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看著墨畫滿臉震驚的表情, 沈心還覺得有趣似的, 揚唇笑了笑。
她那麽多的宮鬥劇和小說也不是白看的嘛,一般皇帝心心念念的人不都是小心翼翼藏著不讓知道的,甚至還會故意弄個明麵上的靶子吸引火力,以防自己的愛人受到傷害麽?而狗皇帝這段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為, 不正是把她當靶子, 往鬥爭漩渦裏送嗎?
沈心這人其實沒什麽大的追求,是個既來之則安之的性子, 好吃好喝好睡就行,懶得去想那些彎彎道道。
但懶得想, 不代表她不會想。
在這樣的朝代, 女人的生存環境本就苛刻, 若是沒進宮倒還能掙一掙,可既已經進了宮成了皇帝的女人, 與其費盡心機逃出去前途未知,還不如安生做好貴妃的本職。好歹做皇親國戚,比逃命通緝要好吧?本以為隻要自己安安分分的, 不爭不搶,這後宮總有她一席之地。卻不想她隻是想佛係,別人卻是真的想讓她上西天!
沈心穿進這書中時, 大腦隻接收了一個很籠統的粗綱劇情。一開始她還有些意難平, 怎麽別人穿進小說裏就能根據已知劇情去改變未來, 她卻像被隨意扔進一個作者都沒想好要怎麽寫的靈感框架裏,別說什麽“靈泉”“空間”了, 連提前預警都做不到。
或許是天可憐見,老天爺也舍不得她這麽一貌美如花的青蔥少女英年早逝, 她竟也突然有了個小小的金手指。
最近幾天午休時, 她都會做夢,夢見趙鸞。
夢境雖是斷斷續續的,但接連幾日下來,沈心也終於拚湊還原出了一點真相。
趙鸞是王太後從一眾皇子中選出來的最沒威脅的那個,沒有出眾的才華、沒有可供依靠的母族,唯唯諾諾,方便拿捏。隻可惜千年的狐狸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以為控製的是隻小貓咪,結果卻是頭隱藏了實力的大老虎。
多年來老虎羽翼漸豐,他有思想有抱負,自然不甘於繼續被當作傀儡控製。針對盤根錯節的世家力量,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是從內部瓦解。趙鸞挑中的,便是可堪與王家比肩的沈家。
這幾年,傀儡皇帝暗中安插的棋子早已逐漸滲透進王沈兩家內部,多年來一直想要一爭高下的兩家,在趙鸞這個幕後玩家操控下,這兩年更是勢同水火。到如今,隻需要一個引火索,便能“砰”的一聲,將大越國根深蒂固的世家勢力炸開。
還有什麽是比“太子”吸引力更大的嗎?皇上後宮空虛,登基至今無一子嗣,金鑾寶座的繼承人在哪家,哪家便掌控了大越國未來的控製權,至少延長百年榮華。
沈心想到今天午睡時夢中看到的場景,還是和之前一樣,雲霧嫋嫋像是不真實的樣子,她覺得自己可能就是這雲霧中的一縷,隱隱綽綽地能聽到趙鸞和楊元良在說話,大致將計劃聽明白了。
根據趙鸞的安排,她最近喝的所謂養傷養身的藥會造成假孕的跡象,不久後她的“喜脈”便會徹底落實,屆時將她和“腹中子”除去,栽贓給王家,再結合一直以來在前朝的周密部署,王沈兩家必將元氣大傷。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趙鸞便是這最後得利的漁翁。
“隻要娘娘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奴婢拚死也會去做的!”墨畫堅定的聲音打斷了沈心的思緒。
沈心捏了捏她的手臂,誠懇道:“謝謝你,墨畫,真的很感謝。”
其實如果墨畫方才沒有主動和她說這些,她也是打算要請她幫忙的。
雖說沈心對她宮裏的大部分人都很信任,但這麽大的事情,也不敢讓所有人知道。琉璃忠誠,但同她一樣才入宮不久,光她一個人肯定也不夠。
而墨畫不僅在宮中待的時間長,且心性堅忍,沉著膽大,還有女主光環。最重要的是,根據沈心知道那點少的可憐的劇情,墨畫在小說中是成功假死逃離皇宮了的。
“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這條命本就是娘娘救的。”墨畫搖搖頭,忽然有些擔憂地看了沈心一眼,遲疑著安慰道:“娘娘,您,您不要太難過……”
這段時日她見貴妃娘娘同皇上相處親近自然,簡直與尋常恩愛夫妻無異,都說“士之耽兮,尤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若是娘娘早已知曉皇上所言所行均是別有目的,這些日子裏心中豈能不難過?
