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炫耀
趙明旭向來是一個能自如掌控情緒的人，然而現在胸口的那團鬱氣不消反增，隻覺得越走心底的無名之火燒的越旺。
卻不想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趙公子……”
長街之上，方明珠抱著趙明旭上次送給她的披風孤零零地等在那裏，目光在觸及趙明旭的瞬間亮如星子，向著他小跑了幾步，又發覺這樣太過急切，慢慢收斂了臉上的狂喜，踱到了他身前，心中如小鹿亂撞。
就在不久前，方明珠收到了趙明旭的信，讓她在初次偶遇的河邊等她，這才趁著夜色匆匆跑了出來。
沒見到人的時候她惶惶不安，不知所措，可在見到趙明旭的那一刻，所有的猶豫和不安都被她拋到了腦後，隻剩下滿心的歡喜和甜蜜——趙……不，是三皇子肯見她，是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情誼嗎。
趙明旭在方明珠走近的時候聞到了一股幽香，似梅非梅，透著一股馥鬱的甜蜜，絲絲縷縷順著鼻腔沁入心肺，和心底的暗火交織，再借由酒勁，化作十根纖纖玉指，一下一下挑動著他的神經，他的眼神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你叫我什麽？”方明珠既然已經帶著他的披風出現在這裏，就必然已經知道他的身份，趙明旭語氣中難得出現了一點不耐煩，以前覺得方明珠這樣聰明的女子知情識趣，現在卻感覺太過工於心計了。
“三皇子。”方明珠從善如流地改口。
身上的燥熱越來越明顯，趙明旭懶得去想這個女人到底用了什麽手段挑起他的欲望，但送上門的東西，哪有退回去的道理，一把把方明珠攬入懷中。
“回府！”
當夜，三皇子房內的燈火一夜未熄。
方明珠突然失蹤，一夜未歸，可急壞了家中的老兩口，天邊才剛剛現出點晨色，方正急急忙忙拍響了宋家的大門。
宋淵被下人從床上叫醒，也不知道是什麽急事，邊走邊穿衣服，剛走到大廳，方正忙不迭開口：“大哥，明珠不見了，她有沒有來你這？”
“怎麽回事，什麽叫明珠不見了？”看著滿眼血絲的方正，宋淵皺眉，“你好好和我說，別急。”
方正滿臉憔悴和頹唐，胡子拉碴，顯然一夜沒睡，他歎了口氣：“昨晚下半夜下人來報，小姐不在房裏，我原以為她賭氣躲了起來，找遍了家中上上下下也不見人影，這才急了，讓人出去找，可直到天亮也不見她的影子，可急壞了我和她娘，就上大哥你這問問，就怕她跑來這裏，不讓我們知道。”
可看宋淵的表情，就知道方明珠不在這裏，方正心中更加焦灼了，這麽大個人了，能跑到呢去。
方正不知道方明珠偷跑的原因，隻以為她是一時的氣憤，生怕她在外麵受了苦，方家在京中沒有幾門親戚，方正早就讓人一一上門問過了，都沒有方明珠的消息，沒想到連宋家也不見她，真是要急白他一頭青絲。
“我派人跟著出去找，你先喝口茶暖暖身子。”眼看就要入冬，寒氣襲人，方正大清早跑上門來，一身涼意，再加上臉上兩個青黑的眼圈，實在是更叫人擔心。
宋淵叫來管家，讓他帶著家中的下人出去幫著尋找，看方正方寸大亂，坐立不安的樣子，對方明珠實實在在地生出失望。
上次方明珠在宋家大鬧一場，說了許多冷言言語，宋淵都沒有放在心裏，在他看來，那不過是年輕人一時氣憤，心智不夠成熟的表現，隻要好好教導，明白是非就能扭過性子來。
而這一次方明珠不告而別，讓父母徹夜為她擔驚受怕，卻是太過自私的表現了。
就連對待親生父母尚能如此冷漠，那對著其他親人，隻會過之不及。
“可有盤問過家中的下人？”
方正搖頭：“我都問過了，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麽時候出去的。”
方明珠又在人前裝慣了，身邊的那個丫鬟對她十分忠心，上次方明珠托她送信的事她沒有說出去，昨晚也隻當她出去見一見心上人就回來，哪想到她會直接一夜不歸。等看到方家為此翻天覆地地找她，心中驚恐萬狀，更不敢開口了。
過了大半個時辰，睡醒的宋瑜瑾就知道了方正到宋家找方明珠的事情，看到坐在正堂裏頹靡的老人，隻能感歎一聲方正的慈父心腸。
她知道方明珠在哪裏，卻不能說出來，張羅了兩個炭盆在屋裏擺著，又上了熱粥和點心，隻陪著等消息。
方正食不下咽，宋瑜瑾雖然厭惡方明珠，卻不想害這位慈愛的長輩急壞了身子，好不容易才勸著吃了點東西填肚子。
眼看到了中午也沒有方明珠的消息，方正懊悔地差點要落下淚來。
“早知道明珠性子這樣執拗，我就該好好地和她說。”
這時，一頂藏青色的軟轎停在了宋府的門口，從中走下來的人正是一夜未歸的方明珠。
