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趙鸞再度回到承乾宮時, 已是月掛半空, 子初時分了。
已經這麽晚,他其實應當就留在養心殿歇著了的,但一想到沈心今日送他那般眷念不舍的樣子,恐怕今日定是在宮裏苦苦等了他一天, 他心中又有些不忍。
正值明日休沐, 趙鸞思忖著也不用早起,稍稍費點時間也無礙, 等明日清晨沈心醒轉看到他,想必就不會為今日苦等他不至而傷懷了。
這天晚上在沈心殿外守夜的秋棋, 小丫頭迷迷糊糊正要打盹的時候, 突然看到皇上背著手走過來, 差點以為是在做夢,偷摸狠掐了自己一把, 痛的差點叫出來,這才驚慌失措地要下跪問安。
趙鸞抬手製止了,輕聲問:“你們主子今日什麽時候歇著的?”
秋棋頭一次這麽近距離地麵見天子, 連頭都不敢抬,腦袋低低埋著,抖著嗓應道:“回, 回皇上, 娘娘今日是亥正歇的。”
竟是等朕到這麽晚!
趙鸞聞言默了一瞬, 蹙眉道:“你們是怎麽做奴才的?主子本就身子不爽,她這麽晚才睡, 你們也不知道想想法子?”
秋棋一聽,嚇得趕緊跪下去, 哪裏還敢說自家娘娘每晚不是看話本子, 就是耍葉子牌,都是要到很晚才歇息的。真算起來,其實今日還算早的了,有時等吃完宵夜,甚至要耍到子時才歇呢!
她額麵貼地,顫聲道:“皇上恕罪!”
“聲音小些,莫把你家主子吵醒了。”趙鸞搖搖頭,深覺沈心這宮裏的小宮女不太頂事。他輕輕推開寢殿的門,幾近無聲地走了進去。
張進忠這才甩了下手中的拂塵,小聲提醒秋棋道:“還不快起來把門關好?今兒晚上你可得打起精神來,出了岔子趕明兒可沒好果子吃!”
秋棋連忙爬起來,輕手輕腳地將門重新拉上。
寢殿內隻留了一盞燭台勉強照明,光線昏暗,不過趙鸞夜視能力尚可,他暢通無阻地繞過屏風,隱約看到了床幔後纖細的人影。
因為沒有叫人進來,趙鸞隻能自行脫了外袍,隨手掛在屏風上,這才往床榻邊走。誰知他剛一撩開床幔,竟聽到床上之人正在喃喃低語。
還未睡?
趙鸞先是怔了怔,隨後很快反應過來沈心是在夢語。
“不,不要……別過來……”
她聲音含糊,但卻能明顯聽出來語氣中的恐懼和掙紮。
趙鸞坐在床沿湊近一看,才發現沈心眉心緊蹙,額上覆了一層的汗,不知被魘住多久了。
他連忙伸出手去輕拍沈心的臉頰,喊她的名字:“醒醒,沈心,醒醒。”
“啊——”
沈心低低驚呼一聲,猛地睜開眼,胸膛劇烈起伏,急促的喘息著。她人還沒緩過來,餘光突然看到旁邊一個模糊的黑影朝自己壓下來,本能地驚叫著抓起被子蒙住頭,抬腳就朝那影子踢過去。
趙鸞沒留神被她在腹部踹了一腳,“嘶”了一聲,也來不及去揉,壓住她撲騰的雙腳,溫聲道:“別怕,是朕。”
一聽到熟悉的聲音,沈心掙紮的動作一頓,當即掀開被子朝趙鸞那邊撲過去,閉著眼死死揪著他的衣服不撒手,委屈地抱怨道:“你嚇死我了……”
趙鸞剛才被踢到的腹部還疼著,卻下意識將她抱住,低頭看了看鴕鳥似的埋在他身前,頭都不敢抬的人兒,也沒糾正她的稱謂措辭,反而有些好笑道:“你倒還怪起我來了……”
沈心貼著趙鸞溫熱的身軀,心有餘悸道:“我夢到那個小宮女了……渾身是血,在前殿裏抓住我的腳……”
“噓——”趙鸞摸摸她的頭發,讓她不要再說下去。
感覺到被子下的人還在瑟瑟發著抖,他一邊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一邊揚聲喚人進來點燈。
秋棋先前聽到自己主子的驚叫時便想衝進去了的,但卻被張進忠老神在在地擋了,這會兒聽到皇上的聲音,立刻推開門,摸出火折子將燭台一個個點燃。
殿內立刻亮堂了起來,床幔內的身影也隱約可見,皇上低低的聲音從屏風後傳出來——
“隻是做夢而已,有什麽好怕的?”