難過?想到要跟宮裏頭這些個可愛的小夥伴們分別,確實是挺難過的。沈心不由也悵惘起來,她一直以來就沒有高人一等的意識,是真心拿他們當朋友對待的。
墨畫看到沈心耷拉下去的眉眼,心中頓時大逆不道地升騰起更多對皇上的憎惡感,她反抓住沈心的手,鄭重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會幫您的!宮女二十五歲便可離宮,您且等等奴婢,屆時奴婢再出去接著伺候您!”
沈心:“!?”
不是,小畫畫你是未來要當皇後的人呀,怎麽能跟著我跑?沈心簡直想敲醒這個傻丫頭的想法。
這時,琉璃捧著托盤從殿門口走了進來,打斷了兩人的悄悄話。沈心衝墨畫使了個眼色,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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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鸞忙了整整一日,踩著星光來到承乾宮,宮門口值守的小太監已然習慣了聖上的到來,一般這個時候,皇上為了不影響娘娘歇息,都是不讓通傳的。
果然,他才跪下剛準備張嘴,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便隨意地擺擺手,自己熟門熟路地大跨步走了進去。
沈心剛剛沐浴完,撐著下巴坐在梳妝台前,讓琉璃給她通發。
不知道是知道了趙鸞計劃後的心理作用,還是楊元良給她喝的藥確實有副作用,她這幾天精神確實不太好,晚上不到十點便昏昏欲睡。
趙鸞走進內殿,看到的便是沈心披著一件輕透的裏衣懶洋洋坐在鏡前的樣子,西洋鏡映出她雙頰緋紅的臉,和透著粉意的肩頸部皮膚。燭光搖搖,她整個人仿佛散發著一層細膩朦朧的光,讓人生出她才是這個屋子裏光源的錯覺。
琉璃看到突然出現的皇上嚇了一跳,正要請安卻被趙鸞製止。他無聲地說了句“退下”,自然地給過她手中的梳子,接替了宮女的工作。
“嘶——”發絲的拉扯讓沈心吸了口氣,她沒有睜開眼,狡黠笑著打趣道:“琉璃你這是在想哪個情哥哥呢?給我梳頭發也心不在焉的。”
預想之中的嬌嗔沒有出現,沈心疑惑地睜開眼,卻在鏡子中看到了正一板一眼認真給她通發的趙鸞,一時倒愣了。
後者感覺到她的視線,抬眸在鏡中和她對視,唇角高高揚起,調侃道:“某梳發技藝生疏,讓貴妃娘娘見笑了。”
即便沈心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和趙鸞演戲,但看到他這番作為,還是忍不住暗歎這人能屈能伸、演技卓絕。瞧這柔情蜜意的樣子,若不是知道他都安排好自己的死法了,她或許還真會被迷惑一下,就跟那晚對方半跪在她膝下替她上藥時一樣。
可惜了,就這演技,放現代都可以去爭三金影帝了。
沈心眨眨眼,將眸中的嘲諷掩去,順著趙鸞的話笑道:“不礙事,熟能生巧麽,多練幾回便熟練了。”
“倒是真敢說。”趙鸞懲罰似的在她脖頸處捏了捏,語氣卻全然沒有生氣的意思,甚至嘴角的笑意還更深了些。
脖子是沈心的敏.感點,她被捏的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語調綿軟:“哎呀,癢……”
趙鸞喉結一滾,梳發的動作停下來,聲線微微發沉,問:“膝上的傷好全了?”
“早不疼了,琉璃天天都有上藥,方才沐浴,看到淤痕也都散了。”沈心回道。
“噠”。
木梳被趙鸞擱在了桌上,發出一聲輕響。
沈心身上一輕,被打橫抱了起來,失重間她本能地抬手環住了趙鸞的脖子,聽到對方在自己耳邊吐息道:“我親自看看。”
沈心隻覺得耳廓一麻,等回過神,便發現自己已經被放在了床榻上,溫熱的手掌貼著她的小腿滑上來,帶起一陣異樣的電流。
靠,這狗皇帝不僅要幹掉我,還要幹.我,倒是挺會物盡其用啊!
