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第二日是小年, 這一日雪已經徹底停了,因是小年,官員們也休沐一日,豫王便沒有上早朝, 這一日梁依童也難得休息一日, 她早早就爬了起來, 起來後, 就來了豫王這兒。


  豫王向來起的很早, 她過來時,豫王正在練劍, 男人身姿挺拔如鬆柏,手中的劍也恍若活了過來, 以雷霆萬軍之勢橫掃著一切,或出劍或收劍,速度快得她隻能瞧到一個殘影。


  豫王並未因她的到來而停下,一套劍法舞得如行雲流水,既好看又威力十足,她不是第一次瞧到他練劍,再次瞧到還是喜歡極了,隻覺得他真是厲害。


  豫王挽了個劍花停了下來,瞧到他一停下, 梁依童就小跑著來到了他跟前,見他額前沁出了一層薄汗, 她連忙拿出手帕給他擦了擦, 少女一靠近, 身上淡淡的香味便襲了過來。


  豫王不動聲色接住了帕子, 低聲道:“怎麽來這麽早?”


  這個點, 她肯定未用早膳,梁依童理所當然道:“想到王爺無需上早朝,就早點來了,王爺喝點水吧。”


  她說著已經下去給他倒了杯水,瞻前馬後的小模樣活像個為丈夫辛勞的小妻子,豫王接住她倒的水喝了下去,低聲道:“昨日跟梁越江起衝突了?”


  梁依童有點不好意思,水汪汪的大眼小心翼翼掃了他一眼,那模樣竟好似怕豫王怪罪,豫王將空水杯遞給她後,彈了一下小姑娘的腦門,“現在知道怕了?昨天倒是硬氣,就不怕梁越江惱羞成怒之下,為難你?”


  梁依童吐了吐舌,“我好歹是豫王府的人,又是他祖父的客人,他應該不敢拿我怎樣,還不是他胡說八道,汙蔑我也就算了,竟還汙蔑你,哥哥不要生氣。”


  小姑娘說著,還晃了晃他的手臂,被她軟乎乎的小手觸碰到時,豫王一顆心便軟了下來,他哪裏是生氣?不過是擔心她被梁越江報複罷了,畢竟梁越江心智並不算成熟,惱羞成怒之下,難保不會為難她。


  見她這樣,豫王也有些無奈,也沒再就這個話題多說,反而是梁依童忍不住揚起小腦袋問了一下,“之前那串菩提子竟是三公子尋來的麽?他怎麽讓老夫人給了我?”


  豫王沒料到她會直接問出來,眼眸都微微動了一下,“是不是他送的,有區別麽?還是說你希望是他送的?”


  梁依童本能地察覺到豫王的語氣有一絲不對,她連忙搖頭:“我就是有些好奇,才隨口一問,哪裏會希望是他送的?我跟他又沒什麽交集,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是不是他都已經還了回去,無需多想。”


  梁依童哦了一聲,見狀也沒再多問。


  用過早膳沒多久,梁依童才剛給豫王研完墨,就聽侍衛通報,說是李公公來了豫王府,欲要求見王爺,李公公在皇上身邊已經伺候了二十年,跟豫王也極其熟悉,侍衛已經恭敬地將他迎進了竹悠堂。


  梁依童眨了眨眼,清楚這位李公公肯定是皇上身邊的人,她連忙站了起來,對豫王道:“王爺,我先回去一趟吧,等李公公走了我再過來。”


  豫王也不清楚李公公前來是為何事,聞言微微頷首,梁依童便披上貂毛大氅離開了書房。


  她一出來,李公公就瞧到了她,小姑娘身著雪白色大氅,身姿纖細柔軟,瑩白如玉似的小臉,陷在貂毛中,雖粉黛未施,卻甚為驚豔,一雙眼眸也水靈靈的,像是匯集了天下間所有的靈氣,當真是說不出的漂亮。


  瞧到他的打量,少女並未露怯,她抿唇一笑,福了福身,道:“外麵冷,公公快進去吧。”


  瞧到她手腕上的千眼菩提時,李公公便認出了她的身份,他也躬了躬身,恭敬道:“謝姑娘提醒,咱家這就進去了。”


  認出她想必就是豫王惦記的人後,他沒敢多瞧,已經恭敬地垂下了眼睛,走入書房後,他還猶自有些感慨,心想豫王這眼光可真是絕了,這等姿色,假日時日必然名動京城。


  瞧見豫王,他才斂起心神,恭恭敬敬地請了安,豫王道:“公公不必多禮,可是皇兄有事交代?”


