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魏陽挑眉,「東家要找誰?」
謝涼螢道:「先生可知前些日子柳家出了一樁事。」
「柳家?」魏陽微皺眉,「東家說的柳家可是元勛之後柳太傅家?」
「正是。」謝涼螢笑道,「先生果然知我心,一猜即中。」
魏陽在腦海中思索柳家近來遇到的事,大事倒沒有,只有傳說柳家主母病重被送到了莊子上去,親女柳二小姐孝心動天,願親自隨身服侍。「東家要找柳曾氏和柳二小姐?」
「沒錯。她們並不在柳家莊子,但我吃不準還在不在京城,興許被送到京外也不定。」謝涼螢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若是……真找不著,也便罷了。」
如今她手裡的錢還沒多到能浪費在找人上面。曾氏母女若能找到便罷了,若要費上許多力氣,恐怕得延後再考慮。
魏陽有些不明白謝涼螢此舉是為了什麼,據他所知謝柳兩家乃是姻親,她要找人為什麼不通過謝家呢?不過他也知道就算自己問出口,謝涼螢也不一定會告訴自己,便暫且按下。
「我知道了,若有消息我會告訴東家的。」
謝涼螢了了心事,又和魏陽聊了些脂粉鋪子之後如何能在京城打響名頭的法子。最後在清夏的催促下才動身回府。
魏陽送別了謝涼螢,就去找了周掌柜。謝涼螢先前吩咐為他特地布置的屋子已經安排妥當了,今夜他要打探消息不便回家,就決定暫且在鋪子里住下。只是這事兒知會聲周掌柜才好。
周掌柜一口應下,那屋子本就是為了魏陽才安排的,如今正好他用得上,也算不白費心思了。關了鋪子后,周掌柜叮囑了魏陽一番,令他閉緊門戶小心火燭,便放心地回家了。
魏陽目送周掌柜離開,轉身關好了鋪子後門,又特地轉去前頭看了看,確定無恙后才離開。他步子一轉去了西外城,在快要收攤子的王老頭子豆腐攤要了一碗豆花和幾個小餅。吃飽喝足,揉揉肚子往回走。
夜間西斜,路上皆是匆忙回家的人。快到宵禁的時候了。
魏陽腳下一滯,拐進了右手的衚衕。他在衚衕第四戶人家停下了腳步。這戶人家看上去和其他人家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屋檐下掛著一盞紅燈籠,斑駁的木門上一左一右貼著門神,門上的銅環銹跡斑斑。他扣了扣門環,在門口等了會兒,裡頭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爺子應了門。
「誰啊?」
魏陽道:「我找薛公子。」
老爺子過來開了門,手裡提著盞燈籠。他上下打量了番魏陽,心道從沒見過這位啊。「我家公子近日不在府上,敢問……公子所為何事?」
魏陽有些怔忡,沒料到要找的人竟不在。不過幸好他來前為了以防萬一做好了準備。他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來,遞給那老人家,「既然薛公子不在,我就不進來了。還請老人家替我將這封信交給他。」
「哦……」老爺子提高了燈籠,把信封看了個清楚,在看到信封左下角的印章時,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猛地抬起頭,重新端詳起魏陽。
魏陽站著雖顯不出什麼,但鞋底一厚一薄,顯然腿腳是有些問題的。自家公子在出門前曾提過,若有一位腿腳不便的魏姓年輕人來家中,必要慎重相待。
老人家把魏陽拉進屋裡,左右看看衚衕,見沒人後才關上門,「敢問公子可是姓魏?」
「敝姓魏,敢問老人家……」魏陽還沒把話說完,就被老爺子給拉進裡屋去了。
老人家把手上的燈籠擱在正房門口,把不明所以的魏陽給迎進去。壓低了聲音同他道:「公子日前去了南疆,半月前曾來信說這幾日回京。魏公子找他可是有什麼大事?」
魏陽連連擺手,「並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想讓薛公子幫忙找兩個人。」說罷,將尋曾氏母女的事說了出來。
老爺子聽完他的話,不由得一笑,「這區區小事,不必公子去尋,小老兒我也能逞強將人給魏公子找來。」
魏陽不由大喜,連連作揖,「多謝老人家。」
老爺子將魏陽送出門,道:「魏公子且放寬心,十日後必有答覆。」
魏陽同他道了別,走出了喜福衚衕。他停在了衚衕口,不由得轉頭回去看。短短的衚衕直通到底,一眼可以望到頭。他心裡暗道姐夫身邊果真藏龍卧虎,能人輩出。
是了,魏陽便是江易。魏姓乃是他亡故母親的娘家姓。怕重回京城后被仇家認出來,他特地改了姓名。
魏陽在薛家耽擱了些時候,出來剛好宵禁。巡邏經過的隊伍見他腿腳不便,便將他抱上馬,執意送他一程。路上卻遇到件事兒,叫魏陽心生疑竇,決定明兒個天亮了再出來打聽。