沈心強行壓製住自己想一腳將人踹下去的衝動,猛地縮回自己的腿,自己將褲腿撩起來,在他麵前晃了一眼又飛快放下:“看,真的好了,不騙你。”
可她隻顧著腿,卻全然忘了自己此刻的衣著,因為趙鸞方才摟抱的動作,她的寢衣束帶微微散開,露出身前大片的肌膚,海棠紅的肚兜裹著她顫巍巍的身形,纖細的綢緞係帶像兩條小蛇,盤繞在脖頸處,愈發襯得她白皙勝雪,又純又欲。
趙鸞幾乎是立刻就有了反應,這在以前完全是他沒法想象的事情。
因為一些肮髒的舊事,他最初對男女之事極其厭惡排斥,靠著藥物才勉強度過了大婚之夜,完事後吐了個天昏地暗,不知情的人隻當他是醉酒。
後來在楊元良的治療下好了,他對男女之事也並不熱衷,以往除了初一十五去皇後宮中,其餘時候如非必要也不會招人侍寢,南巡的那三個月更是根本沒想過這方麵。
可在承乾宮的這些時日,他幾乎每晚都會有反應。有時半夜沈心睡迷糊了,從自己被子裏鑽出來,縮到他懷裏,他甚至會y的發疼。
但因為記掛著沈心膝上的傷,這些時日他都勉力忍著,今日還是特地在養心殿衝了個冷水浴才過來,沒想到卻仍舊一見到沈心便破了功。
趙鸞隻覺得一抹瑩白在自己麵前一閃而過,下意識便伸手扣住了沈心的腳踝。他輕輕摩挲著對方如玉般的關節,另一隻手順著腿部慢慢上滑,直到露出白皙無暇的膝蓋,他低下頭用唇在上麵碰了碰,啞聲道:“嗯,當真是好了。”
沈心:……媽的這狗男人好騷。
她還沒想好要怎麽推辭,身子突然一仰,整個人便被趙鸞拉著腳踝拖了下去……
精致的帷帳晃了將近兩個時辰,才終於停歇。
沈心連自己最後是睡過去還是暈過去的都不知道,不知過了多久,她疲憊地睜開眼睛,看到眼前一片繚繞雲霧,便知自己又做夢了。
她隱約看到楊元良收回搭在趙鸞腕上的手,笑道:“皇上中氣飽滿,龍體康泰,是萬民之福。”
趙鸞“嗯”了聲,伸手探了探桌上藥碗的的溫度,端起來送到嘴邊,忽然又停了,開口問道:“朕記得你當年說過,朕所喝的這避子湯藥,是對精元造成影響,從而使女子無法受孕?”
難怪這麽多年後宮中都沒人生孩子,原來是狗皇帝自己在吃避孕藥啊。不過這樣也好,她昨晚不在安全期,現在倒是不用擔心了。
沈心懸著的心放下來,側耳繼續聽前方的對話。
楊元良點點頭,應道:“正是如此。”
趙鸞頓了頓,又問:“朕從前沒有問過你,若是這受了藥物影響的精元進入女子體內,會否對她的身子有所傷害?”
楊元良聞言想了想,回答:“應當不會的,雖男女體質有所不同,但這避子湯藥所用的藥物並不會對人身體造成損害,且……”
兩人的對話聲越來越輕,越來越遠,漸漸被另一個聲音所掩蓋。
“娘娘?娘娘!”
沈心艱難地掀起一點眼皮,看到琉璃半跪在榻前。
“娘娘,已經午時了,您起來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睡吧?”
沈心聞言詫異地睜大眼,問:“已經午時了?”
