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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昭昭天命 身不由己

  臨城的秋雨連著下了數日,未曾瞧見半分停歇的意思,天空集聚著烏雲,風一如既往的凜冽,濃黑密布地籠罩著庭院裏的每一處,女子立於窗前暗自傷神:“不知這雨要下到何時去?”話音剛落便有穿著竹青色羅裙的丫鬟走來,彎著腰細語地禮稟道:“二小姐,老爺要您去前廳走一趟”。


  女子隨手攏了攏衣袖,頷首道:“知道了”語罷,款步走出閨房,家婢緊跟在其身後,小心翼翼的打著油紙傘,生怕雨滴落在女子的肩頭上。


  廊道裏,美景盡在眼底,迎麵撲來的皆是泥土散發的清香氣,繞過後苑,一條灰青色的磚石路直指廳堂,前廳暗紅色的扇門微微的開著,家婢從中間輕輕將門推向兩邊,發出“吱”的響聲。


  廳內襲一身藏藍色繡著雅致竹葉花紋常服的男人端坐在紅木椅子上,兩旁矮凳上各坐著一位婦人,堂下站著的人麵目清秀,一身寶藍色折枝紋長袍,手拿拂塵,頭戴毛頂寶石帽,見女子欲步入內正眉眼帶笑的遠遠打量她,腰身自然而然的微彎,交疊於身前的手指正翹著微微的蘭花指,細聲細氣的說:“那奴才就不打擾季大人了,先行告退”他對上方人行過禮後,男人呷過半盞清茶,深抿一口,緩緩說道:“李公公慢走”。


  說話的人叫季文修,是季氏家族第三任族長,他共有三房妻妾,坐於他右手邊華衣裹身的是掌房妻子,此人母家正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八大家族魏氏,她的父親生前是首屈一指的富甲商人,二人自幼指腹為婚,而後順理成親,婚後家中大小事宜都交由魏氏打理,季文修待她雖沒有至情至深,但也稱得上是相敬如賓。


  魏氏所出的兩個嫡係子女,長子喚季雲鶴,現任西江軍營副統領,長年伴軍操練,平日裏甚少回家。而長女季景鬱則是當朝榮嬪,與之封號同寓,一朝入宮,身係全族榮辱。


  她也當真擔得起“榮”字,自昭和年間納入宮後,集聖上榮寵於一身,時日不久,已列位九嬪之中。


  季文修的二夫人連氏死的早,當日隻留下一個女兒,即季家二小姐,名子棠。由是庶出自小便長居後苑,幸得其父憐愛,府中家婢仆人倒也敬她幾分,日子也算安穩悠然。


  坐落在左側的是三夫人錦堂,她性情柔弱,平日裏沉默不言,從前是魏氏房內的侍婢,生來南江水鄉的她比起府裏的其他丫鬟,樣貌自然是出挑一些的。過門後,因出身低賤的緣故,地位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不過,她倒也算安分首己,自來不曾在人前爭什麽。連氏生下季子棠不久,即染疾而亡,而後季子棠就跟在了錦堂的身邊相依而伴。


  雖說錦堂是從鄉下出來的沒什麽大學問,但教育孩子倒是有一手,季子棠自幼對四書五經就略有知曉,琴棋書畫雖不至樣樣精通,卻天生習得一手好字。


  常言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可季子棠偏偏不願將宿命與之容貌相係,前人閉月羞花,後者傾國傾城,但終日也不過黃花半老,就像圃裏爭奇鬥豔的百花一樣,有生便有落,凋謝之時,也不過繁花一簇,唯有強韌的根莖,才不會終須折。


  見堂內有客,季子棠止步在門外,三兩句之後,隻見家婢引客離開,經門掩之時,二人打了一個照麵,李德海眼前鬥然一亮,見那少女臉色晶瑩,膚光如雪,鵝蛋臉兒上有一個小小的酒窩,微現著緬腆之色,實在是純稚無邪,季子棠莞爾一笑有禮的對其微微屈膝。李德海目光不移,雙眼似月牙般,含笑道:“二小姐有禮了,奴才實不敢受”。


  待那人走後,季子棠提裙入堂,甜甜一笑,嬌俏道:“子棠給阿爹、大娘、阿娘問好”季文修對著季子棠點點頭,示意她落座:“嗯,坐吧”。


  許久後,他遲鈍地開口道:“宮裏托人帶了話,要你三日後入宮參加采選,這兩日你提前準備好”季文修話音剛落,季子棠當即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皮囊連著發絲一陣酥麻,堂內的話音逐漸變得模糊不清,顧不得旁的,隻是重複地說道:“我不能入宮!”。