“燈都點著了,不信你抬起頭來看看,屋子裏亮亮堂堂的,除了我什麽都沒有。”
“況且有我在這兒,是人是鬼都不敢到近前來。”
明明沒說什麽,但秋棋莫名聽的耳熱,舉著一盞燭台不知要不要上前問詢。
張進忠用拂塵的手柄戳了她一下,使了個眼色讓她跟自己出去。
秋棋還惦著方才沈心驚慌失措的呼喊聲,有些擔心地朝床榻方向看了一眼,腳下一時沒動。
張進忠皺眉搖搖頭,低聲提點道:“皇上在這兒呢,還有你什麽事?你可別誤了你家娘娘的好時辰!”
秋棋一聽,小臉立刻紅了,趕緊將燭台放回原位,跟著張進忠匆匆退了出去。
光亮果然能讓人有安全感,沈心聽著趙鸞穩健的心跳聲,漸漸平複下來,慢慢又開始有了睡意,不由低低打了個哈欠。
趙鸞帶著她慢慢躺下,輕聲道:“睡吧。”
沈心緩慢地眨了眨眼,看向他,甕聲甕氣道:“那你不能走啊……”
趙鸞“嗯”了一聲,一下一下地從她後腦撫到後背,說:“不走,你明天醒來我肯定也還在。”
他聲音很低,動作也很輕,像是怕再嚇到對方。
少頃,沈心又不放心道:“等我睡著你才能睡……”
趙鸞無聲地笑了笑,“好。”
沈心這才放心地徹底閉上眼睛。
過了良久,趙鸞聽到她的呼吸漸漸趨於平緩,他一直僵著的身體這才放鬆下來。
“還好我來了,否則還不知道嚇成什麽樣子……”
輕輕拍了拍懷中人的後背,趙鸞這麽想著,胸中滿足之感充溢,伴著沈心清淺的呼吸聲,他也跟著陷入了睡眠……
翌日早晨,沈心甫一睜開眼便看到麵前趙鸞的臉,嚇得差點驚叫出聲。她拍拍胸脯緩了緩,昨晚的記憶也慢慢回籠。
沈心沒想到自己晚上居然會夢到明巧,她甚至連對方的臉都沒太記住,且自認在這件事裏問心無愧。可她不殺“伯仁”,“伯仁”卻終究是因她而死。在這後宮裏,就算她根本沒想去爭去搶,麻煩似乎也會自動找上門。
想到這裏,沈心不由低低歎了一口氣。
不過她也不是杞人憂天的性子,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可不必因為還沒有到來的事情先行煩擾,鬱鬱不樂。
沈心輕輕枕住自己的手臂,看向還沒醒的趙鸞。
劍眉入鬢,鼻梁高挺,輪廓分明,大概因為久居人上,就算他此刻閉著眼,也自有一股無法形容的氣勢。她昨晚十點才睡,想來對方是更晚才到,大抵是出於關心她?還好聲好氣地哄她睡覺,跟平常看到的樣子倒是大相徑庭。
其實趙鸞的長相真的挺符合她審美的,如果他不是皇帝,而是個普通書生什麽的,他們兩人在宮外相遇,或許她還真能做出侯府小姐“強搶民男”的事情來。
雖然那方麵不太行,但美人麽,放在家裏看著也讓人高興嘛!