隻是她雖張了嘴,聲音卻幾乎沒有發出,是昨天晚上在床上喊啞了。
琉璃不由紅了紅臉,昨夜裏她守夜,房裏的動靜多多少少聽到一些,她都不知,自家娘娘竟能發出那般聲音,令人一聽便耳根發燙。
“奴婢給您去倒杯茶潤潤嗓子。”她將沈心扶起來,轉身倒了杯溫熱的水果茶回來,伺候著沈心喝下。
茶水滋潤過喉嚨,沈心終於感覺好受些,她動了動身體,發現身上清清爽爽的,隻有腰和大腿根部有些酸疼,雖然不適,但也沒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勞累了一晚上,早晨又睡過去沒有吃早餐,沈心本覺得自己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可等飯菜端上來後,她又感覺自己肚子裏還頂著什麽似的,頓時沒了胃口。
頂著琉璃和墨畫關切擔心的目光,沈心勉強喝了碗湯,在心裏把趙鸞罵了個狗血淋頭。
趙鸞今日本想陪沈心一同用膳,但處理政務還是晚了,趕到承乾宮時,正看到奴才們在撤膳。
他掃了眼幾乎沒怎麽被動過的吃食,不由皺了皺眉,問了琉璃後才知沈心竟是一整日都沒吃什麽東西。
這麽久以來,趙鸞還沒見過沈心哪日胃口不好過,便是當初被太後罰跪受傷,抄書時還不忘吃零嘴。
他立刻吩咐張進忠安排人去太醫院叫人,自己則走到羅漢床邊,伸手探了探沈心額頭的溫度,問道:“可是哪裏不舒服?”
沈心心說看到你就哪哪兒都不舒服,尤其胃部,想吐。
但實際上卻隻裝作虛弱的搖了搖頭,道:“隻是沒什麽胃口。”
楊元良來的很快,診過脈後表示並沒什麽大礙。
趙鸞放心了些,吩咐琉璃讓小廚房重新做幾道易克化的吃食,溫聲衝沈心道:“我晚膳沒用什麽,你過會兒陪我多少吃點,可好?”
沈心心道趙鸞可真是個追求細節的演員,一往情深演的跟真的似的。
為了不引起趙鸞的懷疑,她也隻好陪著對戲:“便是政務再忙,也不能忘了吃飯呀,傷了脾胃可如何是好?”
趙鸞見她擔憂心焦的模樣,笑道:“吃慣了你宮裏的小廚房,禦膳房裏的吃食都索然無味了。心心若是心疼我,以後每日你吃什麽,便挑幾樣讓人送去養心殿可好?”
沈心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容,“當然好!如此一來,便像是我們日日都一同用膳一般了。”
不就是演情聖麽?弄得誰不會似的。
原來心心每日都期盼著他能過來一起用膳。
趙鸞看著麵前人含羞帶怯的樣子,隻覺得怎麽看怎麽可愛,他伸手將人攬在身前,吻了吻她的鬢發,承諾道:“我若是不忙,定每日過來陪你用膳。”
沈心:……倒也不必演到這程度。
就這樣,日子轉眼又過了半個月。
當天晚膳時分,墨棋端了一道鮮香四溢的魚湯上來,這是沈心平日裏最愛的菜品之一。
趙鸞親自替她盛了一碗,剛送到近前,沈心便眉頭一皺,捂住嘴別過頭幹嘔了一聲。
趙鸞愣了愣,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沈心往後仰,指著他手裏的那碗魚湯,甕聲道:“太腥了,離我遠點兒。”
她一邊忍著胃部的翻滾,一邊暗罵楊元良那假孕的藥做的也太真了,居然真的會讓人害喜孕吐。
一旁的琉璃雙眼倏地放光,從旁邊果盤裏取了一顆酸梅送過去給沈心止吐,小聲提醒道:“娘娘,您的小日子已經過了兩日了還沒來……”
趙鸞聽了這話,第一時間竟是感受到胸中一陣狂喜,命人撤了魚湯後才想起來這隻是藥物作用下的假孕而已,那喜悅頓時轉化為失落。
不過沒關係,等這一切解決,他和沈心將來會有很多孩子的。
趙鸞很快平複好心情,一邊裝作驚喜的模樣命人立即去太醫院喚人,一邊親自扶沈心去旁邊的羅漢床上躺著。
不一會兒,楊元良便到了。
他如往常一般取了絲帕蓋在沈心腕上,裝模作樣地細細聽了一會兒脈象,正準備按照計劃說出是喜脈,卻忽然擰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