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鳳赭單方麵原諒了沈心, 之前被嫌棄年齡大時產生的不悅頃刻間便散了。他將手中的書合上, 隨意放在一邊的扶手上。
沈心下意識跟隨著他的動作看過去，發現扉頁上的字體繁複，並不是現代通用簡體，倒是書名下方壓印的蓮花圖案讓她多看了一眼。
鳳赭注意到她的視線, 指尖在封皮上點了點, 問：“認識？”
沈心搖頭，如實道：“不認識字體, 不過下麵的蓮花圖案還挺好看的。”
鳳赭目光向上微抬了一點，落在沈心眉間停了兩秒, 忽然說：“沒我見過的那朵好看。”
沈心隻是隨口應一句, 無意繼續“誰見過的蓮花更好看”這個話題, 她用叉子叉了半顆草莓遞給他，“喏, 嚐嚐這個，超甜的。”
鳳赭發現她上揚的唇角旁邊有一個淺淺的渦，不笑的時候淺渦也會跟著消失。於是他把“我不嗜甜”四個字吞了回去, 伸手將叉子接過來，果然看到那個即將消失的小渦再度浮現。
他莫名覺得滿意了，張嘴吃下草莓, “還不錯。”
“喜歡你多吃點兒, 還有鳳梨和蘋果, 都挺好吃的。”沈心指了指果盤裏其他的水果，客客氣氣笑著道謝：“理事會的事情多謝你了啊, 不是你幫忙的話，我們都拿不到資質。”
理事會？鳳赭想起來是有這麽回事。
不過一開始他替沈心接電話時, 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曆經萬年悠長歲月, 見證無數曆史更迭，鳳赭早就不問世事。人、妖兩界的權力更替他都不插手，更遑論一個小小的平權運動。
沈心下午一直在睡，鳳赭擔心她又出現病情反複，偶爾會回房看看她的情況。或許是睡前在跟蔣妙音說平權理事會的事情，沈心做夢還夢到了。
見她睡都睡不安穩，嘴裏還喃喃著“理事會”雲雲，鳳赭莫名有點兒煩躁。
就這麽點事兒，還用得著這麽惦記？
左淵那家夥離島出走暫時聯係不上，鳳赭隻好翻出自己那個很久不用，早就沒電了的老款手機充上電。他想半天，記起以前有個屬下似乎後來去了政府工作，於是從聯係人裏扒拉出來，撥了個電話過去，把這事兒提了一句。
這會兒看到沈心彎彎的眉眼，鳳赭心想也不枉他翻箱倒櫃找半天手機了。
“小事，以後……”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
【我也要吃！媽媽喂我~】
蛋蛋在沈心懷裏拱起來，打斷了鳳赭的話。
沈心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伸手從果盤裏取了半顆草莓送到他嘴邊。
蛋蛋“嗷嗚”一聲咬住，仰著頭喉嚨鼓動了幾下便將果肉吞下，繼續張著嘴等待投喂。
【還要~啊——】
草莓皮薄汁多，蛋蛋鳥喙一壓便汁水四溢，順著他嘴邊一路流到脖子，髒兮兮的。
沈心半點不嫌棄，抽了張紙巾，仔仔細細地將蛋蛋身上的草莓汁擦幹淨，唇邊的梨渦更深了，“小邋遢鬼。”
鳳赭抿了抿唇，心想這草莓怎麽還回酸呢？
沈心又喂了蛋蛋一塊鳳梨，聽到茶幾幾麵被人敲響。
鳳赭表情嚴肅，“沈星闌，多大了還要人喂？這點自理能力都沒有？”
【就要喂！媽媽隻喂蛋蛋，不喂臭爸爸，略略略。】
蛋蛋扭扭身子哼了一聲，不看鳳赭，雛鳥似的張著嘴等待沈心的動作。
……這醜崽子。
鳳赭冷哼道：“我根本就不需要喂，我當年剛破殼就能自己捕食了。”
【哦，那你好可憐，還要自己捕食。我不需要，我有媽媽喂。】
蛋蛋砸吧砸吧嘴，親昵地“啾”了一下沈心的手指。
