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熱當頭,王府裏人人都貓在自己屋裏避暑,外麵炎熱的太陽,當空照射,讓人懶惰的不想出門。
湛藍的天兒底下,蘅蕪苑的院子裏開滿了成簇的花兒,季子棠更是栽種了滿片的海棠花,她素來愛養這花,熟能生巧,如今也越發得手。
就連王嬤嬤都忍不住誇讚她:“你與宮中花匠的手藝不相上下”海棠花的顏色非常鮮豔,每盆花下都長滿了綠葉,翠綠翠綠的,讓人瞧了心底都明亮透徹了,大群的蜜蜂穿梭在花間,好生歡快。
丫鬟喘著大口的粗氣跑進她的院裏,老遠處見著季子棠的身影,便急著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季子棠被她這焦急的聲音嚇得手中的小鏟子“咣當”就落在地上。
“你慢慢說,怎麽了”丫鬟額上布滿了汗滴,嚴肅道:“棠隱姑娘摔了一跤”季子棠顧不得打理花園的心情,跟著丫鬟一路碎步趕到隱月閣。
這可非同小事,關係到棠隱肚子裏孩子的安危,不得不緊張。
棠隱蜷縮在床上成團,一見到季子棠如同救兵而至一般,連聲喊叫:“姐姐,我疼”。
季子棠跨了一大步,又順勢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沒事的”季子棠也是被驚住了,她哪裏經曆過這些,幸好臨來時,找人給王嬤嬤帶了話。
不然她一人準是有些難以應付,季子棠轉頭問向伺候的丫鬟:“去請大夫了沒?”。
丫頭頻頻點頭:“請了”語氣急的要命。
季子棠不斷的安撫她:“別害怕,不會有事的”一旁的蘇沛月感覺整個人身子都局促不安,眼前的景物也看的不太真切,強打著精神,卻抵不過胸口的陣陣沉悶。
“怎麽就這麽不當心”季子棠問向伺候的丫鬟,隻見蘇沛月身子瞬間就軟下去,聲音哽咽:“都怪我言語不當,衝撞了棠隱姐姐”。
季子棠來不及說話,隻聽身後的隔簾發出“叮鈴”的響聲,王嬤嬤從她身旁匆匆走過,嘴中沉聲道:“侍人位份高過棠隱姑娘,這聲姐姐實在亂了規矩”季子棠雖未看清王嬤嬤臉上的神情,卻感受到她走路時帶著一股風,在炎熱的署天裏,實在是清風而來。
可季子棠全然顧不上注意王嬤嬤,因為正當此時,棠隱臉色憔悴到毫無血色,嘴唇更是有些發紫,急的季子棠一直在嚷道:“大夫怎麽還沒來”。
這時門外引進了一位老朽,他聽聞季子棠的聲音,臉上強擠出一絲蒼白的笑容,有氣無力的應道:“來了.……來了”季子棠起身靠後站,把床邊的位置挪給大夫。
大夫拂袖抹淨了額上的汗珠,順手從丫鬟手中接過絲帕搭在棠隱的手腕處,潛心搭脈。
這期間季子棠悄悄的叫來念奴,伏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你去把主子爺請回來,這個時候他不再不好看”念奴恭下身子,轉頭而去。
良久,大夫才開口道:“胎位有些不正,另外她身子有些虛,需要多加進補”王嬤嬤應道:“有勞您走一趟了”順手一個“請”的動作引大夫出屋。
給了銀子差遣了大夫走以後,王嬤嬤又折返回隱月閣屋內。
棠隱一陣陣暈厥,許是疼暈的,這會兒得了空,季子棠望向屋裏的兩個丫鬟:“好生伺候著,短了東西就來和我說”。
兩個小丫鬟低下身,恭敬的應了一聲:“是”。
王嬤嬤開口說道:“行了都散了吧,讓她歇息吧”臨走前,季子棠問向兩個丫鬟:“你們叫什麽名字?”。
兩人分別答道:“奴婢花溪”。
“奴婢.……奴婢子荷”季子棠朝她淡然一笑:“我倆倒是有緣,名字合起來便是荷塘了,好生雅致”小丫鬟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道:“奴婢不敢,都是棠隱姑娘給奴婢賜的名字”。
走在最前頭的王嬤嬤和蘇沛月突然立住腳,默然不語,當下心中各自有了一番別論。
倒是季子棠,聞此言,麵帶微笑道:“你家姑娘倒是文采不凡”。
季子棠出了隱月閣的門檻,與王嬤嬤、蘇沛月二人並排走,王嬤嬤率先開口:“她這是何用意?偏偏賜丫鬟這個名字,豈不是和姑娘同輩了!”。
季子棠挽過王嬤嬤的手臂:“嬤嬤最近怎麽這麽愛計較,不過是個名字,世上千萬人,說不定就有人和我同名同姓呢,難不成都不行?”。
王嬤嬤苦笑一聲:“也隻有你不曾計較”。
這時一向未開口說話的蘇沛月,柔情百轉,聲音低低沉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沒想和她計較!”。
一時間季子棠臉上多了幾分微笑:“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別往心裏去,不過是巧合罷了”隨後又添了一句:“大夫也說了是她身子虛弱,養幾天就會沒事”這會兒幾人正好走到行雲閣,蘇沛月滿是淒楚:“我若知道會這樣絕對不和她起衝突”。
“咱們知道蘇侍人心地善良,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回頭主子爺回來自有定奪”蘇沛月強忍著難受之情點了點頭,轉身推開自己的屋門,踏門而進。
季子棠與王嬤嬤挽著手,繼續朝前走,走了幾步,季子棠埋怨道:“嬤嬤也是,好端端的在蘇氏麵前說這些做什麽!她膽小,哪聽得了這些話”。
