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勢起
六日後,除去兩萬人馬留守濮陽,蕭瀾帶著八萬大軍直奔金陵。
此行打的是護送太和帝回京的旗號,有車駕在,行軍速度倒不很快,蕭瀾看看也著了薄甲的延湄,握一握她的手,說:「下半晌行軍你到馬車裡歇一歇,連騎了幾日馬,腰背受不住。」
延湄端碗喝了幾口熱水,說:「我能行。」
實際她腰和屁股都疼得厲害,但是忍著不說,也不想進車裡,這幾日都跟著蕭瀾騎馬。
「聽話」,蕭瀾拇指蹭蹭她的臉,「閔馨還在車裡,你就是去了,也不影響咱們行進速度,正讓她幫你舒動舒動。」
閔馨一路被顛得七葷八素,聞言貓著腰扶著腿,說:「正是,正是。」
——按說應該讓閔蘅跟著來,但霍氏沒好全,暫且讓他在侯府里留兩日,又有延湄在,只得先將閔馨帶上。
延湄看看她,又看蕭瀾,這才點點頭,又小聲問:「瀾哥哥,你累不累?」
「不累」,蕭瀾給她把上身的薄甲解了,說:「你先去車上,我幫你把飯端過來,這幾日吃的還慣么?簡單的葯都帶著,難受了要說。」
延湄擺擺手,她吃著實際有些膩,但對這些不是很在乎,幼年鬧災荒還挨過餓,吃幾天大鍋飯又怎麼了?她四下看看,蕭瀾知道她在找傅濟,道:「父親跟著聖駕,比你這還好些。」
延湄放心了,看蕭瀾嘴唇發乾,一路行來發冠稍有些松,因肩傷還未痊癒,面色說不上好,她心裡頭飄飄搖搖一下,踮起腳尖兒,湊到蕭瀾耳朵邊,悄悄說:「瀾哥哥,我想親親你。」
「……」
正是午間休整,蕭瀾往四周掃一眼,忍了忍沒忍住,捏她的胳膊,說:「上車!」
延湄踩著小凳上去,蕭瀾貓腰跟著進來,勾住她的腰便吻,延湄一口氣還沒換過來,嗚嗚出聲,蕭瀾狠命在她口中肆虐了一番才稍稍退開,延湄捂著胸口喘氣,眼神無辜,似乎沒料到他如此兇狠,蕭瀾也盯著她,剛要說話,延湄卻兩手捧住了他的臉,嘟起唇,輕輕柔柔地親在他的嘴角,隨即,順著唇線一點兒一點兒親過來,不時用舌尖小小舔舐,蕭瀾兩手撐在窄榻上,微微蜷了起來。
他們已經有過比這更深入、更纏綿的親吻,可是此刻,蕭瀾仍舊被弄得臉紅心跳,甚至不敢妄動。
延湄在他唇上細細的親蹭完,手指勾了勾他的領口,蕭瀾抿抿唇,正猶豫著要不要解開甲胄,延湄已經趴在他左肩窩上親了兩下,說:「親親不疼。」
蕭瀾上身綳著,一條腿晃了晃,延湄又跪坐起來,幫他整了下頭頂的發冠,歪頭看一眼,「好啦。」
蕭瀾簡直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既想狠狠親她,又想就使勁兒抱著,兩個念頭撞來撞去,他卻什麼都沒做,只攬著後腦勺,親了下她的腦門兒,說:「放心,瀾哥哥好好的。」
閔馨在車外站了一陣兒,賊兮兮地覷著車廂,心說太欺負人了!腰酸背痛的沒人問一聲也就罷了,還要時不時的被塞塊兒糖,吃的牙疼!她越想越傷心,凄凄涼涼地去給自己盛了碗飯,默默蹲在角落裡吃,結果吃到一半看見蕭瀾打車上下來,端了飯給延湄送過去,閔馨默默翻了個白眼,有點兒想摔碗。
結果碗沒摔成,腳倒被踩了一下,閔馨「嗷」一聲,蕭真後知後覺地轉過身,上下看看,道:「誒?我踩著你了?」
閔馨咬咬牙,單腳站起來,要不是之前見過,知道他是個王爺身份,真想把剩下的半碗飯直接扣到他臉上。
蕭真端詳片刻才把她認出來,但也不是很確定,問到:「你是……上次那位大夫?」
閔馨一邊嘴角扯了扯,不冷不熱地說:「見過寧王殿下。」她端著半碗飯,虛點著一隻腳,行禮也不倫不類。
蕭真倒也沒計較,可能是剛踩完人家不大好意思,咳了聲說:「我方才沒瞧見,要緊么?」
閔馨退後半步,氣順了一點兒,她一個小草民,被堂堂王爺踩了腳算個屁事兒,因平平回了句:「多謝王爺,不礙事。」