  李公公道:“咱家確實是奉命前來,不過這次是為王爺的終身大事而來,並非為了公事,皇上說了,您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婚事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孩子都會跑了,您卻遲遲未婚,他心中著實掛念您的親事。就催老奴來府上走一趟。”


  豫王沒料到是此事,握住茶杯的手微微頓了一下,想到小姑娘懵懂的模樣,才道:“再等等吧,急不得。”


  李公公哎呦了一聲,“怎地急不得?過了年,王爺都二十七了,您之前在戰場上,皇上想催也沒辦法,如今都回京一段時間了,您再不考慮婚事,隻怕皇上愁的頭發都要白了,之前沒瞧上眼的也就算了,如今有了,哪還能委屈著自個?”


  豫王狹長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掃了李公公一眼,“皇兄也知曉了?”


  李公公笑盈盈道:“自是知曉了,不然也不會有些心急,還托老奴給這位姑娘送了見麵禮呢。”


  他說著衝身後的奴才招了招手,兩個小太監走了進來,一人手中提著一個半人高的紫檀木箱,將箱子擱在了書桌上。


  想到皇兄關切的模樣,豫王神情柔和了些。


  其實京城有不少世家都盯著他的親事,皇後也一直有意讓他娶自個的妹妹,她肯定沒少在皇上跟前吹枕邊風,皇上卻說不幹涉他的親事,不論對方什麽身份,隻要是他想娶的,他就會賜婚。


  他這般態度,豫王自然記在心上,見他總算沉不住氣了,豫王眼中都帶了絲笑,“罷了,見麵禮我會轉交,你讓皇兄先不必著急。”


  李公公道:“怎麽會不著急,依照皇上的意思是,幹脆趁過年,直接賜婚,來個雙喜臨門。王爺若不想定下,總得給個說法,不然老奴也不好交差不是。”


  豫王失笑搖頭,低聲道:“過了年再說吧,人太小是其一,另外,人雖有了,總得對方點頭才行,多久都等了,哪在乎這一兩個月?”


  他瞧上的姑娘,自然希望她一世順心,她之前的遭遇又那麽不堪,豫王自然不想強迫她,他也相信,她總會點頭。想起梁依童,他一貫冷硬的五官都柔和了幾分。


  李公公還是頭一次在他臉上瞧到如此溫柔的神情,心中不由有些吃驚,隻覺得豫王,這次是真栽了,瞧上後,不說直接娶了,竟還在意對方的態度。


  難道她不樂意,他還能忍著不成?


  想到豫王的身份以及這身氣度,李公公忍不住失笑搖頭,不論他瞧上誰,對方還能不願意?隻怕這小姑娘若是知曉了豫王的心意,肯定會陷得更深吧?他這等心機城府,說不得早就織了一個大網,正一點點攻陷著對方呢。


  李公公得了他的話,便也沒再多待,笑道:“那老奴跟皇上就等豫王的好消息了,您雖不在乎這一兩個月,可得為皇上考慮一下,他可是日日盼著您成親呢。”


  豫王眼中帶了絲笑,他又何嚐不想盡快成親?之前一直隱忍著,不過是覺得她年齡太小,有些負罪感而已,過了年,她就十五了,算大姑娘了,他就算想親她抱她,也不算太禽獸。


  想到婚後的生活,他聲音都暗啞了兩份,“不會太久。”


  李公公離開後,梁依童就又來了竹悠堂,她心中向來有分寸,自然沒打聽李公公所來是為何事,見桌子上多了兩個紫檀木箱,梁依童也隻是掃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豫王卻衝她道:“打開瞧瞧吧,都是給你的。”


  梁依童眨了眨眼,明眸中閃過一絲好奇,“給我的?”


