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兩情相
他的紅紅——他的紅紅在那個地面的裂痕里——還有他們的孩子!
「宋書煜——帶上我!救命呀——救命——」梅蘭兒看著宋書煜抓著那個直升飛機的懸梯一點點地離開,她連忙高聲喊著,追著直升機的方向哀求。
「紅紅——」他知道他要永遠失去她了,他的心如同被巨人的大手捏著,瞬間就要碎裂成片片血霧一般,巨大的痛苦讓他的無法呼吸。
紅紅——紅紅——他——終於還是再次把她逼上絕路了!
——他能就這樣丟下他們母子,一個人走么?
宋書煜咬咬牙,他緩緩地丟開了手。
他的身體在空中巧妙地一盪,猛地摔在那弔橋上方,然後他沒有看梅蘭兒一眼,輕靈地一跳,抓了弔橋上不知怎麼就斷了的繩索,連同弔橋一起飛快地沉到了那個巨谷里。
梅蘭兒徹底絕望,她仰望著那直升機迅速地成為天邊的一個小黑點,跌跌撞撞地爬到絕谷邊,痛呼道:「不要啊——宋書煜——我沒有想害死你,是趙長風——是趙長風害你的——」
她對著谷底哭號,但是哪裡有宋書煜的身影?
她喊了兩聲就住了嘴,一臉想不明白的神色!
宋書煜——宋書煜為什麼沒有跟著直升機逃出生天,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就跟著跳了下去,跳了下去!
他跳下來顯然不是為了自己,他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她明白了,他跳下來是要找桑紅——
他竟然為了那個女人,能毫不猶豫地放棄自己的生命!
生死相隨的愛情,她竟然親眼看到了!
一瞬間她明白了,她和姐姐,不過是這場愛情里的跳樑小丑而已。
那谷底雲霧繚繞,寒風嗚咽。
她瞪大眼睛,什麼都看不到,她愛宋書煜,她也想跟著他,和他死在一起,可是,她害怕,即便知道早晚都是一死,但是,她沒有勇氣跟著他往下跳,她害怕臨死前他會怨懟地望著她,那雙曾經雲淡風輕的眸子,剛剛看著她的時候,狀如困獸。
哈哈哈——可笑她這個自詡為最委屈地愛了宋書煜無數年的女人,她竟然是殺死他的兇手,她看看白皙的手,這上邊沾著她愛的那個人的血腥。
姐姐,他們都給你陪葬了,可是,他們倆連死都死在一起了,難道,宋書煜愛了你無數年的轟轟烈烈的傳送,只是一個傳說嗎?
原來,她愛上的不是那個人,而是與那個人有關的痴情故事,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也能遇到一個情種,被他生生世世地記在心裡。
可是,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你,怎麼會甘心,就讓你住在他的心裡呢?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地給你在世俗中爭取到一席之地,他沒有那麼做,顯然是不夠愛而已!
傳說畢竟只能止於傳說。
梅蘭兒緩緩地爬起來,失魂落魄地走向那個小木屋,彷彿那個小籠子一樣的地方,能夠幫她抵抗巨大的災難,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在臨死之前,她需要一個小小的自己認為安全的地方,作為她身體的庇護所。
轟轟轟——巨冰夾著雪塊轟然墜地,白色一直鋪展到了山下,周圍的一切,瞬間都變成了巨大的雪山的一部分,再沒有深谷,也沒有平地,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直升機的駕駛員驚恐地發現,那個明明抓住救生梯的傢伙,竟然又不見了,雪崩從頭頂奔涌而來,確實是沒有第二次的機會,他只能拿起操縱桿,儘力地把直升機往上開。
他掃了一下駕駛盤,把剛剛降落的巨谷上邊的經緯度坐標記得准準確確,一個部長死在這裡,派人挖出來是必須要做的事情,他有義務報告相對準確的方位,減少不必要的人力物力的浪費。
飛行員在驚恐中看到是外邊滔滔綿綿的白色,他的身體因為緊張,後背和座位傾斜成了一個危險的角度,那些滾滾不斷的白色甚至把他的飛機撞擊出清脆的響聲,終於看到青色的天空了,飛行員捏著操縱桿的手心滿是汗水,他低頭,下邊已經是一片什麼都分辨不出的混沌白色了。
遠處另一座山頭的巨峰上,顯然有人正在拿著軍用高倍望遠鏡。
看到直升機出現的時候,他幾乎氣得嘔血、捶胸頓足,可是,當看到那直升機下垂的懸梯上什麼都沒有時,他覺得眼睛花了,連忙用力地揉了揉,這次他看清楚了,那個讓他恨不得食其皮寢其骨的該死的傢伙,並沒有掛在懸梯上!