特地喂了自家幼崽三滴鳳凰真血，催他早日破殼的鳳赭，此刻就是很後悔，非常後悔。他當時是多想不開啊？費那麽大勁兒弄這麽個玩意兒出來氣自己！
鳳赭壓抑著想把幼崽重新塞回蛋裏的衝動，繼續嚴父教育：“這是需不需要的問題嗎？就你這樣基礎差還不努力，天天隻知道玩，沒半點居安思危精神，將來要是遇著什麽事，你能保護誰？躲在窩裏等人來給你喂食？”
沈心搓搓被蛋蛋親的有點癢的手指，決定說句公道話，“你怎麽突然這麽凶？蛋蛋破殼才幾天啊，小孩子本來就是吃吃玩玩的嘛！”
【壞爸爸！沒人喂你就凶蛋蛋！壞！】
有人撐腰的蛋蛋更囂張了，蹦躂的厲害。
鳳赭氣得差點把這小崽子抓過來揍一頓。
“小小喂爸爸~”粉揪揪頭的小丫頭舉著草莓往鳳赭嘴邊遞。
小小之前一直乖乖自己在那兒吃水果，聽到蛋蛋的話，嘴裏的東西還沒咽完，便百忙中抽出空來要喂爸爸。
小孩子吃東西哪能那麽幹淨？一張小臉吃成了小花貓不說，手上也是亂七八糟的，好好一顆草莓被她抓的像被老鼠啃過，汁水將她的小手染紅，又流到手腕上，眼見就要滴落到鳳赭膝上。
鳳赭眼角一跳，飛快地抽出紙巾按在她手上，皺眉道：“自己吃。”
小小感覺到了他的嫌棄，委委屈屈地收回手，但也沒自己吃，而是低下頭看著手裏已經有點不成樣了的草莓，鼓著小臉小聲說：“可是好甜的呀……”
鳳赭：“……”
小小腦袋垂的更低了些，“想給爸爸吃甜甜的草莓……”
鳳赭：“…………”
果然女孩子無論大小，都好麻煩。
他深吸一口氣，彎下腰湊近小小，衝她攤開手：“真的很甜嗎？”
小小眼睛倏地一亮，小心翼翼地將草莓放在他手上，點頭：“嗯！”
鳳赭定定看了看掌心的草莓好幾秒，最後眼一閉，塞進嘴裏囫圇吞了下去，快的什麽味道都沒嚐出來。
在小小灼灼的目光下，他抿抿唇，幹巴巴開口：“嗯，甜。自己去吃吧，不用管我。”
沈心看他明明一副像吃了毒.藥的表情，還要違心說“甜”就覺得好笑。
那邊小小也高興極了，樂顛顛回到茶幾邊，扯了兩張紙巾墊在桌麵上，拿起水果後隻咬一小口，咂摸一下後有的放在左邊，有的擱在右邊。
沒一會兒，她麵前就堆起了兩座“小山包”。
沈心饒有興致地看著小小動作，隻見她在左邊稍微高一點的“小山堆”上壓了一顆櫻桃，然後小心地將那張紙巾拖到了鳳赭的那一邊。
鳳赭朝小胖丫頭投過去一個困惑的眼神，“？”
小小靦腆地笑起來：“爸爸快吃~”
看看麵前那堆還留著牙印的水果，鳳赭陷入沉默。
小小忽閃著漂亮的圓眼睛，指指他前麵的水果堆，露出一個甜甜的笑，“甜的，給爸爸。”
然後又指指剩在原位的那一堆，說：“不甜的，小小吃。”
“…………”準備起身的鳳赭又坐了回去，頭疼地看著那一堆混雜在一起的水果，不知該怎麽拒絕。
小小似乎在他的沉默裏察覺到了什麽，眼睛裏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小小特地給爸爸挑的呢……”
沈心看到鳳赭臉都青了，她知道小小這“甜蜜的要求”，對於一個潔癖來說確實有點強人所難，正準備開口替他解圍，便見鳳赭閉了閉眼，一臉視死如歸地朝水果堆伸出了手……
“啪。”
金屬水果叉不輕不重地敲在茶幾上，發出一聲脆響。
“我回房休息。”鳳赭艱難地咽下最後一塊蘋果，終於再也待不住了，起身準備要走。但他剛跨出一步又回過身，彎下腰將小小手邊的那堆水果掃進垃圾桶裏，說：“不甜的別吃，我們家的閨女不用這麽節省，知道了嗎？”
小小眨巴眨巴眼，像是理解了，忽然踮著腳“啾”地在鳳赭下巴上留了個口水印，乖乖笑道：“好的呀~”
沈心看到鳳赭身形一僵，垂在身側的右手立即抬起來，但到了下顎邊又停下。她以為他是不想用手碰黏糊糊的果汁口水混合物，抽了張紙巾遞過去。