  梁依童不太信,畢竟這位公公可是皇上身邊的人,皇上又豈會知道她的存在?猜到可能是皇上賞給豫王的,他想順手賞給自己,梁依童心中才定了定,她笑道:“王爺都給了我許多東西了,皇上賞給您的東西,我哪能收下。我替王爺放入庫房吧。”


  豫王走過來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說了是給你的,我何時騙過你?”


  梁依童驚訝地睜大了眼,心中也不由有些忐忑,她一個小小女子,連皇後娘娘都不曾見過,更遑論皇上,這會兒多少有些緊張,“皇上為何要賞我東西啊?”


  豫王隨口扯了個理由,“許是得知了你昨日對我的維護,龍心大悅,才賞的。”


  梁依童卻有些不太信,可是她又實在想不出旁的理由,畢竟她又不曾見過皇上,興許還真是為了表揚她對豫王的維護?

  豫王道:“打開瞧瞧吧,能用的就留在書房,不能用的,就讓小廝送到你的住處去。”


  梁依童乖巧地打開了紫檀木箱,第一個箱子裏共有三個紫檀木盒,三個盒子麵積都不算小,第一盒竟然滿滿一盒的夜明珠,足足有十二顆,梁依童還從未見過這麽大的夜明珠,見皇上如此大手筆,剩下的都不敢瞧了,“王爺,這麽貴重的東西,我哪裏能要?”


  豫王也是頭一次瞧到她膽怯的模樣,不由有些好笑,“這就貴重了?夜明珠雖珍貴,也不是太難尋,他既然送了,就不會舍不得這點東西,你收下就是。”


  足足十二顆夜明珠,到了他嘴裏,倒成了這點東西,哪怕知曉豫王位高權重,極得當今聖上的看重,梁依童也有些惶恐,畢竟豫王是豫王,她是她呀,她不過一介平民,哪裏受得起這般貴重的賞賜?

  見她磨磨蹭蹭的,竟然連剩下的盒子都不敢打開了,豫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不由哂笑了一聲,“出息,這點東西就嚇到了?日後若是將王府的管理權交給你,你豈不是要直接嚇死?”


  梁依童卻沒多想,隻以為王爺是器重她,才想將管理權交給她,她認真道:“那不一樣,真交給我也嚇不死吧,我好好幫王爺打理就是,這麽貴重的東西,皇上直接賞給了我,是不是有些不妥?”


  梁依童清楚夜明珠有多珍貴,就算是皇子和公主,也未必能一下得到皇上這麽多賞賜吧?隻是想想就讓人心生不安,她甚至在懷疑皇上是不是有心收買她!

  豫王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小心思,不由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好笑道:“盡管收下就是,這點東西,你家王爺還是還的起的。”


  那聲你家王爺,讓梁依童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她乖巧地點了下頭,“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她這才好奇地打開剩下的盒子,剩下幾個盒子裏的東西,有珍珠、玉器、端溪硯台,禦賜墨錠,還有一套鍾坤親手雕刻的狼毫筆,皆是天下極為名貴之物。


  梁依童咋舌不已,這麽貴重的東西,就是拿來賞給日後的豫王妃都是極有排場的,她一個小小的丫鬟,竟能得如此多的賞賜,梁依童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盡管不真實,這些東西也歸了她,梁依童將文房之寶取了出來,放在了書房,其他的都讓小廝幫著抬回了竹悠堂。


  這段時間,她動輒會收到王爺的賞賜,玉琴早已見怪不怪了,見又有小廝送來了東西,隻以為還是王爺送的。


  梁依童取出兩枚夜明珠拿來照明,將旁的東西都收了起來,玉琴還從未瞧到過夜明珠,稀罕地摸了許久。


  這日晚上,皇後就聽說了李公公去豫王府的事,她打聽了一下才知曉,李公公之所以會去豫王府,竟是要催豫王抓緊親事。


  皇後一直有意讓豫王娶了自個的妹妹,不過是皇上不鬆口罷了,見皇上打定了主意,要讓豫王娶個合心意的,她便生出了給豫王和妹妹牽線的心思,隻不過一直沒尋到合適的機會罷了。


  她原本是想在宮宴上,找個機會,讓妹妹見豫王一次,這會兒見皇上在催豫王的親事問題,她不由想的有些多,難道豫王有合心意的了?

