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屍骨
第七章 屍骨
“抓住了!快!動作快點!”沈獨被拖倒在地,旁邊的人一笑出聲,他就認出來了,不就是今早和王福一起堵他的那幾個人。
在一瞬間,沈獨想到這是宋瑜瑾設計好的,在他走後收買了王福幾個人,故意來整他,畢竟她帶了那麽大一箱子錢進宮,什麽牛鬼蛇神請不動。
眼看著沈獨被抓住了,王福才誌得意滿地從角落裏走出來,目光一瞥旁邊的枯井,示意他們把人扔進去。
他知道沈獨每天都會來冷宮送飯,所以帶著兩個小跟班早早就守在門外,就是等這一刻。
哼,早上沈獨那個剛討的媳婦給他們吃了一個悶虧,現在他就從沈獨身上找回來,看看到底是誰更不好惹!
王福上前狠狠踢了兩腳,聽著沈獨的痛哼,笑意更甚:“沈獨啊沈獨,我本來也不想對你太狠的,誰讓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兩個小太監拖著麻袋往井邊走。
沈獨早就對這裏的一草一木爛熟於心,頓時就知道了他們要幹什麽,冷笑一聲開始大力掙紮起來。
兩個小太監沒想到沈獨看起來沒有二兩肉,掙紮起來力氣還挺大,一不小心居然被他掙脫了一隻手伸出來,那麽巧就抓住了旁邊站著的王福。
王福臉色一垮,就要抬腳甩開,卻不知道為什麽被沈獨抓住的地方傳來一陣劇痛,站立不住,哀嚎著跪倒在地。
“福公公,你沒事吧!”
一個抓著麻袋的小太監眼看不對就要去扶王福,剛好給了沈獨機會掙開麻袋,沈獨剛爬起來,那小太監立馬動作敏捷回身抱住沈獨的腰,沈獨用三指鎖住他的手腕輕輕一轉,就掙開了他的束縛。
那小太監哼了兩聲,被推的向後倒去,正巧王福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站穩就被一屁股撞得掉進了井裏,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
“我的娘唉!”即使井底落了沒膝的枯枝腐葉,王福還是摔了個眼冒金星,捂著腰哀哀叫喚,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突然覺得手底下的觸感有點不對。
有點細,捏起來還挺硬,什麽東西?
王福扒開厚厚的枯葉,借著樓進來的光線,等看清那是什麽東西,突然頓住,豆大的汗珠接連從額角流下。
王福咽了咽口水,抬頭望去,對上一對黑洞洞的窟窿,下麵兩排森森的牙齒,仿佛在笑一樣。
正對著他的是一架發黃的骨架,靠在井壁上,身上穿著的衣服汙黑發臭,隱約能見淺淺的粉色。
王福掉下來的時候,臉貼著地,此刻就匍跪在骨架之上,這人也不知在井底待了多久,有半截身子都埋在腐土裏,骨節間爬動的蟲子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還有一隻多足的蟲子,抬起了身子,朝著王福的方向動了動觸角。
王福被這一幕嚇得汗毛倒豎手腳發軟,巨大的恐懼讓他發不出聲來,忙不迭往後退去,緊貼著另一邊的井壁,好半天,嗓子眼裏才發出一陣粗礪嘶啞的叫聲,王福終於在這一刻找回了自己聲音,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井邊和王福同來的兩個小太監正手腳並用的按住試圖逃脫的沈獨,突然井裏傳來一道刺穿耳膜的叫聲。
“救命——有死人啊!!!”
重錦宮裏,玉貴妃站在漢白玉的石橋上喂魚,一襲錦衣的婦人麵若芙蓉,立在盈盈清波之上,看著一群群錦鯉蜂擁而至搶食的蠢樣,笑得花枝亂顫,秀珠端著食盒站在一旁。
“娘娘!”一個太監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冷宮的枯井裏,撈出了一具屍骨!”
秀珠皺眉:“這種事情怎可拿來擾了娘娘的清淨,六宮事宜自有皇後娘娘處置,怎可越俎代庖!”
報信的太監不敢說話。
皇後早已形同虛設,這後宮裏的大小事務不都是玉貴妃說了算,原本想著能在貴妃麵前露個臉,沒想到馬屁拍到馬腿上去了,怏怏的就要退下。
“慢著。”玉貴妃突然喊住他,“是哪一座冷宮?”
宮裏並無確切的冷宮,哪一位主子被摘了匾額,成了無名的宮室,也就成了無人問津的冷宮。
“是思泉宮。”小太監道。
玉貴妃麵色一凜:“秀珠,你去看看。”
“是,娘娘。”秀珠恭敬地低下頭。
秀珠帶著人趕到思泉宮的時候,王福正被人撈上來,好不容易手腳並用爬出來了,倒在地上軟成一灘爛泥。
“怎麽回事?”秀珠上前環顧了一圈,看到被在王福之後被撈起來的那具屍骨,視線略微停頓,最後視線落在沈獨身上,厲聲問道:“你們沒事跑到冷宮來做什麽,還鬧出這麽一件事!貴妃娘娘的話你們都不放在心上嗎!”