鳳赭接了，卻沒有立刻去擦，直起腰調轉腳步往樓梯方向走。
蛋蛋正纏著小小蹦來蹦去。
【我也要吃甜甜的水果！】
【我也要親親！啾啾啾的親親！】
沈心回頭，看到鳳赭走進二樓拐角前，才抬起了拿著紙巾的那隻手，她忍不住揚唇笑了起來。
潔癖怪嘴上嫌棄這嫌棄那的，其實人挺好的嘛！-
“司小姐，上麵是比對了你們兩方的條件後，覺得不分伯仲，才特殊情況特殊處理，給出兩個創辦資質的。既然你這邊也沒受影響，何必一定要求處置掉另一個呢？”
司夢蘭轉了轉麵前的白瓷茶杯，笑道：“張主任，一開始您都已經和我說那邊申請駁回了的，現在突然又改了口，我也覺得很困擾的呀。”
張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司夢蘭從旁邊座位的手包裏取出一枚鑰匙，輕輕推到茶桌中央，道：“聽說張主任最近在看二環的一套學區房，正好我在鹿苑有一套空置的，張主任有時間去看看滿不滿意？”
張昶聞言神色一動，顯然很感興趣，但最後卻依依不舍地將貪婪的目光撕了回來，從錢包裏拿出一張銀/行卡，連同那枚鑰匙一同推回司夢蘭手邊。
“司小姐，真不是我不願意幫忙，說實話，你這邊的資質，都是我費了很大功夫才保下來的。這次出爾反爾是我的問題，所以你之前給的酬勞我也不收。但是另一個，我確實是沒辦法。”
司夢蘭見狀，知道這事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她頓了頓，仍將鑰匙和銀/行卡推了回去，道：“送出去的禮物哪裏有再收回來的道理？更何況這段時間確實辛苦張主任了，隻是不知道那邊到底是什麽情況，怎麽突然就……”
張主任裝模作樣地推脫了兩下便收下了，低聲道：“是上頭二把手親自打的招呼，具體什麽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聽說司小姐和那邊理事會的負責人是校友，所以還是建議你們最好是強強聯合，不要搞對立比較好。”
說了半天都是廢話。
司夢蘭不滿地皺了皺眉，但沒有表現出來，“多謝張主任提醒，我會好好考慮的。”
張昶又同她寒暄了幾句，腆著肚子離開了茶室包間。
看到門被關上，司夢蘭才徹底冷下臉，低聲罵了一句“廢物”。
“叮——”
陌生的網絡號碼發來一條彩信。
司夢蘭解鎖手機打開，照片上的下載符號很快緩存完畢。
照片內容十分血腥，裏麵因為飽受折磨而已經半昏迷的女人被人卡著下巴麵對鏡頭，赫然是沈依彤。
司夢蘭原本鐵青的臉色頓時好轉不少，她將指甲死死按在沈依彤的臉上，眼中盡是快意。
沈家和她前一世死前所知的情況完全不同，她記得當時沈依彤在丹藥的扶持下進階地級，並且和賀家聯了姻，成了男主賀野的表弟妹，算是野雞變鳳凰。
而這一世她重生為女主司夢蘭，沈家竟已經瀕臨破產，且被趕出了本市。這是沈家那些垃圾的報應，但卻不足以緩解她的心頭之恨。她要讓這些人將她上輩子所受的苦，千倍百倍償還！
【送去地下鬥獸場暖場，別弄死了。】
司夢蘭剛回完信息，手機便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聯係人的名字，她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接起電話，語氣溫柔：“賀野，嗯，跟蕾蕾他們在逛街呢，過會兒就準備回去了。一起吃飯？好的呀，我都可以，你想吃什麽我們就去吃嘛，嗯嗯，待會兒見。”
掛斷電話，司夢蘭取出粉餅補妝，她滿意地抿了抿嬌豔的紅唇，彎唇輕聲道：“一切都是我的。”
