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秦一鶴注意到沈心的視線, 臉色頓時一黑, 他手中吹風筒都沒來得及放下,另一隻手便飛快地合上了自己的浴袍,將身前遮擋起來。


  雖然商業聯姻並談不上太多的感情,但也不是古時候的盲婚啞嫁了, 他自問對家庭還算負責, 怎麽以前就沒發現,自己的太太是一個當著孩子麵都能這樣不顧廉恥的女人呢?


  秦一鶴強壓住心中不耐, 沉聲問道:“有事?”


  “麻麻和豆豆來給小鳥兒爸爸送水果!”豆豆舉著一顆又大又紅的草莓,脆聲應道。


  都說了沒有小鳥兒爸爸!


  沈心慌慌張張拉了豆豆一下豆豆的小胳膊, 搖頭使眼色。


  “哎呀!”豆豆見狀立即捂住嘴, 承認錯誤:“豆豆喊錯辣!麻麻說了爸爸不是小鳥兒的。”


  沈心:……崽啊, 媽媽明明說的是,鶴不是小型鳥類, 所以不要叫小鳥兒爸爸。


  “那鶴是大鳥兒,所以爸爸就是大……”沈心趕緊一把捂住自家崽的小嘴,瞟了眼臉已經黑成了鍋底的秦一鶴, 欲哭無淚:崽啊,你這嘲諷技能用的真是妙極啊,要不咱還是少說兩句吧。


  “沈、心。”秦一鶴咬牙, 終於沒能忍住, 壓低嗓音警告道:“我不認為一位母親適合和孩子說這些。”


  “我沒……”沈心簡直冤枉。


  秦一鶴並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 抬手指著房門下逐客令:“出去。”


  沈心的後半截話被堵回嗓子眼兒,她覷了覷秦一鶴的臉色, 心道:這刺激不小啊!

  她無奈地將手中的果盤擱在桌上,衝豆豆伸手, 道:“好啦, 咱們下去看動畫片吧,不要打擾爸爸工作好不好?”


  豆豆看看秦一鶴,又看看沈心,忽地舉起手中的草莓似乎要往秦一鶴身上扔,但中途又收了回來,送到自己嘴邊大大咬了一口,鼓著腮幫子奶凶奶凶道:“爸爸凶麻麻,壞!大草莓不給你吃了!哼,豆豆明天都不跟爸爸說話了!”


  單方麵和爸爸絕交一天的豆豆,用黏糊糊的手抓住沈心的手,牽著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被落在後麵的秦一鶴:……


  等走到房間外,氣鼓鼓的豆豆臉上才露出為難的神色,小聲問沈心道:“麻麻,是豆豆說錯話,爸爸才不高興,凶麻麻的嗎?”


  沈心見崽崽內疚的淚眼汪汪的,趕緊蹲下身,認真道:“當然不是。”


  隻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罷了,孩子是童言無忌,可秦一鶴心裏有疙瘩,便跟節目裏那位看到貓砸電視機的男士一樣,覺得別人說什麽都是在故意揭他傷疤了。


  這事兒既不好怪秦一鶴,也不能怨豆豆說錯話,但這其中的事情確實也不好同孩子解釋。


  於是沈心摸摸豆豆的小卷毛,道:“爸爸隻是工作太忙了,因為他離開了四年啊,留下了好多好多的工作,現在回來就得將那些工作趕緊補上才行,否則……否則爺爺就會罵爸爸的嘛。”


  豆豆恍然大悟:“啊,豆豆明白了!以前麻麻給我布置功課,我沒做完,麻麻也會罰豆豆的。”


  沈心趕緊道:“那是以前,現在媽媽不會因為這個罰豆豆了呀。”


  豆豆點點頭,愁眉苦臉道:“如果爺爺也不罵爸爸就好了……”


  這事在沈心這兒,就這麽簡單揭過了。


  病人嘛,總是要更敏感一點的,她既知道原因,多理解些、少計較些就是了。
-

  秦一鶴發現,沈心這幾天對他是愈發殷勤了。


  “今天去沁樓吃飯,就別坐車了,我推你過去吧,傍晚溫度也不高,我們帶著豆豆一起散步過去。”


  看著麵前笑靨如花的沈心,秦一鶴心中冷哼。


  眼見離上輩子動手的日子越來越近,果然還是坐不住了吧?隻是不知這一次,她又打算用什麽方法?

  要抓住對手的把柄,自然要先放鬆他們的警惕。除了上回覺得沈心實在太露骨沒忍住,秦一鶴並不會撂臉子。


  他眼中寒芒一閃,垂眸遮住,點頭應允:“如果你不累的話,散散步也挺好的。”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時間應該剛剛好。”沈心憐愛地看了看秦一鶴,心道:多接觸自然,感受世界的美好,心情也會更好一點,應該就不會那麽在意自己的缺陷了吧?我可真是一個善良的小仙女鴨!


  豆豆因為沈心的解釋,對秦一鶴的難處也頗為感同身受。


  以前他落下一天功課,第二天就得花雙倍的時間去補,動畫片都看不了。爸爸落下了四年的工作,比豆豆的年紀還要長呢!這得補到什麽時候去呀?可真是太可憐辣!


  “爸爸爸爸!你吃糖糖嘛?這個橘子味的第一好吃,草莓味的第二好吃,第一好吃的要給麻麻,第二好吃的給爸爸!”


