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驚豔
陳然咬著牙，沒有出聲，而是轉首向一旁的低著頭的洛珈望去。她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低垂著眼，宛若老僧入定。
“對不起，醫生，我想這手術我們還得再考慮一下。”他突然對醫生這麽說。醫生略微詫異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洛珈。像這種臨時取消手術的情況，他見得不多。
“好吧。那你們考慮清楚了，再來告訴我做還是不做！”
“陳然！”洛珈終於有了反應，抬起頭不滿地瞪著他。他一把拉著她就出了醫生的辦公室，直跑到安全出口處。
“你懷孕了，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要去引產手術，你難道不知道這手術的風險有多少大？你可能會終生不孕！還可能會死！”
“我知道。可我有的選嗎？”
“為什麽不去找藍天洛？為什麽要自己一個人扛下來？”
苦笑，她忍著淚，說：“找到了又怎麽樣？他會要這孩子嗎？還不是給點錢，讓我做掉。與其都是做掉，倒不如我自己解決了。”
“不行！你不去找他，我去找他。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受這樣的罪，而他什麽責任都不用負。”
“不要！”她死死地攔住有些激動的陳然，哀求地說，“求你不要去找他。就當我倒黴，看錯了人！我要是去找他，隻會自取其辱。我已經夠受傷害了，就讓我保留一點最後的自尊。”
淚水隨著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全湧了出來，她雙手緊捂著嘴，不想讓自己哭出聲音來。陳然心疼地一把摟住她顫抖的雙肩，任由她決堤的淚將自己的衣服浸濕。
“陳然，這孩子是我和他最後的聯係，拿掉孩子，我就跟他徹底沒有關係了。你就再幫我一次。醫院一定要有家屬簽字才肯手術，我媽媽現在這個樣子，我實在是不能讓她來簽。你就當行行好，暫時做我的家屬吧。”
他無奈地點了點頭，即便心再痛，他也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催產的針打下去後，陣痛便接蹱而來。洛珈整個人蜷縮在手術台上，死死地咬著牙，愣是讓自己不喊出一聲來。用藥物殘害自己的骨肉，讓她產生了強烈的罪惡感，因此她拒絕了一切無痛的措施。她要懲罰自己，讓要自己牢牢地記住今天所受的痛苦都是拜藍天洛所賜。
冷汗浸濕了她的全身，有好心的護士替她擦著額間的汗水。對於這個意誌力堅強的女人，所有的護士與醫生從心底裏對她有著好感。
陣痛終於達到高峰，洛珈能感覺到腹中的寶寶在掙紮著，瀕臨死亡。淚水伴著汗水一起淌下，這一刻，她不能原諒的人不僅是藍天洛，還有自己。
手術還算成功，血肉模糊的孩子被醫生用產鉗夾了出來。她提出想看一看，醫生猶豫了一下，還是滿足了她的要求。
望著這個被鮮血覆蓋，尚未發育好的小小東西，她終於支持不住了，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整個人蒼白得就像死人一樣。護士正在幫她輸著血，而陳然一臉悲傷地守在她的床邊。
陳然想和她說什麽，但終究是忍住了什麽也沒說。洛珈朝他感激地微笑，他不愧是她曾經最得力的助手，她的任何心思他都明白，包括現在她不想說話，他也領會了。
在醫院住了五天後醫生同意她出院了，她的身體慢慢地恢複，可是心靈上的傷怕是一輩子都難以恢複了。這幾天裏，陳然在她與洛妙靈這裏兩邊跑，就像是她的親人一樣。洛珈感到自己欠他太多，不好意思地說：“你的出差應該結束了吧，公司那邊沒催促你回去嗎？”
他笑了笑，說：“我不回去了。我已向公司申請調到廣州分公司工作了，這樣就可以離你們近一點了。”
“什麽？你……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自毀前途。總公司那邊有多少人等著進，你反而往分公司跑，而且廣東這邊銷售不佳，你過來幹什麽呢。不，你現在的位子得來不易，別為了不相幹的人，輕易放棄。好嗎？”
