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惶恐
我聽了他這句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現在是文明社會,我早就把他打得滿地找牙了。
我抱起胳膊,道:“我真不明白你來造謠詆毀的目的是什麽,在我眼裏,你就是一個處處都比不上平等王的可憐蟲,而已。“
我是不會給他胡說八道的機會了,拉開門,道:“你可以走了。”
我一扭頭,他已經消失了。
下班之後,我想著今天發生的事,他說的那句話,和笑起來的露出來的森森的牙齒,心裏有些氣惱,掏出鑰匙開門,不由的撞到一個人的懷裏。
那個人順勢接住了我,道:“怎麽了?看你臉色不好?“
“還不是那個奇奇怪怪的男人,他今天來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也不想把那男人說的話告訴顧先生。
“他要說什麽,估計我也知道。”
顧先生一直都是理智穩重的存在,仿佛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哦?”我看著他。
“他是不是說,當年是我父親打壓他,所以他才沒有爭取到平等王的位置?”
“對。”我應答道。
“還有,他是不是造謠說,我不是我父親的兒子?”
“我在考慮,我們是不是應該把這些人送到青山醫院裏去,免得他來胡說八道?”
我嘟囔著。
青山醫院,是一所著名的精神病醫院。
顧冥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頭發,這個時候,我的頭發經過了一段時間又成了披肩的長發,他緩緩的說:“無論是做人,還是做鬼,做神,都得經曆各種各樣的事,心理素質不強大,那怎麽行呢?”
他說著,給我倒了一杯茶,道:“剛買的普洱茶,你嚐嚐。”
我端著茶杯,茶葉的香味暫時平定了我不安的心情,我看著他的眉眼,如果顧少不是平等王的兒子,那麽平等王何必要大力栽培他,我一直都相信,男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視正統血緣關係的,白白替別人養兒子,無論對哪一個男人,都是一種恥辱。
顧少歎口氣,挑挑眉,看著我,道:“冥字秘號,又一份文件。還沒有解密,先給你看了。”
“為什麽啊?”我看著他放在我膝蓋上的文件,道。
“因為……你要是再去問我父親,估計他就要崩潰了。”
“我才要崩潰了呢。”我翻開文件,然後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道:“我想問,顧少,你母親呢?“
“我母親啊……”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道:“你可以先去看完這份文件,然後再說。”
我狐疑的翻開文件,手裏泛黃的紙張,提醒著我,這文件的年頭。
原來,顧少非平等王所生的謠言,流傳已久。
不過,這裏麵依舊沒有提顧冥母親的名字。
我隻是翻看了上麵的耀眼的法律條文,寫滿了天庭,冥界的條條框框。
什麽要成正道,必舍情愛。什麽成正果者無情愛之類的,看得我心驚肉跳。
我把文件捧到胸前,然後看了看顧少,嘴角抽搐的說:“顧少,你該不會是跟吳石一樣,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吧?”
這上麵的條條框框都說明,當時的天庭,對情愛之事,並沒有那麽寬容,而對於冥府的規則也並沒有網開一麵。
那這顧少是從哪裏來的?
“我說了,你可別害怕。”
“都到了現在了,我害怕什麽?”
我見過妖精,見過鬼煞,走過雪崩的高原,經曆過藏民的暴亂,我經曆過死亡和謀殺,我還能害怕什麽?
“吳石本來是泰山的一塊石頭,因為吸取了日月精華而成人形,他本來是被舉薦到冥府的。因為泰山首掌冥府,魂靈必歸泰山。這麽算起來,他在擔任我的副手的時候,距離現在的時光,大概是有一百多年。”
這麽說,正好和那個奇奇怪怪的男人的說法相同,一百多年前,他還在那玩意兒裏見到過吳石。
“一百多年啊……”
一百多年前,還沒有我呢。
我撓撓頭,道:“然後呢?”
