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孝珩轉了頭,趴在床榻一旁,靜靜的瞧著季子棠,心中暗歎:眼前這個姐姐可真美!不管江孝珩怎麽看都不會覺得厭煩,她的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似乎能擰出水來,像極了蓮子糕一樣,就是不知道咬一口下去會不會透著甜味兒。
想著想著他便露出了淺淺的笑容,抬著小手竟不自覺的觸摸了季子棠圓圓的臉蛋,再看著眼前的人氣息平穩的安睡著,他便也放心了。
守著床榻上的美人整整有一天,不管懿妃如何勸他都不肯離開半步,懿妃最清楚這個兒子的性格,倔的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隻要是他認定了的事,輪誰說都沒用。
殿內隻留下了一雙人,男子倚靠在柱子旁照看,偶爾笨拙的為其擦拭額上的汗珠,懿妃坐在殿外透過門縫,看到此景時猶如是一幅畫中如膠似漆的眷侶一樣美好,惹得旁人好般羨慕。
她總以為有生之年,不會得享天倫,豈知上天竟無意間圓了她心中多年以來的幻想,她深深的陶醉在其中,偶爾嘴角略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
心裏頭甚至還萌起了一個念頭:見他們二人年齡相仿,珩兒又如此情深的待季子棠,倘若二人能修成正果,懿妃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也算是能安穩的落地了。
自顧自的想著便入了神:“奴婢竟好久沒見過主子笑的這樣開心了”胭脂看見了懿妃嘴角絲絲的笑意,忍不住開口說道。
承乾宮裏胭脂是最會體察細節的宮女,時常有一語道破的能力,在眾多個侍奉的宮女中?,懿妃也常誇她有靈氣。
“你瞧他們可還般配?”懿妃壓低著語氣回問胭脂。
懿妃話一脫口,胭脂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想法,可她該如何回答懿妃的話?違背自己的良心討主子一笑,虛情假意的配合著懿妃說一句:“般配”?她說不出口;看著季子棠和江孝珩在一起的畫麵,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抽空了一樣。
生怕自家主子有所察覺,胭脂隨便找了個由頭,故意將話題岔開:“嗯,主子您忘了,今兒是什麽日子了?”。
今兒是臘月十一!
宮裏逢年關,又是榮貴嬪生辰之際,晦氣的事情自然提不得,要不是胭脂提醒,連懿妃也全然忘記了,今兒可是從前景福宮那位的“死忌”,一隔這麽多年過去了,恐怕也隻有皇三子記得最清楚。
要說他生母死時其實他還尚小,也不知從哪裏得知的死忌,到如今竟然還銘記在心裏。按理說旁人也不會無端的記著,畢竟幾年前的今天,宮裏曾鬧過一場永遠不可收拾的悲劇。
“他也是個有心的孩子,這麽多年了,遲遲不能從那個陰影中走出來”。
“倘若毓妃如今還在世,皇三子倒也不會淪為這般”轉頭胭脂又提起收養皇子一事:“奴婢一直都想不明白,皇三子吃穿用都是咱們承乾宮給的,三主子待娘娘也情同母妃般,為何娘娘不請了旨,改了三主子的玉牒呢?”。
倒也不是懿妃不想改,隻要她一句話,皇帝定會允諾她,隻是礙於皇三子情況太過特殊了,她不敢猛然做出任何決定。
歸根究底隻能怪自己沒福氣,在皇上身邊伺候了這麽久,竟生不出一個孩子來。
要說皇上一個月中最常去的就是長春宮,足有半個月都是翻榮貴嬪的骨牌,剩下的也屬珍嬪多一些,她剛剛誕下皇八子,這會兒皇上必然多寵她幾分,唯有她空占著一個“懿妃”的名號與皇帝相敬如賓。皇上是個喜新厭舊的人,時常會叫些宮女掌燈,一夜春宵後,也不指位分,全然就是填塗個新鮮而已。
所以,這麽多年過去了,宮裏除了這些老人,也沒什麽新麵孔再出現。
“你如今嘴上怎麽沒有個把門的了!進宮時日久了,本事沒見長,倒是學會了東問西問的本領”懿妃雖然這麽說但絲毫不見生氣之樣,胭脂嘴上向來沒個把門的,性子直爽的總是得罪人,這些話平日在自己宮裏說一說倒也無妨,隻怕說慣了,倘若哪日出去說漏了嘴,可是要被別人抓住小尾巴的。
胭脂應聲道:“奴婢知錯了,謹記娘娘的教誨”。
“行了,正殿裏有其他人伺候呢,你去小廚房瞧瞧”懿妃雙眼微閉,以作休養之態。
傍晚,皇上身邊的四喜來傳話,晚上由懿妃到乾清宮陪同皇帝用膳,她聽到旨意時欣喜不已,足有小半個多月沒見過皇帝了,特叫來貼身侍女先是一番梳妝打扮,又換了一身的絳紫羅裙,腰係暗紫色綢緞,晶瑩的珍珠鏈散散的掛在身上,如漆般的長發鬆鬆的被綰成一個髻,頭插一根金簪,綴著點點紫玉,手持紫金浮雕手爐就急著出了門。
對於皇帝,懿妃就算心中有萬千責怪,她也隻能在無盡的黑夜中暗暗吞沒,畢竟往後的日子裏,她還是要仰仗著皇上,如果有一日皇帝連對她的這份掛念都沒了,那麽“懿妃”的名號連虛設都算不上,把持著六宮權利在手,也全然無人信服與她。