沈心被自己的想象逗樂了,彎眸笑了笑,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從床尾爬下床去。
趙鸞這一覺睡得又沉又穩,醒來時外頭已經天光大亮了。
他看著眼生的床飾,想起來這是在承乾宮裏,沈心已經不在身邊,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起的。
趙鸞愣了愣,他平日裏睡眠總是很淺,稍微一點動靜便會醒轉,沒想到今日竟半分都沒感覺到,一覺睡到天光大白。
睡飽後整個人都感覺輕鬆舒適不少,他從床上撐坐起來,伸了個懶腰,舒服地歎了口氣,隱約聽到外頭有人聲傳來。
他穿鞋下地,走到窗邊朝外看去——
隻見沈心正蹲在院子裏,手裏拿著一個小鋤頭,她身邊的那個大宮女,好像是叫琉璃的,苦著臉勸道:“娘娘,還是奴婢們來吧,您可千萬別傷著自己了。”
沈心大大咧咧擺擺手,道:“我又不是傻子,這怎麽可能傷到自己,都說了這爿我要親自種的,過倆月你們就擎等著吃好了!”
淨弄些千奇百怪的花樣來。
趙鸞挑挑眉,咳嗽一聲。
院兒裏的人聽到動靜,看見他站在窗口,立刻跪了一地。
趙鸞叫起,問道:“你又在那兒忙活什麽呢?”
沈心指著地上的苗,答道:“我……臣妾前些時日播的番柿種子發苗了,現在要分株種進地裏,這不正在種呢!”
趙鸞環視了她院子裏一眼,勾唇笑了笑,道:“別人院兒裏都是種的些奇花異草,你倒好,恨不能把自個兒宮裏變成個菜園子!”
“花花草草臣妾去禦花園裏看就是了嘛……”沈心嘀咕了一句,吩咐琉璃安排人進殿去幫皇帝洗漱。
趙鸞看見她髒兮兮的雙手,蹙眉道:“什麽時候想吃便讓奴才們去采辦就是,何必自己動手?”
沈心撿起小鋤頭,重新蹲下去,仰頭道:“那買的能和自己親手種的一樣嗎?不信您也來跟臣妾一起種,等過倆月結果了,臣妾命人給您送些去,保準比您吃過的番柿都好吃!”
趙鸞手撐在窗欞上,哼笑一聲,道:“你倒是會使喚朕。”
他嘴上這麽說著,可等洗漱穿衣完,隻隨便吃了幾口早膳,便迫不及待地走到院子裏去,看著沈心頗不熟練的動作,時不時還要出聲嘲弄幾句。
沈心被他嗶嗶的煩不勝煩,扭頭擠兌道:“您這麽懂,不如親自示範示範,讓臣妾也看看您的英姿?”
你行你上,否則閉嘴,懂?
哪想趙鸞竟真的一撩衣擺站起來,命人複又取了一把鋤頭來,半蹲在沈心旁邊,像模像樣地種了起來。
他動作嫻熟,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農活的樣子。不多一會兒,就追上了沈心種的第一排。
沈心:“……”
趙鸞抬起頭看了一眼她,又看了看她腳下的番柿苗,挑眉笑了一聲,道:“朕第一次行耕耤禮的時候,你還沒及笄呢。”
受到挑釁的沈心見狀,陪了個假笑,轉過身默默放慢了揮舞小鋤頭的動作。
嘖,你這麽能你一個人全種了好了,幼稚。
在兩個人的共同努力下,小小一爿番茄地很快就種好了。
沈心特地用小木棍將她和趙鸞種的苗做了個分隔記號,道是看最後到底誰種出來的結果更多,更好吃。
趙鸞在張進忠的伺候下淨了手,回道:“那朕得時常過來看看,萬一愛妃隻給自己種的苗澆水捉蟲可怎麽辦?”
沈心沒好氣道:“……您隨時過來抽查好了,不然幹脆在您宮裏派個小宮女或小太監過來,日日給您守著唄。”
趙鸞聞言,朗聲笑起來。
張進忠垂眸轉轉眼珠子,心中暗歎:貴妃手段果然不一般啊,就這麽隨便種幾棵番柿,接下來兩三個月便都能讓皇上日日惦記著了。
這日,造辦處把沈心定的鍋做好了,張進忠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立刻命人截了下來,親自捧著送到趙鸞麵前。
趙鸞細細看了一遍,實在想不出這鍋能拿來煮什麽。想起自己這兩日忙著,也不知沈心宮裏的番柿長得如何了,他合起奏章,打算去承乾宮裏看看番柿的漲勢,順便問問這鍋的用處。
不料剛起身,便聽到下人來報,道太後鑾駕已經進城,很快就要入宮了。
趙鸞背在身後的手緊了緊,眸中倏地閃過一抹厲色。
人都快進宮了,他這邊才得到消息,不就是王太後有意警告他,無論他想怎麽樣,一切都還在她掌握之中麽?
