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命運交響曲
白敬道夫婦倆都覺得蘇致有些奇怪。
哪裡奇怪,卻是說不上來。
反正剛才他和簡青在房間裡面聊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眼圈兒都還是紅的,兩人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但是蘇致卻明顯地變了。
「這是要盤出去的水果嗎?我來好了。」蘇致笑盈盈地端起果盤,放在膝蓋上,操縱著輪椅往客廳過去了。
褚柳紅還在那裡發獃。
她終於知道哪兒不對了。
小致居然笑了!
這孩子,從他們見面之後,就看上去很是陰鬱的,現在居然會笑臉盈盈,乃至整個精氣神都有了很大的變化!
怎麼說呢?就像是之前是暮靄沉沉的天空,積滿了烏雲和陰霾,但是現在卻是鋒銳的光芒破開了厚厚的雲層照耀下來,整個人都彷彿脫胎換骨了!
毫無疑問,這樣的變化自然是好的。
褚柳紅很願意看到六年前那個耀眼的孩子回來。
她嘴角掛著微笑,也跟著去了客廳。
幾人坐在一起其樂融融吃水果看電視的場景,在褚柳紅眼中是何等的難得。
自從六年前知道小致出車禍之後,她自己心裡難受不說,還總是能夠看到老白突然就坐在那裡發獃,然後重重的嘆氣。整個家裡的氣氛都沉重了許多,歡聲笑語都如同上輩子的事情了。
蘇致的到來給他們家裡注入了生氣,而他的離開則好像把整個家的精氣神都給抽走了。
偏偏她跟老白都不敢打電話問蘇致的情況,生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偶爾能夠從簡青處得到蘇致安好的消息,但也知道他的情況必然好不到哪兒去,不然也不會連面都不願意露一個。
日夜艱難的等待終於已經過去,接下來的日子,褚柳紅又看到光明和希望了!
白敬道顯然也發現了蘇致心情不錯,便故意板著臉,說要考校考校他,看看他這幾年退步沒有,如果退步了,那肯定是要挨手板的。
蘇致知道打手板什麼的純粹是自家恩師的惡趣味,但他聳聳肩,表示您高興就好。
「彈什麼?」蘇致吃完一塊蘋果后,拍拍手站了起來。
寬敞客廳的一處角落,就擺著一家白色的大三角施坦威鋼琴,這只是白敬道家中三架鋼琴的其中之一。
很有鋼琴家的風範。
蘇致雖然走得有些慢,但腳下還是很穩,緩緩到了鋼琴前,坐下。
簡青等人都安靜了下來,期待又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白敬道到了蘇致身邊,雙手抱胸,沉吟片刻:「你自由發揮吧,選你拿手的曲子就好。」
蘇致思索了一下,便點點頭。
他手腕提起,眼眸微沉,好似想起了什麼。
這一刻,他黑色的身影襯托得白色的三角鋼琴無比高大。
「自作曲,《命運》。」
蘇致話音一落,雙手便重重沉了下去!
轟鳴一聲,震撼般的音樂排山倒海而出,這雪白明亮的客廳場景轉換變成了金色音樂大廳,而他們則都是聽眾。
蘇致沉浸在自己的鋼琴世界中,揮灑汗水,淋漓盡致。
第一樂章,光明。
如同曾經的蘇致,那是受到無數讚譽的天才少年,站在許多人一生都無法企及的人生巔峰,享受著掌聲和燈光。他擁有無與倫比的天賦,最稱為最有可能叩響音樂最高殿堂的少年!那時候,他的前途一片光明,坦坦蕩蕩!
飛快跳躍的音符,還有絢麗燦爛的技術,就像是巔峰時期的蘇致,睥睨眾人的鬼才,有一種傲慢於世的不屑,這位孤寂的天才,帶著瘋狂的偏執,傲然獨行於音樂之路!
每一個音符都是他曾經的驕傲!
每一個音符都是他才華的流露!
酣暢淋漓!