後宮裏的女人自打進了宮,一生榮辱,全部都係在了這個坐擁天下的男人身上,富貴與他,貧窮與他,恩寵或是冷宮,更是他一句話。
在乾清宮用過膳,今夜江罹訣本是翻了榮貴嬪的骨牌,眼瞧此刻佳人作伴,也不忍揮她離開,隻得留她在乾清宮一宿。
半夜,季子棠神誌不清,身上略微發燙,喃喃自語,皇三子怔怔的望著她,左手搭在她額上,不禁微微一顫,忙的甩開手,她發燒了!這可怎麽辦!左找右找也不見人影。
情急之下,江孝珩也算機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如何幫她降溫。
整個人這麽發燙難不成要拉她到冰天雪地裏?他可不想再來來回回抱她了!別看這丫頭輕盈瘦小,其實一身肉嘟嘟的贅肉全包裹在了衣裳裏。江孝珩靈機一動,既然她不能動,那就他去!脫光了衣裳在雪地裏連番打了數十個滾,身子顫抖著,牙尖瑟瑟的敲擊,強忍著冷意一次又一次。
覺得差不多了,就忙著起身跑進內殿,拉開錦被躺在季子棠的身旁,效仿白日裏季子棠幫他搓雙手那樣,搓著季子棠的身體,來來回回相同的動作做了數十遍,再摸一摸季子棠的額頭,溫度總算是消退了,江孝珩勞累的閉上雙眼一覺呼睡到天亮。
兩個人雙臂緊緊環抱著安枕睡了一夜,早起,江孝珩從榻上躡手躡腳的爬起來,穿戴好衣裳,大步流星的離開了承乾宮。
一夜好眠的還有懿妃,早朝前她與皇上一同起身,為皇上更衣時小心翼翼的說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昨夜侍奉的皇上極為高興,眼下自然得獎賞她:“嗯,愛妃說說看”金銀珠寶,加封賞賜隻要她能說的出來,他肯定賞!畢竟懿妃也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他好歹心裏頭還是記掛著她,那些風風雨雨要不是眼前這個女人同他並肩走過,現在龍椅上坐著的還不知是誰呢。
“臣妾想給珩兒找個可心的人!”。
“哦?朕記得珩兒才十四歲,還不到娶妃的年紀”一般皇子年滿十六歲可請封,出宮後自立府門,宗親的正室王妃一般都是皇上親賜的,而側妃和庶妃倒是可以自己立納,按說皇子十四歲納妃是沒有過往前例的。
“皇上您也知道,珩兒和其他孩子不一樣,如果來日冒然為他找一個人,還不知他會鬧成什麽樣呢,臣妾想現在給他尋摸個人,自當是讓他們培養些感情,皇上覺得可好?”。
皇上點點頭:“愛妃說的也是,朕允了,你且安排就是”得了皇上的允諾,自然安心了不少,懿妃恭敬的送皇上上早朝:“臣妾恭送皇上”。
乾清宮的太監抬著聖攆送懿妃回宮時,季子棠已微微清醒,起身在殿內已經轉悠了好一會兒,睡的久了,全身骨架子都格外的僵硬。
“你怎麽從榻上起來了?”要不說年輕就是好,但凡有個病有個災的利索的也快:“敬請.……”懿妃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你身子虛弱,這些虛禮就作罷了,你坐吧,陪本宮說說話”。
“謝謝娘娘又救了我一命!”。
“這次可不是本宮救的你,你要是想謝,就去謝謝珩兒吧!”不管怎麽說,前前後後的事情都是得了懿妃的幫忙,要不說來也是奇怪,這兩次生死難頭,皆是和懿妃、景福宮還有江孝珩有關,難道這意味著她往後的人生都要和他們息息相關嗎?
她忽然想起出來長春宮已足一日,這會遲遲沒回去,榮貴嬪定是要著急了:“娘娘,小女得回長春宮了,出來的太久了”。
“你姐姐已經來過了,見你那會兒病的厲害,便沒挪你回去”懿妃用愛憐的目光注視著她:“你還記得那夜你和本宮說過的話嗎?”救了她這麽多次,也是時候該她報恩了。
她怎會不記得,雖不是什麽金口玉言,但好歹也是駟馬難追:“嗯,記得”。
可是她也記得懿妃說過的話,又補充道:“娘娘,小女除了殺榮主子以外,其他什麽事都可以做”懿妃噗嗤一笑,雖然她已經十四歲了,但孩子的稚嫩氣依然未褪盡:“本宮那是玩笑話,怎麽可能要你去殺你自己的親姐姐呢,就算本宮真的想殺了她,又何須你動手?”。
當夜,懿妃說出那話,不過是想試探她的真心罷了,季子棠回想起來也覺得可笑,正如懿妃所說如果她有心暗害榮貴嬪,又豈會與她明說呢。
“本宮不過是想你待在皇三子的身邊,替本宮好好的照顧他!”照顧也是分好多種的,在宮中即便是一個不得寵的皇子也少不了前後相擁的仆人,但是懿妃所說,並非僅此而已。
她需要的是有別於一般主仆之間的生分,更多的是:“像對待你阿爹阿娘那樣當他是你的親人,盡可能的把所有的疼愛都留給他,護他一生周全,陪他直至老死”。
懿妃可以給江孝珩的愛,是基於無盡的寵溺,同樣也可以用自己的命去護這個兒子周全,但是唯獨不能陪他直至生命的盡頭,時間太長,路太遠,而懿妃心有力而不足。但是季子棠不同,他們二人同歲,在往後的歲月裏,相伴的路可以同步而行很久。
宮裏機靈聰明的宮女太監不少,而缺的恰巧是一個誓死相隨的人,懿妃救了她一命換江孝珩日後的幸福,這樁交易雙方應該都不會太吃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