王福著實被嚇得不輕,此刻麵色如土,涕淚交橫,軟手軟腳地趴在地上,什麽話也接不上來,和他同來的幾個人支支吾吾的也說不出話來,沈獨更是不會開口。
他們入宮的時間也不短了,自然知道玉貴妃和這冷宮的主人不太對付,平日裏大家都是避著這裏走的,今天隻不過是想趁著這裏四下無人好好整治一下沈獨,沒想到會出這樣的岔子,個個噤若寒蟬。
秀珠可不在意這幾個小嘍囉,她一眼就認出了沈家的那個小子,瞬間就起了要把他在今日一並除去的念頭,反正這幾個人都是要死的,沈獨混在裏麵也引不起什麽注意,不過想起娘娘曾經的囑咐,還是忍住了。
這個人,還有用處。
“拖出去,全部重大三十大板,以儆效尤!”秀珠沒有再給他們多說一句話的機會,素手一揚,就讓跟來的人動手。
被人按在地上,沈獨眸色沉沉。
忽然,一直緊閉著的大門被拉開了縫,被響動引來的惜雲探出腦袋瞧了瞧,嘻嘻哈哈地就朝著井邊的屍骨跑去:“華音,華音,你怎麽躲在這啊!”
毫不避諱的牽起那隻無皮無肉隻餘森森白骨手掌,惜雲笑的開心:“我都好幾天沒有見過你了,還以為你回家去了!”
華音!沈萱的貼身侍女!
心神震蕩之下,沈獨忘了收力,五指緊扣進泥土裏,幾個要將他拖走的宮人撕扯了幾下都沒把他撕下來,正覺得奇怪,沈獨忽然收了力氣,軟綿綿地縮成一團。
沒想到冷宮裏居然會有人跑出來,秀珠向來波瀾不驚的眼中漏了一絲驚慌,又很快散去:“還愣著幹什麽,去把她給我拖開!屍體拿去燒了,免得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沾染了各宮的貴人!”
原本拖住沈獨幾人的宮人上前要拉開惜雲,惜雲瘋瘋癲癲的,說什麽也不肯放手,抱著那具白骨又叫又笑,早就沒有皮肉的白骨在拉扯間哢啦哢啦往下掉,聽的人頭皮發麻,更別說惜雲還一副分外高興的樣子,仿佛就在和一個普通人說話。
那詭異的模樣直叫人心裏發寒,動作也就生了猶豫,惜雲趁機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抱起包在衣服裏的骨架子,蹬蹬蹬跑進了冷宮,拴上了門栓。
“嘻嘻嘻,華音,這下子他們都捉不到你啦!”惜雲站在門後,對著一具白骨笑的開心,聲調尖利的笑聲隔著門板傳出去,不知怎麽竟有些陰森森的感覺。
宮人不敢上前,猶豫地看向秀珠。
“就讓她們做個伴吧。”秀珠露出一個不屑的笑來,施施然轉身,“把這裏收拾幹淨。”不再多看一眼。
宮人沉默著上前整理滿地的狼藉,反正也沒人在意,零零散散的骨頭被扔進井裏又被倒了一層厚厚的土。王福和沈獨幾人也被按在地上施刑,起起落落的慘叫聲混著一聲聲板子落肉的悶響,在寂靜的冷宮裏分外清晰。
其中,那位麵白唇粉的沈家小公子更是求饒不止,毫無骨氣可言,邊哭邊直勾勾盯著那扇陳舊的宮門,叫人恥笑。
重錦宮內,玉貴妃坐在桌邊聽著秀珠的回稟。
“你是說,那架白骨,是華音的?”玉貴妃眉頭微蹙。
不過是三年的時間,玉貴妃已經有些想不起沈萱的模樣了。
倒是沈萱身邊那個為人冷淡又生的十分豔麗的丫鬟,她還有些印象,當年沈萱暴斃之後就下落不明一直找不到人,她一度以為是一並死在了沈家那場動亂裏,沒想到就在沈萱宮殿門口的枯井裏,隔著那麽幾丈的距離。
“奴婢猜想,恐怕八九不離十就是華音。”秀珠道,那華音不愛理人,但愛穿粉色的衣裳,總愛穿一件鳳蝶穿花的粉裙,和那架屍骨身上的一模一樣。
玉貴妃笑笑:“那不是挺好的嗎,沈萱就死在那座冷宮裏,現在她最貼心的婢女也回到了她的跟前,她該好好謝謝本宮才是。”
秀珠不敢說話,當年沈萱之死太過突然,卻又死的悄無聲息,她隱隱猜到了些什麽,但又不敢肯定,但看娘娘如今態度,隻是越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玉貴妃倒了一杯茶舉至眼前,眼睛彎出動人的弧度,不知道是嘲諷抑或歎息:“沈萱啊沈萱,你和我鬥了那麽多年,到頭來你得到了什麽?”
茶水澆在地毯之上,飄起一陣嫋白的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