卻說日子將過,終於到了柳澄芳的海棠樓菊花宴的日子了。
興緻勃勃的謝涼雲一早就拾掇起來,將自己好生打扮了一番之後在顏氏的催促下去了謝家祖母的院子。家裡頭要出門的姑娘都在祖母這兒,要同長輩道別。不過她環視了一圈,卻沒見到謝涼螢。
「姐姐呢?」謝涼雲奇道,「怎麼沒見她?」
謝涼婷帶著些幸災樂禍,涼涼地道:「五妹妹昨夜染了風寒,折騰了一宿呢。今兒躺在床上起不來,菊花宴自然也去不得了。」
謝涼婉胖乎乎的一張小臉,快皺得看不清本來容貌了,「五妹妹也是,這麼好的事兒,竟然就病了。」
謝涼婷牽著妹妹的手,帶她一起往外面走,「人家沒福氣有什麼法子。咱們玩咱們的,回來說給她聽就是了。」
謝涼晴微微皺了眉,對謝涼婷的話有些不滿,卻沒反駁。她牽了謝涼雲的手,溫聲道:「風寒能染人,咱們這些日子就別去了,待她好了,你們再一道出去玩兒。」
此時半倚在床上的謝涼螢接過清秋遞過來的水杯,抿了一口,藉以滋潤自己乾裂的嘴唇。
連嬤嬤在一旁看得心焦。今兒多好的機會啊,能上海棠樓去,那兒不僅各家姑娘趨之若鶩,也是貴公子們愛去的地方。到時候遇上一兩個良人,日後也能有個好姻緣。可偏偏自家姑娘病的這般重,自己就是想勸她拖著病體去,也說不出這話。
清夏還是一副不驚不喜的老模樣,她是知道內情的。昨夜謝涼螢生生灌了自己兩大壺冰水,又吹了半宿的夜風,還沒等天亮就發作起來了。若是想去赴宴,才不會這樣折騰自己。
「姑娘好些了沒?」清秋關切地問道。
謝涼螢點點頭,問她:「姐姐妹妹都出門了吧?」
清秋道:「剛走呢。四姑娘還說姑娘去不了,實在可惜。」
謝涼螢淺笑,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惜的。前世薛簡曾為了替她辦生辰而包下了整個海棠樓,那裡沒什麼是自己沒玩過沒逛過的。這次故地重遊自是免不了一番傷心。何況……薛簡,沒有了自己,定會遇上旁的好女子。
謝涼螢已經徹底地想清楚了,她如今一心撲在報仇上頭,步步為營讓謝家傾塌。可不到最後一步,誰都不知道能不能成。若是謝家最後真的翻了盤,那滿盤皆輸的自己必是又要連累一次薛簡。
前世與薛簡相處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謝涼螢想得出神。
清夏見謝涼螢又在想心事,便拉著清秋和連嬤嬤悄悄退下,好讓謝涼螢安靜會兒。
靜養了幾日,謝涼螢果然身體大好。她本就底子好,並不是病秧子。風寒這種小病,養一養也就好了。
謝家祖母見她身體妥了,便道:「你同六丫頭去趟柳府吧。之前你沒能去海棠樓,阿芳直覺得遺憾。今日她下了帖子,特地請你去柳府,你們又是堂表姐妹,於情於理都該去看看。」
謝涼螢自然應了。雖說打定了主意不與薛簡再有交集,可還是蠢蠢欲動,想著能知道些關於他的消息。柴晉素來和薛簡關係不錯,得柴晉寵愛的柳澄芳興許能透露些給自己。
雖說去見柳澄芳讓謝涼螢心裡噁心透頂,但對薛簡的關心卻凌駕於這份恨意之上。
午時用過膳,謝涼螢和謝涼雲就上了去柳家的馬車。
謝涼雲面對著謝涼螢而坐,看著閉目養神的姐姐,終於按捺不住,問出了自己近來一直疑惑的問題,「姐姐,你是不是討厭我和娘了?」
謝涼螢睜開眼,眼裡古井無波,看不出情緒。「你怎麼會這麼想,你我是同胞姐妹,又無深仇大恨,我討厭你做什麼。」
「但你很久都沒去看過我了。」謝涼雲抱怨道。
謝涼雲雖然與謝涼螢是雙胞胎,但被顏氏一直養的嬌極了,心思也單純,氣來得快去的也快,並不是個記仇的人。謝涼螢一直也想不通,她與妹妹關係一直還算不錯,為什麼最後卻會夥同柳澄芳對自己下毒。
都說雙胞胎心靈相通,可謝涼螢卻從未有過和妹妹彼此心靈相吸的感覺。小時候的謝涼螢還曾問過顏氏,不過顏氏那時說並不是每對雙胞胎都會這樣。
而謝涼螢,也就信了顏氏的話。
謝涼雲並未看姐姐臉上的表情,繼續說道:「以前我和姐姐也有爭執過,但後來姐姐都還會來找我玩兒。可現在,自打上次姐姐……」謝涼雲偷偷瞄了一眼謝涼螢,小心翼翼地道,「上次姐姐被靨著了之後,就對我冷淡了許多。」
謝涼雲覺得自己委屈極了,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可是為什麼她們姐妹倆的感情就這樣淡了呢?
謝涼螢不知道如何同她解釋,看著眼前無辜又疑惑的妹妹,心裡登時一軟,手伸出去想摸摸她。
「五姑娘、六姑娘,柳府到了。」如嬤嬤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
彷彿像一個開關,謝涼螢的心軟被收了回來,如同她伸出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