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方鶴的衣擺晃了晃,流動的線紋在光下微微搖漾。他就獨自一人坐在那裏,遠離人群,顯得高高在上、不可冒犯,他的身後是成群的鶴鳥展翅高飛,幾根純白的羽毛從天空洋洋灑灑地揮落下來,平靜而又美好。
荀禹諾轉頭便看到了這樣的景象。他全身澎湃的靈氣在這一刻平靜了下來,就連血氣都不再躁動。乍一聽到方鶴的聲音,他的步伐略頓,隨後抬步朝著方鶴的方向走去。
那黑衣隨風舞動,扇動起獵獵的血風,讓人有些恐懼地退了退。他們幸災樂禍地看著荀禹諾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他們早就看這個陣法師不順眼了。荀禹諾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相與的,要是兩個人打上一架,那個陣法師肯定是被按在地上摩擦的那個。他們巴不得看到這樣的一幕,這樣的話,他們絕對會在一旁拍手叫好的。
可偏偏,荀禹諾走到方鶴的身旁,便停下了腳步,目光緊盯著方鶴,生澀地開口道:
“抱歉。”
他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顯然已經很久未開口說話了。
這話一出,不僅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就連方鶴的目光裏都閃過一道驚訝,隨即轉瞬即逝。他就這樣坐在那裏,沒有回頭去看荀禹諾,仿佛對方的反應就在他的意料之內似的。
倒是荀禹諾,對聚集在這裏的一群人很感興趣。他目光掃了一眼,又平靜地落在方鶴身上,問道:
“你們這裏是在打架嗎?”
“他們欺負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整個人躍躍欲試。如果有人注意到他的手話,便會注意到他的右手微微彎曲,這是要攻擊的前兆。荀禹諾身上的靈力也開始沸騰起來,甚至比之前更甚,與身上的白光形成了耀眼的衝擊力。
方鶴垂眸看了一眼底下敢怒不敢言的眾人,輕輕一笑。他的手指懶懶地抬起,指向煉器室的方向道:“我的弟子在和人比賽煉器。我在這裏等結果。”
他的臉上一片平靜,一點擔心都沒有,好似勝券在握的樣子。
荀禹諾很喜歡這種自信的人。他摩挲了一下手指,隨後徑直盤腿坐下,全身的靈力開始瘋狂湧動,周圍的靈氣在這一刻全部被他吸了過來,在他體內形成了循環。他竟然就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麵修煉了起來,絲毫不怕有人在這個時候攻擊,當真是對自己實力的自信。
方鶴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用技能布了一個警戒之後,便也開始修煉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的氣息開始變得勻長,竟然真的睡著了。
還是一片喧鬧聲將他喚醒的。
他睜眼時,便看到一片血紅。夕陽斜斜地向下照著,帶著暖橘色的光芒。方鶴的腳下多了很多條裂縫,裂縫有深有淺,形狀不一,但一看就是被擊打出來的。在很多裂縫裏還有汨汨的鮮血在流動著,看起來極為唬人。
他抬了抬眼皮,向前望去。之前的人群已經躲在很遠的地方,憑借著修真者的目力往這望著。他的旁邊是打鬥的聲音,每一次響動,都地動山搖。
方鶴循聲望去,便看到很多人在圍攻荀禹諾。那道光柱一閃一閃的,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或許是他技能的緣故,也或許是荀禹諾特定避開了他的方向。反正這偌大的一個廣場裏,就他一個人坐在戰鬥的中心,巍然不動。
挺裝逼的。
方鶴木著臉想。
反正醒都醒了,他便專注地看起荀禹諾打鬥來。漸漸地,他便發現,荀禹諾的攻擊手段很簡單,沒有什麽花裏胡俏的技能,可偏偏每一次打鬥都能打到敵人的弱點,造成的傷害很大。
這是他的特點。
很快,戰鬥便結束了。方鶴注意到荀禹諾衣領的位置顏色又深了些。他垂下眸,笑著問:“舒服嗎?”
剛剛他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荀禹諾在打架過程中時,除了必要的攻擊外,他整個人的肌肉都是放鬆的狀態。就連臉上的神情,都帶著愉悅。顯然在這樣高效而又激烈的戰鬥中,他很享受這樣的過程。
“舒服。”荀禹諾抿了抿嘴唇,全身的經脈打鬥完後都暢通了起來,四肢也好似輕盈了很多。他望了一眼周圍,突然說了聲抱歉。
方鶴:???
