叫她別再管謝涼螢,可她私心裡卻是不願意的。白家哪裡,怎麼交代?皇后難道不會惱羞成怒,就此指使白家對謝家下手?
謝家已經再經不起絲毫風波了。
「昨日表姐過來,我見她那樣,就猜到舅家出事了。可是要來叫我們幫忙的?」謝涼螢道。
謝家祖母淡淡道:「你舅舅和幾個表哥犯了事,進了大牢。她們求不到人,這不就求到我跟前來了么。」
顏家因為什麼事進去,謝涼螢心裡一清二楚。那還是她叫魏陽去報的官。
「那……祖母打算怎麼幫他們?」
「這事兒恐怕不是咱們家能辦妥的了,我怕是得出門走動走動,看看有誰能願意幫上一把。」謝家祖母心裡也不確定,如果真的是皇帝的手筆,那麼願意幫忙的會有幾個。
謝涼螢道:「不若我同祖母一道去?」
「你?」謝家祖母狐疑地看著謝涼螢。
謝涼螢不好意思地道:「不是都說薛簡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紅人?我……怎麼說也是雲陽侯未過門的夫人啊。」
不管以前怎麼想,謝涼螢這次願意伸出手來幫忙,謝家祖母心裡還是很高興的。「好孩子,你有這份心,你舅舅他們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謝涼螢笑著低了頭,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喜福衚衕口,柳澄芳帶著貼身丫鬟站在那兒。她盯著衚衕里的一處宅子,冷冷地問:「就是這裡?」
「是。我親眼看到那小賤|人進去的,晚上都沒出來。幾日都是如此,怕就是住在這裡了。」
柳澄芳知道,那是薛簡的宅子。
薛簡!柳澄芳恨恨地咬著牙。她知道柴晉現在日日與薛簡在一起,回來就一臉的高興。問他,他只說與薛簡關係近了,自己一直以來所謀之事怕是會有眉目了。
所謂的關係近了,就是替他在外頭安置女人嗎?!
柳澄芳沒法兒對薛簡做什麼,雖然她比薛簡的品級要高,可她終究不過是個后宅的王妃。何況薛簡還被柴晉那樣重視。她起碼不能明面上對薛簡做什麼。
但薛簡的弱點實在太明顯了,於她而言,也太好下手。
「走。」柳澄芳轉身而去,「我們去趙御史家。前些日子趙夫人不是給我遞了帖子,約我上門嗎?咱們今兒就過去。」
丫鬟小心翼翼地道:「可咱們的拜帖還沒寫。」
柳澄芳瞥了眼她,看地她渾身哆嗦。「車上就寫。」
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這個女人和那個野種留下的。
想起母親臨終前的模樣,柳澄芳重重地磨著后槽牙。她不要變成母親那個樣子。柴晉她要,恪王府她要,恪王妃的名分她也要,恪王世子的位置她也要!
恪王府的馬車停在了趙御史家的門口。馬車上跳下個丫鬟模樣的人來。
「這是我家王妃的拜帖,敢問今日貴府夫人可在府上?」
門房一看拜帖上的王妃印,忙不迭地道:「在在,我這就給你進去送拜帖。」
柳澄芳放下撩起的帘子。
馬車不多久又緩緩動了,停在了趙府的二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