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得了鋪子的謝涼螢迫不及待地就向謝家祖母提出要去看看的念頭。


  謝家祖母看著她一臉的雀躍,心裡越發地不高興。但想起顏氏曾經和她提過的,日後鋪子賺了錢,謝家也是有好處的,便勉強點了頭應下,「必要帶人去,早去早回,趕在晚膳前回來。馬車我讓如嬤嬤去給你備著。」想了想,又怕謝涼螢在鋪子上動什麼小腦筋,便又道,「我還是放心不下,讓如嬤嬤跟著一道去。」


  能出門的謝涼螢自然一口應下。於她而言,如嬤嬤不過是個伺候祖母的下人,她要報復謝家,自然也不會放過所有攔在前面的阻礙。這個忠僕若真想做什麼,自己總有法子將她掃開。


  如嬤嬤沉聲應下,對上謝家祖母頗有深意的眼神后,她點了點頭,退下去準備馬車。


  謝涼螢辭別祖母,點了清秋和連嬤嬤和自己一道去,卻把看重的清夏給留了下來。


  清夏對此並未不滿,反而對這樣的安排感到很滿意。這是謝涼螢對自己放心的表現,而像清秋和連嬤嬤這樣曾經有過「前科」的人,自然是要放在身邊再觀察觀察。


  馬車駛離謝府,好奇的謝涼螢撩起竹簾朝外頭熱鬧的地方看去。她前世就很少出門,此時記憶皆已模糊了,如今眼前的一切對她而言,顯得新奇得很。


  如嬤嬤對她這樣稍顯逾矩的行為並未出言阻攔,只瞥了一眼,抿了抿嘴後繼續獨坐於一旁。


  倒是連嬤嬤一直同謝涼螢說個不停,她是出過府的人,對外頭了解的也比清秋來的多。見謝涼螢感興趣,便同她一一分說。


  謝涼螢也不嫌煩,反而聽得津津有味的。


  京城分為內城與外城。內城皆是皇宮並皇家林苑,還有一些皇室子孫與重臣的府邸。外城則是百姓與普通官員的府邸,林立鋪子的街巷則如星羅棋布般分佈其中。不消說,越靠近內城的地方,越是貴,越是好,歷來都是各個商家的必爭之地。


  謝涼螢的鋪子並不很靠近內城,反倒離得稍顯遠了。可仍是個好地方——靠近貢院。


  下了馬車,謝涼螢帶上帷帽,隔著一層羅紗左右環顧。鋪子隔貢院有兩條小巷,右邊是一條能並排走三輛馬車的大街,左邊則是一條稍小的街道。筆直對過去的巷子高掛著燈籠,遠望而去看起來燈紅酒綠,一派的紙醉金迷。


  謝涼螢倒知道那兒,乃是京城的章台之所。她心裡一轉,又留心了鋪子左右做的是什麼生意。記在心上后,這才入門。


  連嬤嬤使喚不動如嬤嬤,只得自己先一步進鋪子,招呼裡頭的掌柜來見謝涼螢。此時正好同掌柜一道出來。


  掌柜看著是個面善的人,一身尋常衣衫看著整潔乾淨,雖說鋪子靠近花街柳巷,身上卻沒有俗氣的脂粉味道。


  是個潔身自好的人,謝涼螢心裡想道,對這位掌柜的感觀就好上許多。


  掌柜笑吟吟地對謝涼螢拱拱手,「東家頭次過來看鋪子,我招待不周,還請見諒。敝姓周。」


  謝涼螢朝他擺擺手,笑道:「是我突然造訪,怎能怪周掌柜不足禮數。」


  「裡頭請。」周掌柜手一伸,示意謝涼螢跟著自己往裡頭去,他朝門口洒掃的夥計點點頭,向謝涼螢介紹道,「這是鋪裡頭剛來的學徒,咱們叫他小六子。」


  謝涼螢與他隔得遠,又戴著帷帽,是以不太能看得清他的長相。只是見小六子身量還不足手上的掃帚高,便問道:「今年幾歲了?」


  小六子知道這是新東家,倒是沒什麼靦腆,卻有些拘謹,磕磕巴巴地道:「今年十二了。」


  謝涼螢上下打量他一番,朝他點點頭,並為多言,繼續隨著周掌柜往鋪子裡頭走。


  鋪子做的是書畫生意,沾著貢院的光,生意還不錯。


  謝涼螢對字畫並沒有什麼心得,她自己在這上頭也不過天賦平平,根本看不出真品贗品,也不大能辨得出好壞來。是以在周掌柜和她介紹這是某人留下的墨寶,某人送來變賣的名家字畫時,心裡並沒有太大的漣漪。


  周掌柜是個機靈人,他看出謝涼螢對這些並不太感興趣。同時他也想著一樓到底人多嘴雜,怕有些不長眼地衝撞了東家,便提出帶謝涼螢去二樓瞧瞧。


  謝涼螢欣然同意。


  一個年輕男子此時抱著一摞書與他們擦身而過。


  周掌柜將人叫住,「來見見咱們的新東家。」他轉頭與謝涼螢道,「這是咱們鋪子里新來的賬房,叫魏陽。是個仔細人,做的賬又快又好。是我熟知的一戶人家推薦來的,我見不錯就留下了。」


