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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一章:離開

  秀珠的死攪得宮裏看似毫無波瀾的靜水翻起了暗藏表麵之下的泥沙,趙敬光不信冤魂索命之說,迅速著人調查,事情進展緩慢的同時,他也察覺到了不對,曹雄,消失的太久了。


  曹雄在的時候,宮裏任何風吹草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算有什麽問題,曹雄三天之內也能給他一個確切的答複,不像現在,事情交代下去,他感到了一種無形的滯礙感,不像從前一樣得心應手,趙敬光心生警覺。


  手下的人一得手,就把消息送到了沈獨手裏,同時也把暗中聽到了秀珠說的關於萱草的忌諱的事一字不漏的傳了回去。


  沈獨的表情一頓。


  翩然也送過一副萱草圖案回來,那時他還不明白是什麽意思,現在卻有些意想不到。


  曹雄也在沈家軍裏待過,他和姑姑沈萱自然相識,可冷麵無情一揮手就處決了沈家人的他對居然沈萱有特別之處?

  看來,他該好好查一查曹雄的生平了。


  三皇子的人對曹雄圍追堵截,想要置他於死地,沈獨也在裏麵插了一手,讓曹雄不至於輕易脫身又總是命懸一線疲於奔命,讓他沒有精力關注趙敬光的事情,也就不知道,無形之中,他的主子被人慢慢滲透了別的勢力。


  而趙明旭幾次追殺曹雄功敗垂成,讓他心中憋了一股無名之火,尤其是在收到一件東西之後,更是到達了頂峰,臉上溫和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崩裂。


  有人把一塊鮮血寫的“賀”字的白布,送到了他府上。


  趙敬光一個巴掌落在了青雲臉上:“我是怎麽交代你的,半截身子都在土裏的人了,都能讓他跑了,現在居然還明目張膽的到我麵前來示威,我要你們有什麽用!”


  青雲麵無波瀾:“屬下失職,請主子責罰。”


  趙明旭深吸了一口氣:“是我失態了。賀子軒能逃出去,必然有同夥,給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


  隻是一瞬,趙明旭就察覺自己的心態不穩,連忙按下了怒火,接二連三的不順讓他越來越暴躁,可又無法發泄,一日一日的壓抑下來,讓他心底的野獸越來越難以控製,趙明旭心知自己的問題,可現在正是要緊時候,他不能出一點差錯。


  就在此時,秀珠的死也傳到了他耳裏,趙明旭不得不強打精神套著溫和體貼的皮,進宮去做一個孝子,擔憂的外表下,心底又添了深深的不耐。


  另立太子的呼聲越來越高,趙明義舉步維艱不說,凡是保持中立和表示反對的官員多多少少都除了一點意外,就連宋淵在下朝時也差點被驚厥的馬踩踏受傷,趙明旭明目張膽地威脅一時間讓整個朝堂風聲鶴唳,而被蒙蔽了耳目的趙敬光對此一無所知。


  一連幾日,宋瑜瑾從宋淵凝重的表情上,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


  這天,宋淵叫住了女兒。


  “我暫時求了一分調令,讓沈獨帶著你走吧。”宋淵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沉重,“等這陣風波過去了,你們再回來。”如今朝中幾乎成了趙明旭的一言堂,前太子趙明義勢弱,站在他那一邊的人都遭到了打壓,宋淵隻是表露出無意支持三皇子的意思,這幾天在朝上幾乎要抬不起頭來。


  趙明旭為了皇位不擇手段的行事風格逐漸顯露,宋淵不敢拿宋瑜瑾去試他的仁慈,找了借口在趙敬光麵前求了一分調令,好在趙明旭沒有把沈獨放在眼裏,故而沒有多做阻攔。


  宋淵的行動很快,他求來的調令是一個十分偏僻的地方,從通知宋瑜瑾到送他們出城也不過短短一天,城中正在為了找賀子軒戒嚴,沈獨順水推舟借此送賀子軒出城。


  宋瑜瑾故意崴了腳,躺在馬車裏,賀子軒就藏在被子裏,沈獨特意鋪了厚厚的被褥,其實隻有一半,向裏的一半被剪去,賀子軒躺上去,蓋上被子,看不出一點異常。


  出城的時候,果真有士兵來檢查,就算是小的箱屜也不放過,不過好在他們沒有無理地要求宋瑜瑾起身,終於還是放行。


  出了城,宋瑜瑾掀開被子,被賀子軒青白的臉色嚇了一跳,他躺在那裏,呼吸微弱,不仔細看,幾乎和個死人沒什麽差別。


  “賀大哥!”宋瑜瑾叫了一聲,賀子軒虛弱地睜開眼睛,衣袖下的一截手腕瘦骨嶙峋,看得宋瑜瑾滿腹心酸,對趙明旭的毒辣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


  聽夏還是好幾年前見過賀子軒幾麵,那時瀟灑風流的人與現在枯瘦的青年實在是天差地別,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她一時間不敢說話。


  賀子軒靠在車壁上,神思飄忽,不知道在想什麽,問道:“我們這是要回大勝關嗎?”


