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章：說開
天知道剛才躲在桶裏，聽著外麵的人說話，他一直忍不住在發抖，生怕自己被發現。
賣菜郎叮囑道：“待會我會送你去廚房，我打聽到廚房裏有一個人是太子的廚娘，我能幫你的就到這了，明天這個時候，我再來接你，你自己見機行事。”
馬寶兒又敲了三下筒壁，示意自己聽到了。
賣菜郎把板車推到廚房，廚房裏的人都認識他，隨意的和他打招呼，賣菜郎說話好聽，又會恭迎人，氣氛很是熱烈，在他有意引導下，問出了不少趙明義的消息。
“大人把整個東院都騰出來給太子和他的隨從了。”洗菜的婦人十分八卦，“這皇宮裏出來就是和我們不一樣，隻吃活魚，得把刺給挑了，還不能擺的太難看，說是會吃不下飯，規矩可大了。”
“你別說，上次還有人來提醒我，切肉的時候切多薄，切成什麽形狀，什麽大小，這皇家的廚子也不好當啊。”
“上次不是有個誰吃錯了東西，病了好幾天嗎，太子從那以後請了專門的廚娘，根本不碰我們做的東西。”
“噓，別說了，待會她來了聽見我們背後說她又不高興了。”
“哼，不就是給太子做飯嗎，還不是一樣是下人，整天擺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給誰看。”雖然抱怨，但也沒人再往下說。
賣菜郎笑嘻嘻地把東西都搬進廚房裏：“幾位大娘，我先走了，明天我再來拿桶。”臨走之時，賣菜郎趁別人不注意又敲了木桶，“萬事小心。”
馬寶兒在木桶裏待了一整天。
那位為太子做飯的廚娘果真很不合群，其他人都不愛和她講話，但她也不在意，處處表現出高人一等的樣子。
但廚房裏人多嘴雜，馬寶兒也不敢就這麽出去，硬生生等了一整天，又餓又渴，太子的廚娘還早早的就走了，急的他差點哭出來。
要是完不成秦叔交給他的任務，他還有什麽臉回去。
半夜裏馬寶兒從桶裏爬出來，抱著賬本哀哀淒淒地流淚，突然聽到了外麵的腳步聲，還有太子廚娘不停蹦出來的討好的話。
原來是有位大人伏案到半夜，讓廚娘起來給做些吃的，馬寶兒急中生智，本著賭一把的心思，把包袱放在了灶台上，用灶火灰寫了太子兩個字在灶台邊上，然後躲回了木桶中。
那兩個暗衛一進門就看到了灶台上的大花包袱，打開一看就知道非同小可，急著回去稟報主子，也就忘了細查廚房裏的蛛絲馬跡，等他們發覺送賬本的人根本就沒離開的時候，馬寶兒已經坐著板車晃悠悠的被運了出來。
那時趙明義已經外出，所以東西被交到了陸楟之的手裏，無意撞見這件事的廚娘也因此被送走了，還讓廚房裏不明其中緣由的人高興了好一陣，還以為她是得罪了太子被攆走了。
“這小子也是誤打誤撞。”秦泰事後聽馬寶兒說起來也是覺得蒼天保佑，居然敢就這麽把東西送出去，還好最後目的也算達成了。
馬寶兒羞澀地低著頭。
“之前是太子受製，沒辦法直接與外麵聯係。”宋瑜瑾道：“你們願不願意跟我回去麵見太子，陳述平州大小官員的罪狀？”
“可以嗎？”秦泰聽了心裏熱乎乎的，沒想到他還有見大官的一天。
“當然可以，不過要讓你們受一點罪。”宋瑜瑾道，“還有你們要送過來的人，我讓文棋等在這裏，你們把人交給他，他會聯係我的。”
“好，我跟你去。”秦泰道，“這幾年什麽罪沒受過，什麽苦沒吃過，隻要能告倒這些貪官，我都不怕！”
沈獨下了樓，就看到馬秀兒站在院子裏抽泣，他慢慢地走過去，三尺開外停住了。
“回去吧，你哥他們在等你。”
馬秀兒抹了把眼淚，看著自己的腳尖：“沈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沈獨沒有說話，馬秀兒又接著說：“我一直以為你成親的話是騙我的，我還想著讓我爹去你家提親。”
馬秀兒見到沈獨的第一眼就被迷住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人，不管是走路，坐著，說話都好看的不得了，那時候她就想一定要嫁給這個人。
“可是今天我看到她才明白，你和她才是一樣的人，你們站在一起，就像戲文裏說的那樣，郎才女貌天生一對。”馬秀兒比秦泰更敏感一些，沈獨有時候的言行舉止，和宋瑜瑾一樣，都透著一股優雅，和他們這些長在鄉野的孩子完全不同。