  “爸爸爸爸,你要喝水嘛?豆豆戴了小水壺,可以給你喝的哦!”


  “爸爸爸爸,豆豆剛摘的小花可好看辣,給你!”


  ……


  “接著呀,豆豆送給你的花兒。”沈心拍了拍秦一鶴的肩膀。


  一輩子都沒收過花的秦一鶴,動作不太自然地伸手接過豆豆遞過來的花,幹巴巴開口:“謝謝。”


  “不用謝!”豆豆笑嘻嘻大聲應了,轉過身又朝前跑了。


  沈心笑著揚聲叮囑:“慢些,不要摔倒啦!”


  “知道噠!”豆豆奶聲奶氣的回答和笑聲,隨著傍晚的風一同吹來。


  秦一鶴輕輕轉了轉手裏那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色小野花,忽然有一刹那的出神。


  這就是正常的一家三口,會有的生活嗎?


  因為豆豆這邊摘朵花,那邊撲隻蝴蝶,一路上走走停停,花的時間比預計的要多一些,沈心他們抵達沁樓時,秦一遠一家和秦雨璿都已經到了。


  “總算是來了,怎麽手機也沒帶?打電話去北棟,傭人說你們散步過來,半小時前就出發了,差點以為路上出了什麽事,就差差人去尋了。”蘇秀迎上來表示關懷。


  秦一鶴道:“蘇姨說笑了,在家能出什麽事?難道家裏還會有人想害我們嗎?”


  “就知道亂開玩笑。”蘇秀嗔了他一句。


  秦一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沈心出聲解釋道:“今天天氣好,我便想著和阿鶴還有豆豆散散步,路上走的慢了些,讓大家久等了。”


  “早不散晚不散,偏要飯點散。”秦雨璿陰陽怪氣地嘀咕了一句。


  秦一遠掀睫看過去,對方假裝沒看到,低頭看自己的美甲。


  這時,豆豆邁著小短腿從沈心身後衝了出來,隻見他從自己的褲兜兜裏掏出一路上護著的花朵,舉到秦鴻業跟前,奶聲奶氣道:“爺爺,豆豆把花花送給你,爺爺就別給爸爸那麽多工作啦,他會好累的。”


  秦鴻業樂了,將孫子抱起來,看向大兒子半真半假玩笑道:“怎麽?工作能力下降,讓兒子來我這裏給你求情啦?”


  沈心一聽,擔心自己之前隨口跟豆豆說的話,反倒讓秦鴻業誤會,趕緊道:“豆豆調皮,我擔心他老纏著阿鶴陪他玩,就同他說爸爸工作忙,沒時間,哪想他還來您這兒想辦法了。”


  秦鴻業一聽,哈哈笑了起來,抬手點了下豆豆的鼻尖,道:“小機靈鬼,你爸輕鬆了四年,現在忙點啊,是應該的。”


  旁邊的秦一遠像是被這句話刺到,哼了一聲,轉身率先往飯廳走去。


  秦鴻業頓了頓,道:“好了,剛好菜都上齊了,吃飯吧。”


  抱著豆豆坐下,沈心後知後覺地發現餐桌上的氣氛不太對勁。


  蘇秀坐在秦鴻業旁邊有些欲言又止,邊清則小心翼翼的,似乎擔心惹怒誰,秦一遠剛一坐下就取了杯子倒酒,這會兒已經喝了小半杯了。


  “喝的還不夠多是吧?在外麵喝完,回家還要喝?明天不用上班了?”秦鴻業語氣不悅。


  秦一遠動作沒停,冷笑道:“我手上幾個最重要的項目您都讓人接過去了,我這班去不去上,也沒所謂吧?”


  “你作為公司副總,沒重點項目就不用上班了?手底下那麽多人,都不用管?”秦鴻業“啪”地擱下筷子,繼續道:“紅星廣場的案子出了那麽大的紕漏,你不想著怎麽去彌補,還在這怨我收了你幾個項目?”


  秦一遠端著酒杯沒說話,秦鴻業語重心長道:“我早就和你們兄弟說過,既然出生在秦家,那你們就應當肩負起更大的責任……”


  “所以這幾年我做的還不夠多嗎?爸你看到過我的努力沒?大哥一醒來,你立馬就拿我開刀,您就非得讓公司裏的人都知道我秦二在秦家沒半點地位?”秦一遠一口灌掉杯子裏剩下的半杯酒,一時間沒收住戾氣,怨憤道:“爸,難道我就不是您兒子?”


  “混賬!你工作出了問題,我秉公處理,跟你大哥又有什麽關係?”秦鴻業擰眉罵道。


  “有沒有關係,您自個兒心裏清楚。”秦一遠嘲諷地勾了勾嘴角,繼續倒酒。


  秦鴻業氣極,指著他半天沒說出話來:“你……!”


  蘇秀趕緊拉下他的手,將筷子塞過去,打圓場道:“阿遠你瞎說什麽呢?都是親兒子,難道你爸還會厚此薄彼?快三十的人了,還這麽不懂事!”


  秦一遠抿唇,陰沉著臉繼續喝悶酒,沒再說下去。


  秦一鶴不動聲色地吃著飯,仿佛在秦一遠項目裏使絆子的不是他一般。


  這頓飯,估計也隻有他吃得開心了吧?


  秦一鶴勾了勾唇角,哪想目光一轉,卻看到了身邊正大快朵頤,吃得開心舒暢的沈心。


  秦一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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