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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畫畫

  蕭真撒了半上午的風,積沉心底的話傾訴出來,輕鬆許多,頂著一張花臉,說:「快給我弄點兒茶葉來。」


  蕭瀾知道,他能把這些說出來,那意味著過往的就都翻篇兒了,挑挑眉,沖外頭道:「去拿兩個蒜頭。」


  蕭真叫喚:「誰要蒜頭,要茶葉!」


  「蒜頭治酸倒牙更快」,蕭瀾讓人把水都換了,頓了下道:「青姐去了好幾年了,你節哀罷。」


  蕭真站起身,哼了一聲,本還想再說句什麼,想一想又覺得沒意思,到了這個份兒上,怨氣也都散了,至於董青蘿是否還在哪個庵里活著,也與他全無干係了,畢竟,寧王妃已死。


  他過來喝了口白水,后槽牙又是一陣兒難受,臉色倒是端嚴了幾分,問:「你有多少人馬?」


  蕭瀾道:「十萬。」


  蕭真嗆了一口,瞠目道:「你說動了濮陽守軍?」說完又覺也不意外,十萬大軍光靠嘴皮子根本說不動,蕭瀾在濮陽這一年多,是跟他們共過命的。


  蕭真心裡頭肅了肅,眯起眼睛:「你要把太上皇如何?我不可能叛他,那是我父皇。」


  「他性命無虞,你大可放心」,蕭瀾道:「只是年紀大了,坐不穩那張椅子。」


  這話說的有些囂張,蕭真怪笑一聲,後仰著身子看他:「幼時我倒沒瞧出來你是個狠的,那會兒像個悶葫蘆。」


  「悶葫蘆心裡有數」,蕭瀾順著他的調侃,道:「恩情我都記在心裡。」


  ——其實有什麼恩情之前救命也都還了,他是顧念當初的情分,蕭真心裡明白。


  外頭下人拿了蒜頭過來,蕭真捏捏鼻子,但也沒有旁的,只好剝皮嚼在嘴裡,一瓣一瓣的,辣的他直咧嘴。


  蕭瀾也不說話,坐在旁邊看著。


  蕭真慢慢吃完了一整頭,辣的眼淚都出來了,神清氣爽,抬抬下巴:「說,要我做什麼?」


  蕭瀾嘴角緩緩彎起來,搖頭:「眼下暫且不用,三哥只需隨著我進京,隨時應變就可。」


  「不早說!」蕭真把剩下的那頭蒜擲過去,「叫我想這半天,還以為得先行拿了腦袋給你墊路呢。」


  兩人相看一眼,蕭真又無奈地樂起來。


  蕭瀾中午也沒回主院,便在蕭真這裡一併用飯,午間咂了兩口酒,蕭真這兩日牙酸的飯也吃不動,酒更喝不著,這時候雖只有一小盅,簡直想哭。


  他亂七八糟說些陳年舊事,蕭瀾大多沉默聽著,偶爾搭上一兩句,後邊又論起京中情形,說說停停的,直從中午坐到晚上,蕭瀾戍時才回了自己院子。


  延湄已經用過晚飯,正在桌邊畫東西,蕭瀾以為她是在畫工兵器,湊過去看,結果見畫的是兩個小人兒。


  延湄慣畫器物圖,比例精準,線條簡單,畫起小人兒來就顯得格外……有特色,蕭瀾看兩眼認出個子高的應該是自己,個子矮些的是延湄,可是再一細看登時臉上發燒,——這畫畫畫的是……昨晚?!


  蕭瀾趕緊一手擋在紙上,壓著聲兒道:「誰教你畫這個?」


  延湄轉頭看他一眼,鼻子湊前嗅了嗅,說:「酒?」


  「嗯,中午飲了一盅」,蕭瀾答道,說完把紙從她手底下抽出來,再看一眼,臉由紅轉黑,屋裡沒人,連耿娘子都被打發到門口,看來延湄也是知道不能給旁人看的,然而……蕭瀾看著自己腿間的一個小黑點兒,臉上簡直不知是什麼表情,——就、這、么、大、點兒?!


  他把紙折起來,問延湄:「畫了幾張?」


  延湄要來搶,又指指火盆,說:「兩張,燒了。」


  火盆里尚有草紙的余灰,她當然知道不能亂畫,只是還沒想明白昨晚到底是怎一回事,要畫出來瞧一瞧。


  蕭瀾把紙收進自個兒懷裡,說:「你畫的不對。」


  延湄眨眼:「哪裡不對?」


  蕭瀾勾勾手指:「近些我告訴你。」


  延湄瞪他一眼,拿筆在他臉上畫了一道,蕭瀾扣著她的腕子要親,延湄早上的不樂意還沒消完,扭頭說:「不讓。」


  蕭瀾樂了,問她:「晚飯用得香么?」


  延湄沖他吹口氣,說:「香、得、受、不、了。」


  蕭瀾湊到她耳邊,也學她吹氣,悄聲說:「還有讓你更受不了的,想不想試試?」可能是一下午與蕭真說話,勾起了他少年人特有的頑劣性,說話也不正經起來。


  延湄沒聽明白,但直覺不是好話,板起小臉推他:「酒味兒,去洗。」


  蕭瀾故意用臉蹭她,直到延湄暴躁地要咬人,才在她唇上咂一口,起身去沐浴,不過這樣的結果就是,晚些要睡覺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枕頭沒了,延湄壓著一邊被角,傲然說:「你求求我。」


  蕭瀾哭笑不得,一邊去揭她的被子一邊道:「嗯,瀾哥哥求你了。」


  延湄摁著被角鼓嘴,覺得他說得敷衍,蕭瀾便換了法子,搓一搓胳膊,說:「冷。」


  延湄手果然鬆了松,蕭瀾趁勢鑽進去,去呵她的癢,延湄氣哼哼的,蕭瀾把人抱在懷裡,心想就帶著她一塊兒去罷,萬一有個什麼又怎樣,到底兩人在一處,總好過像董青蘿一般。


  這樣想著,他旁的念頭也暫且消下去,實實地抱著人睡了。


  第二日請安時他便與霍氏說了一聲,要帶著延湄一併進京,霍氏竟也沒反對,只擔憂道:「她的傷全好了么?這一路不比尋常,身子可吃得消?」


  延湄大力點頭,說:「能。」


  「那便去吧」,霍氏道:「否則她與我等在這裡,也得日日提心弔膽地惦念,那滋味不好受,索性跟了你去。母親便是這身子不爭氣,只待稍好些,錯過兩、三日,也在你們後頭隨著。」


  霍氏後半句話倒不假,此事上她並不怕死,只恨不能明日便站在皇宮的金殿上。


  延湄意外她此次竟然同意了,又覺得她自己說出了擔心的滋味,便沖她笑了笑。


  「好孩子」,霍氏微嘆口氣,「自打你嫁入府里,沒少跟著吃苦受罪,路上顧好自個兒。」


  延湄這回被她拉著手沒有掙,應聲說:「記住了。」


  霍氏眼角帶了淚,在她手上拍一拍,像是對自己的女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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