他的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了幾分疑惑。
荀禹諾開口解釋道:“你召集這麽多人來圍觀你弟子的比賽,是想替你弟子揚名吧。可是現在……”人都跑光了。
方鶴心思一轉,便明白了過來。
這些人並不是他叫的,有些是因為天賜天賦的原因自然而然地過來,想要一睹風華。有些則是被這場比試吸引。但無論如何,在宣揚天賜天賦這件事情上,宗新遠肯定是出了一把力,甚至在後麵加了一把火。
因此,幾乎所有圍攏在這裏的人都口徑一致,默認他說謊。
方鶴想了想開口問道:“你有沒有什麽符篆,讓遠在千裏的人都能看到他們出來的一幕。”
“有。”荀禹諾想了想,從自己的儲物袋裏掏出了一麵鏡子,當著方鶴的麵開始打手訣。那十根修長的手指不斷上下翻轉,看得讓人眼花繚亂。
過了一炷香左右的時間,方鶴便看到這麵鏡子慢慢地在淡化,最後竟然消失在麵前。他眨了眨眼睛,有些驚訝地問道:“這樣就好了?”
“好了。”荀禹諾指了指天上。
方鶴抬頭,終於知道為什麽修真界裏一直傳言一切皆有可能。眼前的畫麵在地球上根本就不會實現。
遙遠的天邊,緩緩映照出城中心的畫麵。在上麵,方鶴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影。陽光從側邊映照,給畫麵帶來十足的暖意。他甚至注意到原本站著的人群也發現了什麽,指著天邊跟著身旁的同伴說著話。
這個畫麵,不止是在城中心可以看到,似乎離得遠了,也能將這裏的內容看得清清楚楚。就跟在地球上看同一片天似的。想來不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能將這裏的畫麵觀察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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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鶴在這裏坐了很久。荀禹諾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在一旁陪著他。他那身沾滿血腥味的衣服在之後便換掉了,換成了真正的黑色,光澤亮眼。
方鶴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
煉器師的煉器速度是出了名的久。這次似乎兩方都挺看重的原因,足足過了三天,煉器室裏才終於有了響動,顯然這場比試快要結束了。與此同時,方鶴也注意到,很多天驕都已經陸陸續續到達了定九城。
定九城隨地都可見亮光。光芒將夜空照得亮亮的。這座城市赫然已經變成了不夜城。
其中,就數荀禹諾身上的亮光最亮。
方鶴回過頭看了他幾眼,斟酌了一番語句後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要這麽青睞我?”這個疑問在他心裏憋了很久,直至今天他才終於問出口來。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方鶴發現荀禹諾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但他的目的性很強,如今這樣以守護者的姿態保護他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他有求於他。
荀禹諾有些緊張地張了張口。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心思會被對方看了出來。他還原本打算等對方弟子比試完之後再開口的。但是他向來會抓住機會。他握了握拳開口說道:“我需要一個陣法師跟我一起去第一聖地。”
方鶴抬了抬眉:“理由。”
荀禹諾頓了頓,猶豫了隻不過一秒鍾便開口說道:“我受傷了,精力不足。陣法師可以幫我擺陣恢複靈力,我來到這裏聽到的最有名的陣法師便是你,還有……我看你順眼。”
荀禹諾一股腦兒地將自己的理由說了出來。說完之後,他也便不再說什麽,也不爭取,就這樣沉默寡言地站在一旁等待著方鶴的回應。
方鶴思忖了一會兒便點了點頭,隨後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口說道:“我有一個學生,他也去第一聖地。”這話還是要說清楚的。
荀禹諾的臉上閃過一道驚訝。他沒有想到,對方居然還有一個學生也要去第一聖地。能確保去第一聖地的,都是從各大域的人馬中殺出一條血路,皆是狠人。
方鶴在他的心中多了一絲神秘莫測的意味。
正在兩人交談時,煉器師那裏的響動越來越大。周邊擺放的鍾無風自動,開始齊鳴起來。鍾聲傳得很遠,幾乎半個定九城裏的人都能聽到。伴隨著沉悶的鍾聲,便是天空驟暗,無數的靈氣聚集在煉器室的上頭,顯然是某個人的器具快要成型了。
方鶴坐直了身體,神情在這一瞬間變得嚴肅起來,目光緊緊盯著煉器室。
天空中的雷猛地劈下,很有指向性地劈在了左邊的煉器室,那是宗新遠進去的房間。顯然是他的器具快要成型了。然而就當雷快要劈到房頂時,突然轉變了方向,朝著右邊的房頂橫跨了過去,威力甚猛。
看到這一幕,方鶴的瞳孔微縮。
這是轉移傷害!
簡而言之,對方想讓陶樂樂替他抗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