她看了一眼這個她曾經深深羨慕過的朱紅大門，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伸出一隻手，等婢女上前扶住，才慢悠悠地往裏走。
“老爺，表小姐回來了！”
通傳的話音剛落下，方明珠就在一個青衣女婢的攙扶下施施然走了進來。
“明珠，你去哪了，竟然夜不歸家，你可知……”方正頓時精神一震，可看到出現在門口的方明珠，到了嘴邊的話就化成了一團棉花，堵在胸口。
不過一夜之間，方明珠身上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穿著一身桔紅色金線繡菊紋絹裙，身上還披著一件淺青色的織錦滾貂絨披風，披在肩上的長發也被綰了起來，一整套鎏金的紅瑪瑙首飾點綴在發間，手腕上還有一對雪白的羊脂玉手鐲，一身富麗華貴，笑意盈盈地看著眾人。
方明珠一朝得意，就想在宋瑜瑾麵前炫耀炫耀，卻沒想到方正會在這裏，愣了一下，卻又在方正的怒視裏昂首挺胸。
“怎麽，父親不認得我了嗎？”將披風遞給身邊的侍女，方明珠不客氣地在主位上坐下。
“你……你做了什麽！”方正臉色青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女兒居然做婦人裝扮，還有身上的穿戴，和那些……那些……
方明珠冷笑：“我做了什麽，父親不會看嗎。”
方正一上來就指著她的鼻子罵，方明珠心裏那點小小的愧疚頓時消弭無蹤，更多的是不甘和怒火。
方正被方明珠的態度激怒，提心吊膽了一個晚上的理智此刻在怒火的焚燒下告罄，揚手就是一個耳光：“我怎麽生出了你這樣敗壞家門的女兒，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不覺得羞恥嗎！”
方明珠的臉被打到一邊，血跡順著嘴角滑下，她看了一眼跟來的婢女，隻是木訥地站在一邊，毫無反應，顯然不會來幫自己，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直起身子。
“我做了什麽，我為什麽要羞恥，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我應得的！”方明珠奇怪地看著方正，“爹，你真的當我是你的女兒嗎？為什麽我做什麽在你看來都是錯的？我不見了，你有擔心過，害怕過嗎？”
方正隻是想讓方明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雖然她犯了錯，但那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孩子，總想著她能好，所以就算是禁足也隻是讓下人看著她不許出門罷了，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看待自己的一片苦心
看著方正被氣得渾身發抖，宋瑜瑾開口：“姑父擔心了你一夜！”
“哼，好話誰不會說，擔心了我一夜的人會一開口就罵我敗德辱行嗎，在他眼裏，名聲比我重要多了吧。”方明珠根本不信，她看著宋瑜瑾，“別來我麵前裝什麽好人了，看到我過得比你好，是不是很不開心啊。”
“方明珠！”方正大喝。
“你閉嘴！”方明珠根本不把方正的怒火放在眼裏，“對著我你挺會耍威風啊，怎麽對著宋家的人，就乖得像隻貓一樣，哼都不哼一聲，哦，我說錯了，應該是一條狗才對，你像隻狗一樣匍匐在宋家的腳下，卻連搖尾乞憐都不會。人家把你當個傻子，做了十幾年的芝麻官都不挪一下，你再看看人家宋大人，位極人臣，名滿天下，你不覺得羞恥嗎！”
“明珠！”宋淵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你怎麽可以這麽說你的父親！”
“怎麽，我說中宋大人的心事，惱羞成怒了？”方明珠哈哈笑了兩聲，“你們宋家沒一個好人，也就我爹娘那樣的蠢貨會相信你們！”
有了三皇子做靠山，方明珠有恃無恐，撕去了所有的偽裝，尖利到有些發顫的聲音在廳中回蕩，她一個一個指名道姓：“你，宋淵，虛情假意，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一個。你，宋瑜瑾，矜驕自大，自私自利，還想讓我嫁給一個無權無勢的窮酸書生，你不就是看不起我嗎，呸，整天一副好人樣，把我爹娘騙得心都往你那裏偏，從來都隻會指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