趙鸞沉默了一瞬,吩咐道:“去慈寧宮。”
“那這鍋……”張進忠小心地看向他。
趙鸞轉了轉扳指,沉默的比剛才還要更久一些,才道:“先給貴妃送過去,告訴她朕晚些時候過去用膳。”
張進忠:“是。”
-
慈寧宮外。
王太後看到等在宮門外的趙鸞,似乎並不驚訝,笑道:“皇帝日理萬機,怎的還特特了過來接我這老婆子?”
趙鸞親自扶住太後往宮裏走,道:“都怪兒臣能力尚淺,才讓母後親身前往萬靈山為國祈福,您這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王太後拍拍他的手背,道:“隻要皇帝你好,咱們大越國好,哀家怎樣都不辛苦。”
兩人一派母慈子孝,一同走進殿內入座,東拉西扯地聊了好一會兒。
王太後忽而道:“這次哀家在萬靈山得了一罐頂好的雲頂銀尖,皇帝嚐嚐。”
說罷,也不等趙鸞回答,朝身後的蘇嬤嬤吩咐道:“讓清涵取了茶葉過來,親自給皇上泡一盅。”
蘇嬤嬤當即應“是”,快步退下。
不多時,便見她領著一名身穿素色雲錦裙裳的妙齡女子重新走了進來。
“民女王清秋見過太後、皇上。”
王清秋聲音嫋嫋如山泉輕濺,舉止優雅得體,一舉一動間將婀娜身形體現的淋漓盡致。
“快起吧。”王太後笑著抬抬手,轉而看向趙鸞,道:“這回在萬靈山多虧了清涵日日殷勤照顧,哀家才過的舒坦。她乃哀家的遠房侄女,真算起來同皇帝你還是姑表兄妹呢,倒該是叫你一聲表兄。”
王清秋頰上立刻飛上兩片紅暈,福了福身,嬌俏道:“太後娘娘您就別打趣清涵了,清涵給您和皇上泡茶去。”
王太後笑著隔空點了點她,轉頭衝趙鸞道:“瞧這丫頭,這會兒剛說兩句就羞上了。你過會兒嚐嚐她泡的茶如何,若是覺著不錯,便讓這丫頭去你那邊做個侍茶宮女。”
趙鸞擱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緊,麵上卻仍是平和溫潤的,道:“那也太委屈清秋表妹了……”
王太後嗅了嗅室內的茶香,道:“能夠侍奉皇帝,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有何委屈?不過皇帝若是心疼你這表妹,不如封個昭儀收進宮中?”
趙鸞看向太後,語氣如常道:“便聽母後的了。”
……
自火鍋圖紙送去造辦處,沈心便開始著手研究火鍋底料了,今日這四宮格一送過來,她立即吩咐小廚房準備起來。
不出一個時辰,承乾宮裏的小太監小宮女們便被滿院子的香氣饞的直吞口水。
秋棋扒在小廚房門口,看著秋琴和秋畫準備著食材,默默咽了口唾沫,道:“咱們娘娘也太厲害了,怎麽想得出那麽多好吃的呀?明明番柿、牛羊肉什麽的,以前也不是沒吃過,怎麽娘娘一做出來,味道就頂頂好呢?”
秋琴撩她一眼,笑道:“娘娘比你見多識廣,自然厲害。”
秋棋讚同地點點頭,道:“我能跟著娘娘真是積了幾輩子的福氣,吸溜。”
秋琴立刻嫌棄地朝她擺手,道:“得了,去外頭玩兒去,別把口水掉鍋裏了。”
秋棋“哼”了一聲,朝她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道:“我才沒玩呢!我是來給娘娘打水擰帕子的,我走啦,不和你說閑話了!”