他眯眼一直望著那飛機升到湛藍的天空之上,終於相信了一個事實,那個該死的壓得趙家抬不起頭的小子,終於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有葬身之地,整座落基山脈都是他的墳塋!
即便真的能有人願意花費大力氣來挖來尋,不知道那麼大的一座雪山,扒開來不知道得費多久功夫,不知道挖出來的時候,他會不會凍成一個雪雕了?
這個害得趙家失權失勢失顏面的混小子,被他進行過無數次算計、暗殺、偷襲都安然無恙的眼中釘肉中刺,這一次是斷然無翻身之日了!
女人不是禍水又是什麼呢!
趙長風親眼看著那滔天的大雪披散而下,吞噬掩埋了一切,他才真正放下心來,那個穿著紅色防寒服的女人,真是難得的尤物,可惜了,不過她活著早晚都是禍害,這樣和喜歡的男人死在一起,倒也不算是薄待了她。
他拍拍身上沾到的殘雪,站起來,把望遠鏡遞給了身邊的人:「好了,走!」
趙乾坤嘆息一聲接過:「爸,這回的動靜也太大了,非要弄到如此地步嗎?」
他和宋書煜有著交情,桑紅又曾經是他親手帶出來的兵,他雖然也驚駭這陣勢,但也很清楚,這兩個人都是刺頭,實在讓人頭大,算了,家族的爭鬥,爺爺和趙老太爺半輩子的交情都那樣了,他這點感情算什麼呢?
大不了他年年過來給他們燒一抹兒紙錢,憑弔他們罷了。
「這小子太賊了,他死了趙家後繼無力,讓他這樣再囂張個三五年,咱們的舊部親朋就徹底地倒戈,再想穩固勢力,難啦,好了,現在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趙長風伸了一個懶腰,一副疲憊至極的模樣。
「爸,梅蘭兒從來都是個冷清的女人,在那邊的,怎麼這會幫著出這麼大的力?」趙乾坤看著老爸的臉色。
趙長風想著梅蘭兒床上那一副隱忍的模樣,確實夠冷清的,當即洒然一笑:「我告訴了她一點點有關她姐姐死因的真相,她顯然會錯意了,加上想象,那兩個人顯然就成了攜手害死她姐姐的仇人了;不用內疚了,連張雲萍都不想看到桑紅還活著,不然,梅蘭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單憑我一己之力顯然不夠。」估計是擔心兒子內疚,他索性一推三二五了,血腥沾到自己身上就成了,不給孩子包袱背。
「大哥過來接咱們了,走。」趙乾坤伸手要扶趙長風,卻看他老子擺擺手拒絕了,「哪裡就那麼老了,多好的風景。」
趙長風的大兒子趙乾卓正帶著人悠然地等在不遠處的路口,他看著老爸過來,笑吟吟地迎上去:「爸,看不出來,你一個政客還能有這樣的手筆,太平日久,二叔那軍人都沒有你這血性,不過,這樣大的陣勢只是為一個小姑娘陪葬,可惜了!」
趙乾坤聽到這個大哥的話,不由覺得頭痛,怎麼他們倆連這樣的事情都能聊得投機?