她一開始以為是因為沈獨長得太好看了，所以不管做什麽都能讓人賞心悅目，但看到宋瑜瑾的那一刹那，她就明白了，那是她無法企及的高門貴族所說的規矩。
馬秀兒說的情深意切，沈獨卻覺得好笑，才十三歲的小女孩，就會悲春傷秋了，好不容易才繃住臉不笑出來：“你還小，就懂什麽叫喜歡了嗎，整天想些有的沒的。”
馬秀兒這樣的年紀對他來說，就是個小孩子在說胡話，從來都沒有當真。
“我不小了，在我們村裏，十三歲已經可以嫁人了！”馬秀兒遭到質疑，立馬為自己辯白，“你別看不起我。”
“哦，那真是很了不起哦。”沈獨折下一段樹枝敲了敲她的腦門，“走吧小丫頭，回去了，別鬧了。”
“我沒有鬧!”馬秀兒嘟著嘴，“沈大哥，對不起。”
“嗯？”
馬秀兒十分低落，吸了吸鼻涕：“我知道你為什麽不喜歡我，我又蠢又笨，還是個村姑，她那麽漂亮，像畫上走出來的仙女似的，說話的聲音又好聽又溫柔，我哪裏都比不上她，我……我也喜歡她，嗚嗚嗚……”馬秀兒越說越委屈，情敵太強大，自己不過打了個照麵就被比成一朵狗尾巴花，可她還缺心眼地很喜歡那朵漂亮的人間富貴花。
“我就是氣我自己，一見到好看的人就走不動道，我本來要討厭她的，可誰讓她太好看了，我都生不起氣來，嗚嗚嗚……我好難過……”
“我和你道歉是因為，你都成親了我還喜歡你，我娘說這種行為是狐媚子才會幹的，是要被人罵不要臉的，我給你道歉，你別罵我。”
沈獨哭笑不得，這到底是誰家教出來的傻姑娘，怎麽就這麽實心眼呢。
“沈大哥，雖然我還是很喜歡你，但我說不出給你做妾的話，也許我更喜歡的是我自己。”馬秀兒常聽村裏的老人講故事，那些故事裏，女子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可以不顧一切，拋棄生死，被陷害，被汙蔑都不動搖，她卻連去做妾都不願意，一定是她的感情還不夠誠摯。
“不，你這樣很好，女子當自愛，不要為了感情放棄自己的尊嚴。”沈獨正色道，“你會喜歡上我是因為你看到的，隻是我的一部分，是我這段時間展示在你們麵前的模樣，所以你會被我的外表、舉止、談吐迷惑，但這些東西都是假像，不是真正的我，風一吹就散了。”
馬秀兒聽得迷迷糊糊的：“那她呢？”
“她看到了我的全部，並且包容了我所有的好或是不好。”
宋瑜瑾看到過他的陰鷙，冷漠，軟弱，狼狽，也看到過他的開懷，歡樂，正直，善良，所有的堪與不堪，她都全盤接納，用自己的溫柔，包容了自己。
“我明白了，沈大哥，祝你和沈大嫂永結同心，白頭偕老。”馬秀兒深吸一口氣，再抬起頭來，雖然淚意還沒有退幹淨，卻已經是一張燦爛的笑臉，“我們回去吧，別讓哥哥等急了。”
馬寶兒如坐針氈，正想出去找找妹妹，她就已經小尾巴一樣跟在沈獨後麵回來了，一改之前陰沉著臉，又是一副沒心沒肺的笑容。
秦泰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沈嫂子，你別和我生氣，隻是沈獨長得太好看了，我才把持不住的，我不是那種不要臉的人。”馬秀兒吐了吐舌頭。
秦泰瞪了她一眼：“沒羞沒躁。”一個大姑娘，把持不住這種話都說的出來。
馬秀兒做了個鬼臉，坐到宋瑜瑾旁邊，杵在桌子上，目露癡迷：“姐姐，你真好看，比沈獨好看。”
馬寶兒不忍直視自家妹妹那花癡的樣子，埋著頭吃飯，臉都要低到碗裏。
宋瑜瑾笑笑：“你也很好看啊。”
馬秀兒被一句話就誇紅了臉，開心的快要飛起來。
沈獨對秦泰道：“我這次約你見麵，是想告訴你，我有事要留在這裏，暫時不會回去了，也許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會離開平州。”
秦泰慌了，他們都是一群大字不識幾個的草莽，一開始就是沈獨給他們出主意，想辦法，沈獨突然提出要走，他雖然知道這是早晚的事，但還是挽留道：“這麽突然，大夥都還等著你回去呢，就不能多留一段時間嗎？”
“還會再見的。”沈獨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的勢力都挪到這裏來，自然還會再回來，他也很喜歡這些耿直到有些傻的人。
“那好，等你回來，我請你喝酒。”秦泰倒了杯酒，“沈兄弟，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