一周後。
“陳部長您好，我是沈心。我們這邊接到您助理的電話，說您三天後不能來參加宴會了。啊，有急事啊？沒事沒事，理解的，那您先忙。”沈心掛斷電話，衝辦公室的其他幾人搖了搖頭，“陳部長也推掉了。”
呂青抬起頭，道：“王夫人也發郵件回絕了。”
理事會創會以來的首次亮相，沈心跟著夥伴們一起忙活了一周，親自上門邀請與會嘉賓。可三天前司夢蘭那邊突然將他們的宴會時間改成了同一天，於是原本那些已經答應了參加的嘉賓們便一個個改了口，之前在等消息的邀請人則紛紛回絕。
“你們快看司夢蘭剛剛轉發的微博！他們的宴會廳也是我們定的酒店，就在我們的宴會廳對麵！”賴雅雲將手中的平板轉過來。
“啪！”
蔣妙音狠狠在桌上拍了一巴掌，罵道：“喵的！司夢蘭他們也太惡心了吧！”
其他的成員也開始議論起來。
“那我們怎麽辦呀？延後嗎？”
“不改不行吧？當天肯定很多記者，到時對麵門庭若市，我們這邊一個人都沒有……還不知道被編排成什麽樣……”
“可是如果發布會延後，對麵先造勢起來，我們這邊的關注度必然會降低。之前清溪大學的事情發生後，司夢蘭的支持率漲的飛快，若不是心心最近的幾個線上演講反響挺好，估計都被她壓下去了……”
“那提前？”
呂青捏了捏眉心，道：“我們能想到，他們肯定也能想到。對麵既然能截胡我們一次，就能截胡第二次，提前又有什麽用？”
賴雅雲歎氣：“延後不行，提前也不行，那到底要怎麽辦？”
“靠！司夢蘭那邊請動了賀老爺子！”蔣妙音看完手機，不由罵了句髒話，“我伯父都應邀參加那邊的宴會了，我爸給我發信息建議我們推遲。”
若隻有一個司家，蔣妙音背靠蔣家還能抗衡一下。如今司夢蘭把四大家族之首賀家的老爺子都請出山，其他人不看僧麵看佛麵。便是和蔣家交情好的，也頂多兩邊都不去罷了。
整個辦公室的氣壓都低了下來，一周以來的努力全部白費，任誰都深受打擊。
“要是我們能請到更厲害的大佬就好了。”有人輕聲歎了一句。
“我咋不是總.理的女兒呢？”
“想多了，就算你是真總.理之女也沒用，公眾平權支持率起來前，政府是不可能插手的。你不如想自己是賀家的寶貝孫女，這樣或許能把賀老爺子給搶過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發夢，沈心突然出聲道：“那如果我們能請到鳳先生呢？”
蔣妙音聽了立刻朝她比了個大拇指，“心心，不愧是你，還真敢想！如果鳳先生能來參加，那總.理過來也不是不可能嘛！到時請柬也不用送，估計大家都要來我們這兒求個請柬了。”
“那咱們就坐地起價，高價賣請柬，連宣傳費用也能省了，各大媒體肯定巴不得爭相報道，咱們把錢留下來做團建，哈哈哈哈！”
“那是不是幹脆賣媒體獨家比較好？之前不是傳影帝婚內出軌的新聞賣了幾百萬嗎？鳳先生的獨家肯定不止這個數吧？怎麽拍賣媒體與會報道權，吼吼吼，還能大賺一筆！”
大家夥頓時都樂了起來，之前壓抑的氣氛倒一下子好了不少。
而被眾人當成在異想天開的沈心默默解鎖手機，看著滿屏的感歎號陷入沉思。
——你什麽時候才回家？！
——瘋了！我房間裏全是小胖丫頭送來的食物！她是倉鼠嗎？為什麽喜歡收集儲存食物？！
——每一個上麵都有牙印和口水！每一個！！！
——速回！！！
沈心點開對話框，動了動手指回複——
【在開會，理事會遇到了點麻煩，估計要很晚才能回叭。】
鳳赭秒回。
——沒有比胖丫頭更大的麻煩！你趕緊回來解決她，你的事我解決！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