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密函（下）
在飛機上，張勵華盡量同蘇娜尋求共同話題，以錯開自己繁雜之心事。
窗外的世界，陰雨蒙蒙——灰色的雲，淡紫色的日光總令人提不起精神。
蘇娜有些疲倦了，便俯在他手臂上小憩。飛機上的視頻播報正在直播一檔足球節目「Newcastle-theatre」。本期的話題，居然還是有關紐卡少帥的專題報道。標題為——「話題之星，東方的貝尼特斯」……
「貝尼特斯？」張勵華腦海中不覺浮現起一張禿瓢而冷淡的傻臉，他感嘆這檔節目的水準有多low。
顯然，這類報道無比失實，而簡直是一派胡言！至始至終都在鼓吹著紐卡少帥的履歷和足球素養，甚至派記者採訪到了巴西一代傳奇大師桑塔納的幾位不出名的弟子。那幾個葡萄牙移民貌似收到了神秘的指令，串通一氣地謊稱張勵華在巴西踢球時的往事。
「我有講個這幾個傻X？」
沒想到自己被敷衍成了「聖保羅地區數一數二的鬼才」、天賦異稟還一度入選過中國國青隊！
國足球迷可不好糊弄。以曲波為代表的超白金一代，在阿根廷世青賽上表現出色時，卻根本就沒有一號叫張勵華的龍套。不知為何，英國媒體採訪的足協官員卻默認了媒體的報道——昏庸無能的中國足協為了面子，居然加倍吹噓張勵華莫須有的天才事迹……
張勵華早已習慣，被媒體的不實報道捧上天去。
這有如浮雲般輕飄而難以受重的感覺，一點愜意的因素都沒有，只會令人噁心。簡直是「皇帝的新衣」足球明星版！
當然，也有個別懷疑論者，編織著一籮筐的「有力的證據」，在這一波信息潮流中，製造少眾話題。像某些個自我標榜正義的時評作家如李誠朋、韓函，亦在全民消費「張勵華」的事件中，發表了獨到的觀點——他們的觀點並不高明，無外乎：「張勵華頂多算作中國足球的一塊遮羞布，國足發展還看韋迪（第九任足協主席）。」
「韋迪算個毛？」對此，張勵華不以為然而對人生際遇有了更直白的理解。
他懶得去計較命運對自己的諷刺，而只想告訴自己——謊言非我造，一切皆浮雲。將事業干出成績來，則一切浮雲都不為己過。
至於國內的貼吧和論壇上的謠傳，早已歸為娛樂新聞之範疇，和足球競技、足球商業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張勵華心想：「這個世界荒誕的事情多著，公眾人物的是是非非誰能說清楚？還是小人物的生活最滋潤。哼哼。」
想到如此，他拾起蘇娜略有些發涼的酥手，捧在胸前試將其捂熱。
蘇娜似睡非睡地甜笑著，醒來了，便陶醉道：「達令，我們去倫敦買一些你喜歡的唱片吧。我買些好的線球，給你織一件可愛的毛衣。」
「哦，我愛你蘇娜。我也好想一整天陪著你逛逛街。哦，可是……」張勵華總在本該溫馨的時刻把話題調轉得不合時宜。
「達令你……可是什麼呢？」
「剛才有人請我做客，那我們傍晚再會和好嗎？安切洛蒂先生請我喝咖啡。哦，你可知道我能從卡洛·安切洛蒂大師那學得多少有用的知識。他可是現今最偉大的義大利名帥之一。所以我……」
張勵華故作含蓄地口是心非。
蘇娜誤以為只是足球佔據了她愛人的生命，而無奈表以寬容。
少帥鐵定是這次說了謊。唯獨不遠處的座位上看透一切的肥摩最是清楚，「猶達大師」是不想讓兩位情人見面吧？
張勵華憑預感，已警覺到，琪琪大有不顧一切糾纏自己的意願。九零后女生做事的風格你很難形容……
飛機到站時，蘇娜很大度很體貼地和少帥、肥摩等人say-bye。張勵華攔下計程車，將一串鑰匙交給她——這是少帥前天才剛過戶的一憧別墅，在倫敦西北部的「漢普斯特德（Hampstead）綠地里別墅區。」
綠地別墅區從13世紀起，便是作家和藝術家們集會聖地。這兒海拔145米，是倫敦海拔最高的地帶，景緻最佳而不受市中心霧霾之影響。富人區，絕對的富人區。
——為回報蘇娜為他在紐卡置辦的房產，張勵華就打一通電話，托昔日在華爾街的英國同事，搞定了一樁買賣。
臨別時，張勵華說：「寶貝兒，我要給你一個驚喜。你等我好嗎？」
這句話說得過分溫柔，想必沒有女人能夠拒絕他那虛而輕飄之曖昧。
而張勵華轉身，卻又撥打起琪琪的電話——用很嚴肅的語氣道：「我讓肥摩來接文件。你在哪兒？很抱歉，叔叔工作忙，沒時間招待你。元旦有空我會去拜訪乾爹的。就這樣吧。」
電話還沒來得及掛，琪琪急忙喊到：「你別掛電話哦，我警告你哦！我看見你了，信不信？」