第二樂章,絕望。
就像是自由翱翔的雄鷹,忽然被折斷了翅膀,從天空上狠狠墜落,每一個音符都在述說著他的不滿、偏激和絕望。
悲傷,哀鳴,還有無處不在的黑暗。
這足以引發人心底最深處的那份傷感,眼淚不受控制而出,每一個人都能體會到鋼琴家手指顫動間帶來的震撼。
第三樂章,煎熬。
這一段的樂曲十分的詭異,彷彿在彰顯著他心靈的變化。
介於光明和黑暗之間,遊走在希望和絕望之間。
那種於世不羈的態度,就像是劍走偏鋒的劍客,每一劍都是速度,每一劍都是凌厲。
巨大的鴻溝,將這個天才與其他人隔絕來開。
而樂曲深處隱藏著的孤獨,也是他心情最真實的寫照。
第四樂章,希望。
這曲《命運》本來就是蘇致為了抒發感情所作的曲子,前面三樂章,都是他近幾年心情的寫照。只是在今天之前,本沒有的第四樂章。
對他來說,沒有希望,沒有未來,前面只是一片黑暗和迷霧。
但是,和簡青的一番談話,激起了他心底的傲氣,也重拾了希望!
他再次看到了一條金色的輝煌大路在他眼前緩緩鋪展。
第四樂章希望,也是他的有感而發,也是他心情這一刻最真實的體現!
輝煌!壯麗!
音色如此明亮輝煌,喜悅而積極向上!
鋼琴被稱為樂器之王,不是沒有理由的。
現在蘇致就用自己的雙手,在這小小的客廳中,演奏出整個交響樂團的震撼!
人越少,受到的這份震撼就越強!
包括白敬道在內,他們的心情都隨著這高氵朝起伏著,好似親眼見證了一個勇士手持刀劍,披荊斬棘,一往無返!
山來,劈山!
水來,斬水!
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礙他的前行!
白敬道眼前一陣恍惚,彷彿看到的那位音樂上的巨人貝多芬,坐在他的面前,在演奏著自己的《命運交響曲》。那也是他對生命的抗爭和不懈。
同樣名為《命運》,卻是不同的命運。
白敬道忽然覺得自己想錯了。
蘇致不成為貝多芬,他只會成為蘇致。
獨一無二的蘇致。
他白敬道何其有幸,能夠成為這樣一位未來大師的恩師?
白敬道連站到最高殿堂上享受著全世界的掌聲時,都沒有此刻的激動澎湃,就好像他一生的夙願終於達成,人生終於圓滿了似的。
白敬道激動得眼睛都有些紅了,他甚至感覺到了眼角的濕潤。
當蘇致的演奏終於結束,客廳中一片寂靜。
簡青和褚柳紅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連小琰也是睜圓了眼睛,看向舅舅蘇致的眼神中充滿了崇拜。
蘇致虛弱地吐了口氣。
以他的身體條件,要完成這樣龐大的演奏,無疑是一種負擔。
他的衣服幾乎被汗濕了,整個人都險些坐不穩,直接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白敬道終於緩過神來的時候,注意到他的情況,便一步上去扶住了他。
看到蘇致靠在自己身上,白敬道滿心的欣慰。
他從小就被人稱為天才,但是在看到蘇致,他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天才!
就算對鋼琴近乎荒廢六年,他的技藝也沒有任何退步,反而因為經歷了磨練,心境得到洗鍊,而更加不一般。
這就是天才。
普通人練習十年也未必達到的境界,天才輕輕鬆鬆便達到了!
在鋼琴一道上最重天賦,也更是如此。
蘇致毫無疑問是被上天眷顧的那群人。
只是做老師的,當然不能只知道誇獎。
白敬道擔心蘇致會被誇壞,就故意沉吟板著臉:「嗯,這首曲子還不錯,寫得很好。但是你的技藝還有不足,沒有把真正的情感表達出來,這還需要無數的練習!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就別想著輕鬆了!還有,你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怎麼彈個鋼琴就累成這樣,明天開始運動!一天都不能懈怠!」
「知道了。」蘇致當然聽得出來老師語氣中難以掩飾的驕傲,卻偏要用這種方式表達,也是無奈地搖搖頭。
緩了一會兒,他的力氣也逐漸回來了。
陸琰突然跑過來,撲在他腿上,驚訝地說:「舅舅你好厲害啊!」
蘇致笑眯了眼睛,心情無比的愉悅。
還有什麼能比得到小外甥的讚美更讓他值得高興的呢?