要是擱以前蕭真也就不理了,但前些天才洗心革面,一時不大適應的過來,頓了頓把自己才新盛的一碗飯遞過去,說:「夠吃么?這碗還沒動,給你罷。」
閔馨不知他是什麼意思,一連串地擺手:「不不不,王爺,我這兒夠了。」
蕭真笑了一聲,道:「你是跟著老六……穎陰侯夫人來的?」
「是」,閔馨垂著眼睛,一點兒也不想跟他說話,只道這人怎麼還不走,她都忘了,換以前的性子,她該是巴不得能認識這樣身份尊貴的人。
蕭真嘖了聲,索性在旁邊席地而坐,打量幾眼,問她:「你怎的總跟個小郎君似的?」
「啊」,閔馨不知這話該怎麼答,呵呵笑了兩聲,說:「是。」
蕭真沒話了,自己在那兒出神,閔馨想轉身走,但他到底是個王爺,又不大敢,只得躬著身子在旁邊站著,蕭真發了半天的呆,似乎又回過神來,道:「我記起來了,你上回哭得丟了魂兒一般,是你哥哥出了事,救回來了么?」
「勞王爺垂問,救回來了。」
蕭真挑挑眉,忽然說:「把頭抬起來。」
閔馨心下有些不耐煩,稍稍抬頭,眉間還蹙著,蕭真笑道:「嗯,這回瞧清楚了,下次踩不著你。」
閔馨沒吱聲,正蕭瀾過來,以為有事,問:「怎的了?」
可算來了救星……閔馨忙道:「侯爺,那我便去車裡尋夫人了。'
蕭瀾頷首,閔馨快走幾步又往回瞥了眼,覺得這位寧王殿下真是神神叨叨的,回了車上,延湄剛過飯,正趴在窄榻上眯著。
閔馨在她周圍嗅來嗅去,延湄轉頭看她:「聞什麼?」
閔馨嘿嘿笑,沒聞見什麼怪味兒,又瞄她的衣服,也不見凌亂,便哈哈哈說:「馬車裡確實窄小了些。」
延湄腿伸一伸,覺得還好,問她:「用過飯?」
閔馨剛吃了半碗還沒飽,結果被蕭真打斷了,提起來頗悶氣,挑簾瞅了一眼,低聲道:「夫人識得寧王殿下么?他是不是……怪模怪樣的?」
延湄識得蕭真,但沒甚特殊印象,想了想說:「跟瀾哥哥不一樣。」
「是」,閔馨已經服了,哼哼道:「在夫人看來,侯爺與誰都不一樣。」
延湄不害羞,反覺得她說得對,認真嗯了聲,沖她笑,閔馨也沒脾氣了,稍拉了下她的衣裳,「我給夫人捏捏?」
她不會騎馬,車裡再顛,到底比延湄好些,心裡實還挺佩服。延湄肩酸腰痛的,甲胄有重量,幸虧現在已入冬,衣服穿得厚,否則光這個也夠她受,按兩下,松泛的多,慢慢閉上眼眯著了。
外頭,蕭真瞅著閔馨的背影問了句:「這位小大夫姓什麼來著?姓閔?」
「嗯」,蕭瀾看他一眼,「你方才找我?」
蕭真點點頭,起身,正了面色道:「不大對啊,這距蕭旻跟咱們分道已近半個月,按理說,朝中必定已得到消息,怎麼旨意還沒有下來?路過上陽郡,似乎也沒有旁的動靜。」
蕭瀾活動活動手腕,微微笑了笑,道:「大抵三種可能:其一,朝中認為我的確只是護送太上皇進京,濮陽守軍得的是太上皇的令;其二,他們對於太上皇能否回京並不著急,多半有旁的法子收拾我;其三,京中自也在爭鬥。」
蕭真皺眉,「第一點不大可能,即便咱們的新皇上信了,皇太后也信了,但沈湛是不會信的。」
蕭瀾樂了一聲,蕭真嘶口氣,轉念又一想,他都已經準備這麼長時間了,不可能京中沒有打探消息的耳目,拍拍衣裳道:「快說說,有沒有甚麼信兒?」
蕭瀾靜了一會兒,才道:「太上皇在漢中時,平王蕭琚不在京里,但後來朝廷得報,按理他是皇長子,該親自帶兵來救,但他拖延過去了,遲遲沒有出京,你說他打的什麼主意?」
還能打甚麼主意?皇家裡,為的不都是那把椅子!
蕭真一拍大腿,「我早看出蕭琚虎視眈眈了!興許宮裡已經颳了一場腥風,但龍椅上至今沒換人,說明他被壓制住了,處境八成也不好,咱們可以讓人暗中給他捎信兒,只要能勸服他,便可裡應外合!」
蕭瀾沒說話,眉間卻微微蹙了起來,——蕭琚這個人……他搖了搖頭。
不過還沒等他們找蕭琚,蕭琚卻尋到了他們,且帶了三千人馬,但既不是來接太上皇,也不是來興師問罪,而是,來投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