  謝涼螢點點頭,同魏陽說了幾句客套話。


  魏陽不卑不亢地應了幾句,抱著賬冊回到了外頭的櫃檯。


  謝涼螢一直看著他,發現他的腿有些瘸,走路不太靈便。


  周掌柜一路領著謝涼螢上樓,二樓的風景倒是不錯,臨窗的一面可以看到不遠處的貢院中,學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樓上放著的都是一些貴重古籍,有些保存地不是很好,看著似乎輕輕一翻頁都會碎了紙頁。謝涼螢也沒那個膽子去翻,轉了一圈就下樓了。


  如嬤嬤一直冷眼看著,直到謝涼螢開口讓她去買些點心回府才離開。


  謝涼螢在臨上馬車前,對周掌柜道:「我看鋪子里的學徒年歲都比較小,掌柜可得代我多多照拂些。」見周掌柜應下后,又道,「魏陽腿腳不便,平日里就不要太過苛刻了。晚上叫人早些走,早上晚些來也無妨。若鋪子有空屋,打掃乾淨安置些傢具被褥,若遇上雨雪天氣,就留人下來歇一晚也是無妨的。」


  周掌柜沒想到新東家這般心善,自然連連應下。他原本見謝涼螢多看了魏陽幾眼,還以為是東家對人不滿意,想叫他把人給攆走。現下看來卻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只是性子這般良善,真能做得好生意?


  兩人沒多說幾句,如嬤嬤就拎著新買的糕點回來了。謝涼螢在連嬤嬤地攙扶下上了馬車回府。


  謝家祖母對她按時回來感到非常滿意,私下聽如嬤嬤的回報,也並未覺得有不妥之處。


  晚膳后,謝涼螢在清夏的服侍下洗漱完後上了床。不過卻未立刻躺下,她讓清夏先下去歇息,自己卻找了幾個隱囊塞在腰后,賞起窗外的夜景來。


  鋪子雖好,但謝涼螢卻並不想做字畫生意。她不懂這個,也提不起太大的興趣耗時間去鑽研。方才進鋪子前,她已打量過前後。因鋪子的位置略靠近章台街,所以周圍鋪子的營生大都是女子之物,或是成衣,或是布料行,又或是首飾鋪子。她便動起了也做花街生意的主意。


  受顏氏愛美的影響,謝涼螢對脂粉倒是頗感興趣。只是鋪子附近已經有了脂粉鋪子,若要做一樣的,怕是還不一定能比人家做得好。誰買東西不愛上熟悉的地方買呢,謝家也是如此,縱使京城首飾鋪子最有名的是張記金寶坊,可還是愛上買慣了的多寶齋定首飾。


  謝涼螢前世的確有操持家務打理過鋪子,不過那也是薛簡都把前頭的基調給定好了的基礎上。她不過是翻翻賬本,看看盈收,若是收益不好,再叫掌柜來問問出了什麼事。像現在這樣從頭開始,並沒有任何的經驗。


  實在想不出頭緒,謝涼螢就暫且按下這樁心事,決定過段時候再去趟鋪子。周掌柜常年經營那鋪子,一肚子的生意經想必要比自己多得多,屆時問問他的意思。


  打定了主意,謝涼螢便心寬地歇下了。過了些日子,她又央著謝家祖母放她出府去鋪子。


  這次謝家祖母倒是大方放行,連如嬤嬤都沒叫跟著。


  到了鋪子,謝涼螢同周掌柜將自己的意思說了。


  周掌柜有些為難,他道:「我自打學徒起,就同這些故紙堆打交道。旁的雖略有沾手,不過也只是皮毛。東家若要做脂粉生意,那必得有個能拿得出手的,這樣咱們才好叫賣。否則貿然換了營生,怕還趕不及咱們原先這不溫不火的生意。」


  謝涼螢微微皺了眉,覺得周掌柜說的的確有道理。可她雖對脂粉感興趣,卻從未曾自己動手做過,手裡也沒有什麼奇方能吸引人。貿然換了生意,自然會失去原來的老客,若沒有一個鎮店之寶,恐怕還真得不償失。


  這般一想,謝涼螢便覺得自己先前有些過於天真了。她並不知道這鋪子不是謝家的,原本對周掌柜還有些提防之心。現下看人家這麼為自己著想,便覺得自己想得多了。


  這次她是打著出門給顏氏買賀壽禮的幌子出來的,所以鋪子不能呆的太久。了了心事,就打算告辭而去。


  魏陽見她與周掌柜說完話,便從櫃檯後上前來。他周身一派書生卷氣,絲毫看不出是個賬房先生,倒像是個貢院學子。說起話來也溫文爾雅,進退有度。此番過來是為了答謝謝涼螢先前離開時,特地對周掌柜的叮囑。


  謝涼螢朝他微微一笑,道:「出門在外,總有大小難處。我能與人方便,日後先生自然也與我方便。區區小事,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魏陽拱手送她出門,舉目望著謝涼螢的馬車離開。轉身進去,問周掌柜方才同謝涼螢聊的什麼。


  周掌柜也不隱瞞,將謝涼雲的想法一一道出,只是他心裡很不看好,「突然換了營生,我也不熟悉,東家瞧著也是心血來潮,心中並無成算,想來還是不成的。」


  魏陽若有所思地慢慢踱回了櫃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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