簡青趕緊過來扶著他坐到了輪椅上,順便給他比劃了一個大拇指,眼睛明亮得滿滿都是對他的驕傲。
蘇致笑咧著嘴,心情好得連中午飯都多吃了一碗。
下午的時候,簡青就帶著陸琰告別了。
褚柳紅依依不捨地摟著陸琰讓他常來玩兒,回過頭又不忘在蘇致面前絮叨,讓他趕緊早點結婚,生個小孫子讓她帶著玩兒。
蘇致也不知道師母是怎麼突然想到這茬的,有些哭笑不得,但他心裡也是暖暖的。
是啊,有的人他不必當成母親。
而他的老師和師母,又何嘗不是他另外的父母?
他這一輩子已經沒什麼好遺憾的了,只要繼續沿著這條路走,然後好好孝順老師師母就行了。
打這一刻起,蘇致是真正從心眼兒里開始把老師師母,當成了自己的爸媽!
簡青一路回去的路上,都還忍不住暢快地心情。
「小琰,舅舅是不是很厲害?你以後想學鋼琴嗎?到時候就讓你舅舅教你!我們家小琰彈起鋼琴來,一定很帥,不知道迷倒多少女孩子!」簡青自己說完都忍不住歡樂地大笑起來。
陸琰連連嗯了幾聲,又嘀咕著:「舅舅很厲害,爸爸也很厲害……媽媽,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爸爸啊?」
簡青晃了一下神,手下方向盤一個不穩,差點兒撞到旁邊的護欄上去。
還好這邊的路上車子不多,才沒出什麼大事,車內也依然平穩,陸琰似乎都沒有察覺到剛才的失誤。
簡青回頭確認了一下陸琰的情況之後,才重新收斂心神。
她還在回想之前蘇致告訴自己的話。
「好,媽媽帶你去見爸爸,一起去見爸爸。」有些事情,她也很想跟陸司墨說清楚才是。
想到要去見陸司墨,簡青心頭竟然緊張了一瞬。
少女時期,那些期待見他的心情彷彿又回來了。
簡青摸著額頭,暗笑自己的不沉穩。
因為簡青說了要去見爸爸,所以陸琰一路上都很開心地哼著歌。也不知道他這個小腦瓜子是怎麼記住這麼多歌的,反正簡青總是能聽到他在哼不同的童歌。每次唱歌的時候,也代表他心情很好了。
簡青的心情也隨之愉悅,一路上平穩地到達了南國一品之後,簡青沒有急著下車,而是給陸司墨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之後,居然接通了。
簡青也沒想太多,開口就是:「陸司墨,我是簡青。你在什麼地方?」
可電話那頭卻不是陸司墨的聲音,雖然時隔久遠,但依舊有些熟悉:「簡青?是你?」
簡青回憶了一下:「劉澤?陸司墨的手機怎麼會在你這裡?」
她無比奇怪地問道。
劉澤來不及回答,急切地問:「小琰跟你在一起嗎?」
「當然,他上周就被陸司墨送到我這兒了……出什麼事情了嗎?」簡青直覺發現了不對。
她下意識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上的陸琰,擔心影響他,便推開車門下車到車外繼續通話。
劉澤也有些崩潰:「司墨不見了,都好幾天了,也聯繫不上人,聽他的秘書說,他似乎交代了自己要去什麼地方,然後就一個星期不見人影了。喏,連他手機也扔在家裡沒有帶走。」
「一個星期?」簡青皺起眉。
那不正是她上次送陸琰過來之後,就一直沒有消息嗎?