陳然繼續無所謂地笑笑，說：“你怎麽能算不相幹的人。”
洛珈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她不傻，他的心思她又怎麽會一點感覺都沒有，可是她已承受不起了。陳然是個好男人，如果沒有藍天洛，她離開永天後，或許還有點可能，可是現在……
突然覺得自己非常可恥，自從上次他替她按摩腳後，她就已明白他特殊的感情，可那時她的眼裏隻有藍天洛，什麽時候顧及到他的感受。現在自己被人拋棄了，居然三番四次地利用這份感情來使喚他，還讓他產生了錯覺。她怎麽可以這麽自私呢，他應該有更好的女孩來配，而不是留在她的身邊浪費時間。
“陳然，如果你把我當自己人，當姐姐的話，就聽姐姐一句話。回去！”
“我從來沒當你是姐姐。”
“我知道，你以前當我是上司。”她故意會錯他的意，說，“但是現在我想認你做弟弟。你願意嗎？”
“我不願意！”他衝口而去，笑容轉眼隱去，不滿地瞪著她。
她尷尬地低下頭，避開他異樣的目光，輕聲地說：“不願意就算了。謝謝你這些天跑前跑後地照顧我們母女倆。現在我出院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從明天開始就你就不用再過來了。”
“你是在趕我走？”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老麻煩你不好。你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應該打擾你的。而且總公司那邊發展前景好，以你的才幹你完全可以混得更好，你實在沒有必要留在這裏。在廣州分公司你做到頭，也不過是個經理。聽話，回去吧！”
“夠了！”他突然大聲地阻止她，目光逼視著她，說，“我自己的事我知道怎麽做，用不著你來教！”
說著，他生氣地轉身就往門外走，臨到門口，他停住了，頭微微地向後轉，說：“我承認我比不上藍天洛，我沒有他有錢，沒有他帥，沒有他能幹，也沒有他的家世顯赫。可是……”說到這裏，他停住了，深深地吸了口氣，又說，“你讓我替你在手術風險同意書上簽字，我以為你真把我當成你男人了，所以你才會把自己的生命都交給我了，卻原來……我會錯意了。”
門重重地關上了，洛珈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心中又是愧疚又是苦澀。她從來沒有拿他和藍天洛去比過，在她心目中陳然就是陳然，是沒有誰可以替代的。可是自己已經被愛情傷得奄奄一息，早沒有再找一份愛情的心情，就算有她也不能在還沒有恢複過來的時候，找陳然做安慰品。這對他是不公平的。
她沒有向他說明，因為她知道他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陳然在接下來的第二天回S市了，臨走前他有發了短信通知她。字很少，卻表示他沒有生她的氣了。
深夜，S市，米蘭雅閣。
藍天洛醉熏熏地回到家裏，一頭栽到床上，不想起來。這樣買醉的日子已經兩個多月了，每天隻要一下班，他便會一個人去酒吧將自己灌醉，可是他仍然發現隻要一回到這個屋子，該想起的人還是會想起，該受的痛還是會痛，酒精根本幫不了他什麽忙。
她終究還是離開他了，離開得徹徹底底，一點給他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手機，還給他了，公司，辭職走人，連她原先住的房子，都閃電出售。看來，她是鐵了心要與他一刀兩斷了。
當他兩個多月前被爺爺軟禁在海南島的一處私人別墅裏的時候，他最擔心的就是她對他沒有信心。在那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手機的信號一點都沒有，而別墅裏所有固定電話也都被爺爺派來的人做了處理。他知道爺爺的用意，就是想拆散他和洛珈，同時教訓一下他這個不聽話的孫子。
他天天祈禱著，希望洛珈能信任他，等著他出去見她。可是，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在心急火燎地返回S市後，洛珈已不知去向。米蘭雅閣的房間裏，甚至連她一根頭發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