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憤怒
“你當真一點錯都沒有嗎？要不是你心術不正，做錯了事，姑父怎麽會罰你。”到了這種時候方明珠還是一點悔改之心都沒有，宋瑜瑾實在是忍無可忍，“我家裏人哪裏對不起你了，讓你這麽仇恨宋家？是把我喜歡的東西分給你，還是把你接來我家和我上同一個夫子的課，還是母親把壓箱底的東西送給你。”
宋淵臉色沉了沉，沒想到方明珠不僅沒有悔改，反而變本加厲，苦口婆心道：“你為了一些小事就記恨多年，甚至為了報複去做蠢事，你這是害了自己。”
方明珠根本聽不進去。
宋瑜瑾又道：“我和你提起柳平，的確是出於好心，這些事情，你要是不喜歡，大可以直說，何必在背後多加揣度。你過得好也罷，不好也罷，和我都沒有多少關係，我用不著嫉妒，也用不著憤怒，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規勸你一句，隻是不想你走上歧路而已。”
“說的比唱的好聽，別白費心機了，我沒有我爹那麽傻，能被你幾句話騙到。”方明珠十分窩火，她已經不是那個處處看人臉色的方家女兒了，不必再委曲求全，可當她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這裏，還是看不到宋瑜瑾身上半點的失落和不甘，這讓她沒有一點炫耀的成就感，“你們怎麽知道我走的不是一條青雲路呢？你們知道我和誰在一起嗎，就在這裏胡言亂語，說來說去不就是沒一個人盼我好！”
方明珠偏執又尖銳，多年積累的怨氣早就讓她聽不進去任何的勸告，而方正的責罵隻加深彼此的隔閡，讓她更加厭惡這麽毫無溫情的家庭，再加上同行的婢女像個木頭人一樣，從頭到尾都沒有幫她說過一句話，心願得遂的喜悅大打折扣，反而受了不少氣。
方正快要被方明珠氣得暈死過去：“你……你這個孽女，你給我滾出去，我方家沒有你這種不知檢點的女兒！”
方明珠臉色陰沉了一瞬，很快又昂起頭：“爹，姨夫，我如今今非昔比，隻是回來看一眼你們而已，可你們非但不領情，還處處指責於我，那好，從今往後你們有任何事也別求到我頭上來！”
奪過婢女手中的披風，方明珠氣衝衝地跑了出去。
那婢女從頭到尾麵無表情，臨走前朝著方正福了福身子：“三皇子吩咐過，等皇子妃入府以後，會以妾禮抬方小姐入府，還望方大人早做準備。”
方正兩眼發黑，那婢女的話就像是鼓槌一下下敲在他的太陽穴上，讓他既絕望又可笑。
絕望的是方明珠犯蠢招惹的人居然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就算傾盡方家之力，也不可能把女兒要回來了，可笑的是那傻丫頭自以為生米煮成了熟飯就一步登天了，偏偏三皇子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不過是給了她一個小小的侍妾身份。
皇子後院，按規製，一妃二側三夫人，指的是正妃一人，側妃兩人，夫人三人，而侍妾卻是連名分都沒有，比丫鬟也好不了多少，分明就是把方明珠當做送上門的丫鬟了。
“作孽啊……作孽啊……”
向來疼寵的女兒變成了這個樣子，方正拍著大腿，一口氣上不來，兩眼一翻倒了下去。
“姑父！”宋瑜瑾眼明手快地扶住方正，“快請大夫！”
方明珠坐上轎子了一會，那婢女才姍姍來遲，方明珠想要教訓兩句，想了想還是忍住了，瞪了她一眼：“送我回府！”
等在三皇子麵前，她再好好數落這個婢女的不是。
轎夫一語不發地抬起轎子，等再次落地的時候，方明珠卻發現自己被送到了方家的大門前。
“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送我回府，回三皇子那裏！”
婢女還是一副木頭表情：“三皇子吩咐過了，皇子妃即將進門，方小姐在府裏待著不成體統，故而命奴婢將你送回家中，等三皇子成親以後，自然會讓方小姐去給皇子妃敬茶。”
方明珠顫聲道：“你什麽意思，誰給你的膽子說這樣的話！”
婢女憐憫地看了方明珠一眼：“三皇子還說，若方小姐能安分守己，自然能入府侍奉皇子妃，若方小姐不識好歹，那還是另擇高枝吧。”
方明珠就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連血都是涼的。
幾個時辰前還在錦帳鴛鴦交頸，那人對他溫存備至，為她準備精美的衣服首飾，安排下人，要什麽就給什麽，她整顆心都化成了水，摻了蜜，甜到了骨子裏。