「怎麼,你有什麼情況嗎?」劉澤趕緊問道。
簡青便把自己一個星期前帶著陸琰過來找他,卻沒有找到人的事情給劉澤說了。
「這傢伙到底是出什麼事情了,不聲不吭的。聽他秘書說,前幾天還用郵件在處理公務,但是這幾天卻是徹底聯繫不上人了。秘書一開始還覺得正常,但慢慢也覺得不對勁,這才聯繫上我。只是他們家裡也沒人,常去的地方也沒蹤影,我們這邊都快急死了。」
簡青忽然想起蔣玥告訴自己的,陸司墨曾經去過她家樓下,並且聽說了她爸爸已經去世的消息。
從那之後,他就變得奇怪了。
難道說,他聽說了些什麼?
「你現在在什麼地方?我來找你。」
「南國一品,陸司墨家裡。」
「那我就在樓下,等我帶著陸琰上來。對了,你們待會兒不要聲張,我怕嚇著陸琰,他年紀小,不懂這些事兒,就不要告訴他了。」簡青沒忘記囑咐。
劉澤當然也明白:「行,我們就在家裡等著。」
簡青掛了電話之後,又愣了一會兒,才轉身打開了後座車門。
陸琰還天真不自知,開心地問她:「我們要去找爸爸了嗎?」
簡青扯出一個笑容,安慰他:「你爸爸現在在公司呢,先送你回家,大概晚上或者明天,就可以看見你爸爸了?」
陸琰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乖巧地哦了一聲,張開雙手讓簡青抱。
簡青抱起陸琰,鎖了車,便直接從地下車庫上了陸司墨家所在的單元。
整個南國一品的地下車庫都是相通的。
簡青到陸司墨家門口的時候,他家大門敞著,劉澤就站在門口等著。
「劉叔叔!」陸琰顯然和劉澤不是第一次見了,還很熟悉地跟他揮手打招呼,還帶點兒小傲嬌地跟他介紹,「這是我的媽媽!」
簡青拍拍他的後背,沖劉澤一笑:「劉澤學長,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劉澤也擠出一個笑容,說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何等的複雜。
簡青帶著陸琰進了門,唐阿姨也在,很快便帶著陸琰去玩具房玩兒了。
陸琰不在側,簡青和劉澤總歸是能好好坐下來談一下了。
還有一人也在,據劉澤介紹,是陸司墨的秘書,叫做唐遲。
三人在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
簡青環顧了四周一圈:「你們說,他是一個星期前就開始聯繫不上人的?」
唐遲解釋道:「只是沒有露面,但還是能聯繫上的,boss把手頭最緊要的幾件事情處理了之後,用郵箱發給了我。之後,就沒有消息了。」
簡青沉吟了一下:「陸司墨……他是不是讓你調查了什麼?」
劉澤聽出端倪:「你知道什麼事情嗎?」
簡青垂著眼睛:「沒什麼,我只是懷疑他知道了一些過去的事情而已。唐遲,能麻煩你說一下嗎?」
唐遲本來遲疑著不敢說,畢竟是boss的囑咐,但是看現在這情況,卻是不說也不行了。
「一個星期前,boss讓我去調查一個叫做簡經國的男人,尤其是查他的醫療記錄。那些資料我沒有詳細看,直接交給boss的。」唐遲說著,也逐漸回憶起來,「對了,在我告訴了他一個消息之後,boss似乎受到了很大的衝擊。好像從那之後,他就有些不對勁了。」
劉澤面露喜色,終於找到了線索:「什麼消息?」
「那位叫做簡經國的先生已經去世了。」
簡青抿了抿唇。
劉澤卻覺得這個名字陌生:「簡經國?沒聽過啊……簡經國……簡……簡……」
「沒錯。」簡青忽然開口,「是我爸爸,他已經去世了,肝癌。」
唐遲又詫異又覺得理所當然地驚嘆看著簡青。
而劉澤,而是完全一片愕然。
簡青的父親去世了?還是肝癌?
這是他完全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
------題外話------
剛去醫院輸液回來,不過早上我在置頂裡面說過,不知道看見沒?
話說我的賬號也不知道丟什麼地方去了,找也找不回來,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