  皇後便派人打聽了一下,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竟發現豫王府多了個極其漂亮的小姑娘,人都已經在豫王身邊待了幾個月了。


  豫王平日裏寵得緊,連處理公務時,都讓她守在書房。


  不僅皇後知曉了此事,淑妃和賢妃也都得到了消息,一個個都有些沉不住氣,尤其是賢妃,她是個急性子,這會兒便有些坐不住了。


  賢妃是大皇子的母妃,一直有拉攏豫王的心思,她家裏也有適齡的姑娘可以嫁給豫王,這會兒多少覺得梁依童的存在有些礙眼。


  她性子雖急,卻並非沒有腦子,並未魯莽行事,而是讓人先仔細打聽了一下梁依童的身份。


  此時,梁依童在一心為過年做準備。


  小年過去後,離新年越來越近了,府裏也熱鬧了起來,有采買年貨的,有張羅著為小廝丫鬟做新衣的,整個豫王府都沉浸在一種喜氣洋洋中。


  梁依童的心情也是極好的,這是她重生後第一個新年,也是與豫王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新年,她自然很重視,她還又為豫王做了一身新衣,想了想,還給自己也做了一身,為了喜慶,給豫王做的是絳紫色衣袍,她的也是同色係夾襖和錦裙。


  她做好後就試穿了一下,之前她從未穿過絳紫色衣服,原本還怕穿上會很奇怪,誰料試穿後,才發現竟也很好看,梁依童不由有些美滋滋的,一想到新年那日,可以與王爺穿同一款衣服,她就不由有些雀躍。


  梁依童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二十八這一日。


  上午豫王有事入了宮,三公主卻帶著奴婢來了豫王府,瞧到侍衛,三公主悠悠道:“我恰好路過皇叔這兒,才來請安的,誰料皇叔竟不在,本公主來都來了,就進去坐坐吧。”


  這位三公主平日裏很得太後的喜愛,雖行事驕縱了些,卻終究是公主,管家和侍衛又哪裏敢攔,笑著將公主迎了進來。


  此時,梁依童正在竹悠堂作畫,聽到動靜後,就走出來瞧了瞧。


  三公主今年才十五歲,正是花樣年華,她衣著華美,頭上斜插著一支鑲藍寶石鏤空金釵,從頭到腳都透著一絲華貴。


  乍一瞧到她,梁依童便清楚她身份肯定不簡單,果然,三公主身邊的奴婢,直接嗬斥了一句,“大膽刁奴,見了三公主還不趕緊行禮?”


  梁依童這才知曉她的身份,她連忙福了福身,“民女梁依童,見過三公主。”


  三公主本就是為她而來,瞧她五官妍麗,氣質出眾,便清楚她定然是憑借這副皮囊,勾走了六皇叔的心。


  她心中不屑,麵上卻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早就聽說六皇叔身邊有個美人,很是得寵,今日一見還真是生得極為漂亮。”


  見她微眯著眼睛,一副來者不善的架勢,梁依童心中微微有些打鼓,她恭敬地回道:“民女不過是僥幸得了豫王的憐惜,寵愛是絕對談不上的,公主才是真正的漂亮,難怪外界都稱您秀外慧中、鍾靈毓秀,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見她垂著眼眸,不僅守規矩,嘴巴也很甜,三公主哼笑了一聲,“倒是個機靈的。”


  三公主又道:“我還是頭一次來皇叔這兒,不曾轉悠過,你幹脆陪我到處走走吧。”


  她貴為公主,如今又發了話,梁依童哪裏能推脫,恭敬地應了下來,三公主率先邁開了步子,梁依童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三公主一直走到湖邊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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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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