她也知道趙明旭和另一個人的婚約，有孟清露在，她也不奢求能坐上那個位置，隻是想他總歸對自己有情誼，自己退而求其次在他身邊做一個知心人也足夠，沒想到她居然連其次都算不上，那些送給她的東西原來就是為了像打發叫花子一樣把她打發出來，自己還興衝衝地跑到宋瑜瑾的麵前去叫囂，簡直就是個笑話，天大的笑話！
“既然方小姐已經到家了，那奴婢也該回去複命了。”婢女帶著人毫不猶豫地走了，隻剩下方明珠站在門口捂著臉又哭又笑。
收到消息的方母急匆匆地跑了出來，就看到方明珠失魂落魄的樣子，滿腔欣喜全部化作了擔憂：“明珠，發生了什麽事，你別嚇娘啊！”
方明珠陷在巨大的痛苦裏，得而複失的感覺就像是心間有千萬根針不停地在刺著，血流不止，她對方母一聲聲的呼喚置若未聞，隻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明珠，明珠，你到底怎麽了啊，告訴娘，娘替你做主啊！”失蹤了一夜的孩子就像失了魂一樣，方母不敢去想發生了什麽事，隻抱著她大哭，“你這個傻孩子，好端端地跑出去做什麽，有什麽事不能和爹娘說，你要是出了什麽事，娘也活不下去了！”
“跑出去”三個字突然刺激了方明珠，她仇恨地瞪著方母，一把推開她，歇斯底裏地吼道：“都是你的錯，為什麽你是個庶女，為什麽你不嫁個高門大戶，為什麽你不給我一個高貴的出身！”
在方明珠看來，她之所以會被三皇子拋棄，追根究底，還是因為她的出身太差，她不會怪罪自己喜歡的人，所以隻能怪給了她這個身份的父母。
如果他父親是朝中一品大臣，如果她有宋瑜瑾那樣的身份，趙明旭怎麽會對她如此無情！
都是他們的錯，都是他們毀了她！
方母怎麽也沒想到方明珠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顫巍巍退後了兩步，不可置信地看著麵目扭曲的方明珠。
“滾開，你根本就不配做我娘！”
方明珠想去皇子府找趙明旭，可又想起婢女臨去前的話，握緊了拳頭，安慰自己，隻要等到趙明旭和孟清露大婚，她還是有機會扳回這一局的，一頭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方正怒火攻心暈了過去，好在宋府有夏大夫在，診脈過後開了兩帖藥，直言不可再刺激到他，否則有中風偏癱的危險。
宋瑜瑾站在門外聽著夏大夫一句一句的囑咐，心中有些內疚。她的確是要報複方明珠，可也沒想過要連累這對無辜的老人，可一抬頭看到屋內的宋淵，想到前世宋淵身敗名裂，遊街示眾受盡唾罵時那雙死寂的眼睛和花白的頭發，和現在的溫文儒雅天壤之別，又硬下了心腸。
方明珠就像是一條毒蛇，她太自私，太冷酷，你對她再好也填不平她那些醜陋無底的欲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擇人而噬， 一定要一點點地拔去她的毒牙，讓她痛得狠了，才對得起曾經慘死的宋家人。
回到住處，宋瑜瑾第一次吹響了蕭曼給她的竹哨。
兩個黑衣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麵前。
“去替我做一件事。”
蕭曼的手下必然比她找來的那些厲害多了，宋瑜瑾讓他們去替她掃尾，把方明珠手裏的那封信銷毀。
昨晚在畫舫上，她故意在三皇子的酒裏下了內火熾旺的藥，然後處處惹他不快，讓他的情緒難以平靜，又派人送信給方明珠，讓她在趙明旭回去的必經之路上等著，而她的第二份大禮，就是借由方明珠的手送出去的。
之前宋瑜瑾特意打探了方家下人的一些習慣，知道方明珠身邊的丫鬟喜歡從走街串巷地賣貨郎手裏買一些外來的精致的小物件，就買通了方家附近的幾個賣貨郎，不動聲色地把幾個符合方明珠喜好的，特意用織錦做的夾雜了詹草和女貞子的精美香囊混雜在其中，又故意說是月老廟裏吃過月老香火的，能讓有情男女情誼長久。
方明珠的丫鬟一心要幫自家小姐和心上人在一起，果然中計，買了幾個回去，又歡歡喜喜地分享給了方明珠。
方明珠本來看不上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但一聽說是月老廟求來的，就轉了態度，天天掛在身上，出去見趙明旭時，為了那點小心思，更是換了個新的。
那女貞子和詹草平時帶在身上，根本沒有什麽影響，可是和趙明旭身上的摻了藥的酒作用在一起，就變成了天然的媚藥，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