「什麼？」
「你和你未婚妻在接吻是吧？你怎麼不讓我和她見見面呢，還是你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想她知道咯？呵呵！」
「你在哪，別逗我。」張勵華四處張望著，突然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肩膀，很是詭異。
一看，還真是不施粉黛、扎著馬尾、一身紫色唐裝的琪琪小姐——她眼眸水汪汪地，正嘟著嘴朝uncle張發痴。
如此，肥摩主動幫哥們開脫道：「嘿，琪琪小姐，好久不見。我們密斯特張還有要事，你不妨讓肥摩叔叔我帶你去逛逛倫敦橋什麼的？倫敦肥摩叔叔很熟的，哪兒的酒吧帥哥最多讓我帶你瞧瞧便是，好不好？」
「不必了吧。肥摩大叔，你覺得我和你走在一起不奇怪嗎？還是uncle張最帥最襯我，不是嗎？」
「我靠，你從法國跑動倫敦來到底有啥事，乾爹讓你給我的文件，快給我！」
「你不陪我逛逛街，那休想拿到文件。哼！」琪琪嘟嘴、叉腰，眨巴眨巴眼睛，顯得少女心爆棚。
「嘿，你當你叔叔我收拾不了你是吧？我可是會擒拿手、劈卦掌還有猴子偷桃！看招！」話音剛落，張勵華出手勢如疾風，一把掏向……
總之，琪琪被單手制服，她隨身攜帶的LV被肥摩撿去。
打開一瞧，裡頭果真用牛皮紙袋盛著一疊文件。包包里其餘的飾品不外乎錢包、iPhone和一枚鏡子，還有一疊製作成冊的寫真集——靠！主角居然是pass過的uncle張和她自己的……結婚照？
尼瑪，肥摩讓張勵華瞧瞧，這會讓琪琪紅著臉兒、幾乎暴走似地掙扎。
哪料到她會被uncle一把摟在懷裡而動彈不得。這一幕未被蘇娜看見，得感謝倫敦的計程車司機把車開得很快。
總之，琪琪被裹在了uncle的懷中，而uncle張已經看透了她內心隱秘的愛意，嘴上連連發出嘆息聲。
「這是你學校讓你交的攝影作業？」
「……」
「你就不能找個男同學來配合？就這張最過分了，你居然把雪茄換成了你的側臉，P圖水準還一般。我吻的是雪茄，怎麼看也和你的側臉不符。傻瓜。」
「你能不能別看了！爺爺給你的文件在哪，你快放手把，這算啥意思？」眼淚從臉頰上滑落，琪琪感到很委屈。從小到大隻有她父親又讓她這麼難受過，其他男生討好她還來不及，哪有這樣粗暴？
張勵華還真就討厭到底，非要一手摟這她的小man腹，一手去解文件袋。
他臂力驚人，你越動彈，越覺被箍得緊。不抵抗則恰好用手臂的餘溫溫暖著你的小腹，且讓你近距離嗅著他的體香，心酸而又痴痴地悸動著。
好吧，王迪王盟主的文件才是重點。
牛皮紙袋裡盛著一大疊資料和一份「房產過戶書。」
資料大致是全英格蘭最高級的經紀人名單和各大足球俱樂部當家人的聯繫方式。房產過戶書則附帶一張紙條，寫著：「贈我兒勵華」。
「肥摩你快瞧瞧，這不是市政廳附近的寫字樓？羅傑士廣告公司！我靠，乾爹出手可真大方。」
「你壞透了~~~~你不是個好人~~~~你討厭，你鬆手好嗎~~~~」琪琪哭著嚷嚷，總算被放手。緊接著一記巴掌就往張勵華臉上掃去。好在對方及時閃躲，又順勢一把抓住她纖細的手腕，往後一拉，再度落入懷中。
「喂，雖然叔叔心情很好，但是呢，你不懂事，叔叔我可會打你屁股，替你爺爺教育教育你喲。」
張勵華有理由笑得這麼開森。
未曾想到，乾爹王大爺居然將旗下的一間上市廣告公司過戶給他，還順帶將英格蘭足球圈的高層人脈網一併奉上。有了這份名單，他就可以隨時請聯賽官員吃吃飯、搞那麼些人情世故的小把戲。而英格蘭中底層的高級經紀人網路，則能夠讓他在經手球員轉會時擇取無限之捷徑。
西漢姆聯隊的總經理、水晶宮隊的市場總監、米爾德斯堡的足球總監等，可都在乾爹送來的名單上。
和客戶搭線，這屬於肥摩所精通的業務之範疇。有了英倫足球人脈網，想想看，處理古鐵雷斯、阿蘭·史密斯和凱文·諾蘭之類的二流球員，何愁下家？
得意忘形的張勵華，嗅著琪琪的長過半腰的秀髮，突然感慨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與卿難眠奈何緣。你個傻丫頭，以後不許打叔叔的主要，記住了嗎？」
隨手，還真就輕輕拍了拍琪琪的屁股，轉身走人。
琪琪呆立在原地，幾乎快要氣得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