  “嗯,我和你一起回去。”出城前沈獨就和她商量過,她護送賀子軒回去,賈郎中在那裏,說不定能在蕭曼回來之前穩住他的身上的毒,而沈獨則繞個圈子再暗中回到京城,做他未做完的事。


  賀子軒眉眼含笑:“終於可以回家了,真好。”


  回家兩個讓宋瑜瑾心頭一酸。


  自沈家出事至今五年多的時間,賀子軒都沒有再回過大勝關,如今再次歸去,卻已是油盡燈枯之像,其中種種辛酸,誰人能知。


  “賀大哥,你一定要早點好起來,張伯他們都在等著你回家。”


  沒說幾句話,賀子軒又沉沉睡去,沈獨駕著車,抿緊的雙唇一直沒有鬆開過。


  未免人多事雜,宋淵催兩人盡快上路,除了聽夏,沒有再安排仆人相隨,所以趕車的事就交給了沈獨。


  他聽力過人,自然也聽到了他醒來後短暫的對話,心裏被鋪天蓋地的愧疚淹沒,他身為人子,所以家仇不可不報,可賀子軒本沒必要如此拚命,他卻為此送了半條性命,連剩下的半條,也如千鈞係於一發,隨時都有送命的可能。


  這些,本該是由他來承受的。


  心裏像是被灌了鉛,沈獨揚起馬鞭,狠狠地抽在馬屁股上,馬車朝著遠處飛奔而去。


  入夜的時候,他們在半道上的一家客棧落腳,早就等在這的幾個護衛迎了上來,沈獨把人交給他們,左丁右囑,又去看了安頓好的賀子軒,才放心離開。


  宋瑜瑾站在樓上的窗邊,看著沈獨的背影在夜色裏遠去,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些不安。


  “夫人,賀少爺喝了藥,已經睡下了。”聽夏端著空了的藥碗走過來,眼神中帶著憂慮,“我看賀少爺的樣子,似乎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和七老八十的人一比,也不差什麽了。


  “他中了毒,我們正要回大勝關請賈郎中為他解毒,天一亮我們就出發,盡量加快腳程,你去讓小二多為我們準備一些碎米和瓦罐,路上總不能讓他和我們一起啃幹糧。”


  宋瑜瑾沒有多說其中的緣由,聽夏也知道分寸,細心地照顧著賀子軒,天一亮,打扮成家仆的幾個護衛就跟在馬車後出發了,一行人日行夜趕,除了偶爾停下來為難以動彈的賀子軒熬點粥以外,幾乎很少耽擱,急匆匆地朝著大勝關行進。


  沈獨離開以後,先是去找到了當年為先皇看病的太醫的後人。


  那家人偏安一隅,開了個小醫館,平靜度日多年,冷不防有人找上門來詢問舊事,也是一問三不知,根本沒有給出什麽有用的線索,還是沈獨使了點手段,才詐出老太醫雖然被賜死,當舉家逃亡時,曾留下一箱子書,讓兒子務必好生看管。


  太醫的兒子最後把父親多年前看病的手劄找了出來交給他:“父親的事,我們真的不知道,當年他傳信回來讓一家老小速速離開京城,我們走的十分匆忙,許多家當都被棄了,隻有這箱書,父親讓我原原本本地帶走,不許有一絲錯漏。我原以為這些醫書是父親要讓我好生鑽研,不輟了一身醫術,可後來多次翻看都隻是一些尋常小病小痛的記載,便知道我會錯了意。可我這麽多年也沒有發現其中有什麽關竅,父親讓我保管好,定然有深意,現在,我能給你的也就這箱子書了,希望能幫到你。”


  沈獨大略翻看了一下,的確都是些尋常的醫書,但也還是道謝,按照他們一家人的要求,為他們換了新的身份,送到另外一個地方生活,帶著醫書回去慢慢研究。


  醫書上老太醫用了不同深淺的筆墨做了批注,沈獨把一整箱書都翻了個遍,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老太醫或許早就料到自己的下場,借用這些醫術,說出了一些秘密。


  他批注所用的墨色中,顏色清淺的墨跡最少,隻出現在了一套論述傷寒的著作中,在書上隻是零星圈了一些字眼,但若是順著書的順序一本本找下來,最後卻連成了一段話。


  “皇病重,密召沈與景,交至寶與景,以重任托之。臣恐命不久矣,故留訊,日後成敗,且看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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