“然後發生了一些事,本來我們之間相處也算客氣,但是他總是自恃聰明,背著我搞小動作,那時候我年輕氣盛,更沒有多少下屬管理經驗,大動肝火,責罰了他。”
“然後他反了……”
“一個聰敏的人,當然不甘心屈居人下。”
這是理由,歸根結底都是無明中的貪嗔癡。
“這個你也不需要感到驚訝,就好像是現在的警察隊伍裏,也會出現敗類一樣,從人間到冥府,到天庭,都是差不多的。所以,我們被各打了五十大板,我到人間曆練,他被開除冥府,從此與我結仇。”
咎由自取,也不值得同情。
“但凡是一個有野心的人,是控製不住自己對權勢的渴望的。”
“那個時候,你是怎麽發現的?”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橫死,正常死,我們冥府的人手很久都沒有更新,更是遠遠不夠,光要登記造冊,要調查前因後果,一路押送,所以那個時候,冥府不得不進行擴招人手,從小仙,小神,有修行的鬼之中挑選可用的鬼差。”
原來冥府也會有人手不足的問題,默。
“你是不是覺得奇怪,冥府也有人手不足的問題?”
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道:“你看黑白無常,雖然他們隨叫隨到,但是他們已經整日忙得像是陀螺一般,更不要提在冥河邊上的孟婆。正是因為人手不足,所以人間才有那麽多的漏網之魚,遊魂野鬼,自古以來就有之,冥府的人手不足,不是最近才出的問題了。”
“當時,招錄了四個有修為的鬼,歸吳石領導,才開始,我並沒有發覺什麽,但是後來卻發覺,他們違背冥府的條例,偷偷的吞噬那些本來應該捉拿回冥府的,有修為的那些鬼魂。而他們,隻當我不曾看到。”
“我太過衝動,出手太重,讓吳石的四個下屬,當場魂飛魄散。吳石為了躲避懲罰,所以從冥府出逃,我集結了眾人,把他打成了重傷,出手的時候,弄傷了他的臉。”
這就是所有事情的經過?
他說完了,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那麽,那個神經病的來源?”
“很久以前,我也問過我父親,我母親在哪裏,但是回應我的隻有沉默。”顧冥歎口氣。
“她在哪裏?”
她是凡人,還是神仙?還是修煉中的妖怪?為何我從來都不曾發現過她的任何蛛絲馬跡?
“你知道,在公文上寫著的,要成正果,必舍情愛。這個不是沒有來由的,就像是你的母親一樣。她的離開大概是因為這個吧。”
這簡直是迷一般的曆史,顧少那個時候懂什麽?
要想撬開平等王的嘴巴,恐怕比登天還難,如果不是他說,他第一次見到顧少母親的時候,她是在桃花樹下,我還真的以為顧少是有絲分裂,跟孫悟空一樣,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呢。
“我隻是從隱隱約約的風評中,聽到那些事。那個男人,造謠我的母親,後來,我母親就消失了。”
動不動就玩消失的母親,這不是跟我媽一樣嗎?
“你母親,是仙女嗎?”
顧少搖頭。
“那跟我母親一樣,是經過修煉的凡人了?”
“按照傳言來說,是經過修煉的凡人。”
看著顧少的表情,我忽然不想問下去了,再問也是去揭傷疤。
“一百多年你就在冥府當差,那你母親什麽時候生的你啊!”
這才是最大的問題啊!
“我忘記了。”顧少有些委屈的說。
哦,身邊一個老老老古董,那麽這麽算起來,他母親,也應該起碼是幾百歲的人了,如果她真的是人的話,不用生老病死嗎?如果是有,那麽,她又進輪回了嗎?還隻是在某個地方,秘密的沉睡或者是在修煉?“
果然,所有的地方都有宮廷秘辛一樣的存在,無論是一個破區局的科室,還是在聽起來端莊威嚴的冥府。
我把那文件重新塞回他的手裏,道:“算了算了,不看了,看得我頭疼。”
顧冥笑了起來,拉著要起身的我,道:“你知道我知道我母親是為了要成正果不近情愛這個理由離開我們的時候,我的心裏是多麽的惶恐。”
惶恐?
當幸福的假象被打破,我們都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同命相連。
大概隻有經曆過同樣苦痛的人,才會互相了解和扶持。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拍拍他的手,道:“我要去做飯了。”
“今晚上我們出去吃。”顧冥笑著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
顧先生腿長,他有的時候會放慢步子等著我,有的時候,就會和我一前一後,我看著他,忽然想到,怪不得,他看似正統,言辭必稱秩序法律,但是偏偏對於這件事,卻捅破天一般非要堅持下來,顧先生除了剛見麵那會兒高冷一下下,後麵知道了我的身世都是平和和藹的,看起來如此,但是實際上內心裏卻有他的堅韌和惶惑。
這麽想下來,似乎,他不喜歡任月的性格,也是在情理之中。
我裹緊了身上的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