“子棠”王嬤嬤甚少這樣叫季子棠:“不管是宮裏也好,還是如今在王府,有女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是非,她既然是這個命,就逃不了聽這些話”。
王嬤嬤突然又說道:“你說她膽小,也不過是表麵罷了,實則棠隱到底如何摔倒,隻有她們自己清楚,咱們局外人冷眼瞧瞧就行,犯不上伸手去扶每個人”季子棠以為,王嬤嬤的那句知道蘇氏心地善良是打從心底裏的認可,不曾想到她不過是表麵安撫蘇氏。
“你總是這樣為別人去想,到頭來隻怕會惹得你一身髒,你得明白,你為什麽會在這裏”王嬤嬤連著說了這麽些話,隻有一句話被季子棠聽進心裏去了,那就是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不是為了幫江孝珩處理後院的是非,她的職責不是幫他養女人、照顧這些鶯鶯燕燕,棠隱也好,蘇氏也罷,都不是她進王府的目的。
那場大雨沒有點醒季子棠,但是王嬤嬤的話點醒了她,兩人走著走著已然到了季子棠的屋中,索性王嬤嬤今日就與她好好聊聊天。
二人一進屋便安穩的坐在圓桌前,季子棠伺候王嬤嬤喝茶水。
“打從我在長生殿頭回見到你,就知道,將來的你,絕然不是一般人”季子棠嗬嗬笑:“我哪裏不一般了,王嬤嬤又開始過情之譽”。
“我不過就是想和你說些掏心窩子的話,你若不想聽,我走便是”王嬤嬤起身擺出一副假裝要走的架勢,季子棠連忙攔她:“怎會不想聽”她拿王嬤嬤當阿娘一般的人,她這些話並非教訓她,而是再教她人生的意義。
又坐下的王嬤嬤,開口道:“你若是心係與某個人,那就全心相待,如果你沒有此心,就不要投入太多,傷了別人也害了自己”季子棠低頭不作答。
“棠隱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她來找你,你大可不理會她”季子棠聽到這裏,終於按耐不住:“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王嬤嬤非要這樣對棠隱,孩子是咱們主子爺的,又不是別人的!”。
王嬤嬤話已說完,不想在過多解釋:“你隻管聽我的就是”。
午飯過後,江孝珩才回王府,聽到念奴的傳話,下了學堂,一刻不容緩的就回來了,雖然不待見棠隱這個人,但是孩子沒有過錯。
畢竟這是他第一個孩子,來日孩子留下,棠隱再做打算,也未嚐不可。
聽到季子棠說棠隱沒什麽大事,便放了心,可是卻看見季子棠悶悶不樂,寫下一張:“你怎麽了?”的紙張遞到她麵前。
隻見季子棠抖抖肩,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沒什麽”又開口勸他:“你去瞧瞧棠隱吧,早晨嚇得不輕”。
江孝珩點了點頭,從蘅蕪苑出來便去到了隱月閣,在門外偷偷將門推開一個小縫,由於距離稍遠瞧的不太真切,隻見棠隱安穩的躺在床榻上,身邊似是無人守候,於是江孝珩推開門走了進去。
說實話,從始至終江孝珩都沒有正眼瞧過棠隱一眼,本是滿臉的厭煩卻在這一刻得到了緩解,床榻上的女子皮膚細潤如溫玉,櫻桃小嘴不點而赤,腮邊兩縷發絲輕柔散落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的確是比王府裏一般的丫鬟有幾分姿色。
江孝珩抵觸的心情,也好像逐漸有了消退,看到棠隱睡的踏實,便轉身而去,與正要進屋的丫鬟迎麵相對,丫鬟來不及與江孝珩行禮,隻見他步伐匆匆。
酉時睡了一整天的棠隱終於醒了,疼痛的感覺早已不見,隻是覺得肚子裏沒食兒有些空蕩蕩的,便喚來丫鬟;“去廚房把今兒的晚飯拿回來吧”。
丫鬟福下身子:“廚房剛剛給送來了”丫鬟指著身後的飯桌,滿滿的菜肴,甚是豐盛。
“怎麽今兒這麽麻利?”棠隱起身朝飯桌前走去,都是她素日裏愛吃的,心裏甚是高興。
“這還不是姑娘您早上摔的那一跤嗎,大夫說您身子虛,得好好補一補”棠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自然流露出一種自豪的神色:“那當然,我懷的可是主子爺的長子!未來的王位繼承人”。
丫鬟舀了一勺子碧玉羹湯在棠隱的湯碗裏,隨口說道:“主子爺當真是對姑娘上心呢,下了學回來就到咱們隱月閣瞧您了”。
接過湯碗正美滋滋喝湯的棠隱,聽見丫鬟說到主子爺來過,便急聲問道:“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沒人叫醒我!”。
丫鬟應道:“當時是子荷在當值,估摸是午後沒多久吧”棠隱將手中的湯碗朝地上一摔,湯碗落地便成了兩瓣,怒喝道:“都敢越過我的頭,連主子爺來,這樣的事情都不支會我了!讓她去別處當差,別在我這礙眼!”。
難得主子爺肯主動進隱月閣的門,就因為她在睡覺,奴才便把人給放走了,她心中怎能不氣,子荷那頭聽著聲音,進到屋裏。
棠隱沒見著她人倒也不憤恨,這一見到小丫頭,當即起身,一掌狠狠的打在她臉上:“賤蹄子!主子爺來,為何不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