說完,她端著一盆溫水,快步走了出去。
沈心澆完水,細細比對了自己那排番茄苗和趙鸞那排的區別,直起腰問琉璃道:“你覺得哪排長的要好些?”
琉璃好笑道:“娘娘,這才幾天呀?奴婢瞧著都差不多,看不出有什麽區別來。”
沈心搖搖頭,蹲在趙鸞那排的第三株苗前,指著三片真葉中間的一個點,道:“我怎麽看著他這株好像要長第四片葉子了,要不我偷偷把這株和上麵那株換一下,我總覺得這一株肯定會長得好!”
琉璃“噗哧”一聲,掩嘴笑出來,還沒說話,便聽到秋棋慌慌張張的聲音。
“皇上吉祥!”
琉璃回身一看,果然看見皇上就站在後邊不遠處,也不知在那兒看了多久了。她趕緊跪下去,跟著請安。
沈心對上趙鸞似笑非笑的眼神,抬手遮住臉“嘖”了一聲。
這狗皇帝現在來承乾宮總是偷偷摸摸的,也不讓人通傳,真不知是什麽癖好。
趙鸞看見她的動作,在慈寧宮中積壓的鬱氣頓時散了大半,眉目也跟著舒展起來,語氣中不自知地帶上了一絲笑意,問:“愛妃方才說要將朕的番柿苗移到哪裏去來著?”
沈心一副聽不懂的樣子,道:“嗯?皇上您說什麽?臣妾方才明明是在澆水,什麽也沒說呀。”
“可真不怕朕治你個欺君之罪。”趙鸞屈起手指在她額上敲了一下,道:“進屋裏坐著去,走過來熱得很,上回那個草莓冰碗有沒有?送兩個上來。”
一來就點單,錢也不給。
沈心腹誹了一句,吩咐琉璃去準備,自己陪著他進殿。
跟在後頭的張進忠偷偷抹了把腦門上的汗,暗道:果然隻要來沈貴妃這兒,皇上心情便會好上不少。
沈心試了試茶壺的溫度,親自給趙鸞倒了一杯,道:“您現在正熱著,直接吃冰碗對身子不好,先喝點果茶,隻有一點點餘溫,現在喝正好。”
趙鸞端起來喝了一口,嚐到了梨、葡萄還有玫瑰的香氣,味道酸酸甜甜,十分清爽,頓時熨帖地籲了口氣,挺直的腰杆子都不禁垮了些,靠在座椅後的靠墊上。
沈心自己也捧著杯子抿了一口,笑道:“皇上覺著如何?”
比起王太後宮裏喝的那盞“雲頂銀尖”,不知好上幾何。
趙鸞轉了轉杯子,沉聲道:“很好。”
沈心杏眼圓睜,訝然道:“臣妾不是聽錯了吧?居然能從皇上您口中聽到一句‘好’?”
趙鸞哼笑一聲,又喝了一口,道:“說你宮裏東西好還不行了?”
沈心聳了聳肩,道:“說不說都行吧,好不好的,臣妾自個兒覺著好就行了。”
這時,琉璃和秋畫端著盤子走了進來。兩人利落地將冰碗擱上桌,垂眸低首地退了出去。
趙鸞拿著勺子在碗中攪了攪,視線從秋畫身上收回,問:“我記得你宮裏琴棋書畫四個丫頭,前頭是用的‘秋’字?”
沈心不知他為何提到這個,點點頭,“對啊。”
“秋蕭索,意凋零,字麵不好,換一個吧。”趙鸞想了想,道:“說來朕成天隻見你想著吃吃喝喝,也沒見你讀過書寫過字,不如改為墨字,也算是督促你不要隻惦記著吃喝玩樂。”
Excuse me?你們古代不都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嗎?她見天在宮裏讀書寫字幹嘛?去考女狀元啊?再說了,誰說她沒看書?話本子不也是書麽?不是她吹牛,這後宮裏,絕對沒有人比她看過的話本子多!
可是皇帝開了口,沈心也不能反駁,隻好起身隨意福了福,道:“謝皇上教誨。”
說完,她揚聲吩咐琉璃喊秋畫她們四個進來謝恩。
哦,現在是墨畫了。
等等,墨畫???這不是小說女主的名字嗎?!所以她把女主撿回自己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