  “阿爹,你答應過棠兒的,不會讓我走阿姐的老路,你怎麽可以說話不算數呢?”她不想成為聯姻的工具,也不願自己的餘生被深宮所囚禁。


  “這件事由不得你”季文修的言語中盡顯著無奈與決然,作為官宦家的女子,入宮采選是她們一生中必要經曆的一遭。


  “你們休想綁架我的人生!”她竭力的呐出聲,眼淚,唰的流下。


  她怎麽能和自己的姐姐共侍一夫呢!聖上在位七載,已是三十多六,雖說眉眼俊朗,卻全然失去了年輕人的那份銳氣,莫不說旁的,論輩分她是該稱聖上一聲“姐夫”的,雖然也有姐妹二人同嫁一個男人的先例,但季子棠不想與之效仿。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要嫁人了,隻希望那個人一定要是她所愛之人,不然,寧可孤獨一生。


  天下之大,嫁不成好男兒,不打緊!哪怕那人身殘聾啞,隻要能一心待她,她都甘願!


  正當此時,季文修厲言:“還不送二小姐回房歇息!”丫鬟婢子好說歹勸的將季子棠拉回後苑,剛一踏腳入房,隻聽見門外突然傳來砰砰的響聲,往外一望,門外家丁正在向門上釘釘子!


  季文修這是鐵定了心思要把她送進宮裏去:“阿爹!你開門!”季子棠邊拍門邊哭喊道:“阿爹!開門!你不能這樣對我!.……開!門!啊!要是我娘還在人世,她決不允許你這麽獨裁武斷的”直至最後她再也沒有任何力氣,身子軟塌塌的攤在地上。


  這一夜,她趴在門邊遲遲沒有合眼,夜是如此的漫長.……從天黑到天亮,從期望到絕望!淚水漫過衣衫。


  她望向窗外,淚,已盡,再多一滴都流不出。她怪不得任何人,這是天命,天意要她如此,又怎能違背!


  未來的路茫茫漫長,宮牆內萬丈深淵的日子,無非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從此以後,猙獰與她生死相依,溫情將全然不在,幸與不幸,無從得知。


  暖閣內,盛滿了習習而過的初秋涼風,掀開了幔子,桌上吹亂的宣紙散落一地,漱玉苑內,悲涼彌漫。


  一連兩日,季子棠滴水未進,回廊裏的幾個小丫鬟絮絮叨叨地議論了開,一邊為她歎息一邊搖著頭道:“二小姐也真是命苦,這以後進了宮,日子可怎麽過啊”可也有人覺得這是極大的幸運,能入宮為皇上的禦妻,命好的成為寵妃與榮嬪比肩,季氏一族也算是光宗耀祖,倘若不幸,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內廷主子,即便不得寵落入冷宮,也好過委身嫁給碌碌之徒,這是何其的榮耀!


  如果這番話被季子棠聽到,她恨不得抓著那個滿臉微露喜色的丫鬟入宮頂替她的“榮耀”,這等福氣,打從心底裏,她就壓根不在乎也不稀罕!她要嫁的不是那個坐擁天下隻能給她榮寵的男人,她要的是一良君,朝夕而伴,一生一雙人,便足矣!


  是日,錦堂終是耐不住心火,涕淚跪在書房外,此刻,她隻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季文修的身上,眼看已過兩日,若是此番繼續下去,怕是季子棠的身子就要熬壞了:“老爺,求求您了,先放棠兒出來吧”。


  幾番奢求,季文修終是推門而出,一把將其扶起來,哀歎:“你這又是何必呢?”。


  錦堂用帉帕將淚拭盡,略帶哭腔委屈地對季文修說道:“老爺,妾就這麽一個女兒,她雖不是妾十月懷胎生的,好歹也是妾含辛茹苦養大的,妾不求她大富大貴,但願她能平安康健,妾也就滿足了!”。作為一個母親,她心中自然是沒有什麽宏圖大誌,更不懂得何是大局為重,她隻明白一個道理,若是連自己孩子的安危都無法保全,苟活在人世便也沒了意義。


  季文修無可奈何地朝她揮揮手:“罷了!且放她出來吧”。一夜之間,不管季子棠此刻是否真的悟徹了,木已成舟都將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怨也好,恨也罷,終有一天季子棠會明白他這個做父親的難處,人世間,無奈的事,太多!數不盡的委屈,道不盡的苦楚,最後也隻能自己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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