「乾卓啊,還是你了解我,這次多虧了你,終於把這小子埋了,他已經讓老爺子躺倒兩次了。」
趙長風看著自己這個大兒子,覺得很欣慰,這一家子還是長房長孫繼承了趙家的優質血統,能殺伐果斷,知道他和老爺子感情深,就出口恰如其分地隨口解釋了一下,順便堵住了他後邊的問話。
有些回憶太不堪了,想想都讓人腦門充血。
趙長風抽了一下嘴角,他沒要問清楚的意思,不過這陣勢鬧得大了,他很清楚先是火災后是雪崩,M國的整個高層都要震動,現在再加上把一個中國來的部長給埋這裡了,嘖嘖!這裡要熱鬧一陣了。
看著後邊跟過來的弟弟,兩人目光瞭然地對視一下,笑了。
「二弟,年前爺爺過壽,我讓人送過去的熊皮褥子,他老人家可喜歡?」
趙乾卓狀如無意地問。
趙長風正在下山的腳步一頓,微微側了頭對趙乾坤使了個眼色。
趙乾坤想了一下,認真地看看大哥,猶豫了瞬間,然後冷不丁地道:「爺爺說那熊皮褥子太大了,還是整張的,一定價值不菲,他老用了怕折壽限,一直不肯鋪,現在還放在禮物間內——」
「呵呵,乾卓啊,人年紀大了,就會想著守著兒孫,共享天倫,你爺爺也是老糊塗了,他不過是怪你好幾年沒有回去看他,鬧點小脾氣,你不用掛在心上。」
趙乾卓扯扯嘴角,卻擠不出一絲笑意。
他怎麼能不掛在心上?
爺爺從小對他教導很嚴格,期望當然更高,可惜的是他辜負了老人家的期望,還錯得離譜,想來他一定很傷心。
「二弟,你到現在都沒有動靜,還沒有心儀的女人?」趙乾卓轉移了話題。
「大哥,操你自己的心好了。」趙乾坤哪裡會讓他引火燒身。
張長風悵然回頭:「你們呀,真是不讓人省心,結婚不過就是綿延骨血,門當戶對的姑娘多了,都不知道你們兄弟倆在搞什麼鬼。」
「嘿嘿,老爸,你也清楚,我們倆要是想結婚,絕對是分分鐘的事情,不過是耍性大一些,暫時收不了心。」趙乾卓連忙笑著給老爸解怒。
「就是,指不定哪天,別說兒媳婦了,連孫子都直接給你帶回去,你就瞧好得了。」
趙乾坤也順著大哥的話解嘲。
「乾卓,你做的事情雖然利潤大,但是風險也是翻倍的,這幾年你也攢了不少錢了吧,洗乾淨之後,把公司開到國內,一家人有個照應多好。」
趙長風顯然不是那麼容易糊弄的。
「爸,你知道我這人,跑野了,回去還不得憋屈死,好了好了,我知道小心點,有的事情也不是說收手就能收手的,身邊跟的人多了,顧忌自然也多,我會想辦法摘乾淨自己。」
趙乾卓顯然不想多說,他當初在國外混得順風順水,可是一場來自對手的陷害,他接受了一個邊境走私團伙的卧底任務,噩夢就開始了,他被逼染上了毒癮,女朋友也因為他死於非命,後來雖然完成任務,可是,一切都成了過眼煙雲,他因為毒癮無法解除,最終被當成了棄子。
那種從雲端一下就跌入污泥的痛苦生活,他當然誰也不會說,他是趙家的驕傲,誰想得到他那麼不自愛呢?
後來,只是為了更好地活下去,他乾脆就用自己卧底時已經熟悉了路線,開始組織自己的走私團伙,原來做壞人也有做壞人的樂趣,而且會上癮。
現在他已經在M國北部的密歇根湖有了自己穩穩的大本營,成為M加邊境上不可小覷的一股黑勢力,那地方真不錯,得手的貨物除了銷往加拿大之外,那裡水路暢通,貨物通過聖勞倫斯河流入大西洋,遠銷世界各地,即便是M國國內順著密西西比河的航線,也是哪裡需要就能送貨山門的。
這已經算是趙乾卓的回答了吧,雖然也遙遙無期,不過聊勝於無。
兄弟倆各懷心思地跟在老爸的身後,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