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麻麻！麻麻！我在這裏~”
沈心剛一下車, 便看到秦豆豆小朋友背著小書包, 在幼兒園大門內蹦躂著小短腿朝自己揮手，一雙黑眼睛亮晶晶的，像隻被關了一天，突然看到主人便急迫地想出來撒歡的小奶狗。
旁邊老師根本沒來得及去牽他的手, 他便已經自己衝到大門口, 扒拉著鐵門踮著腳尖，將一朵小紅花舉過頭頂。
“麻麻快看！小紅花！”
隨行的老師上前幾步, 和沈心解釋道：“豆豆在今天班上的加法小測驗裏拿了第一名，他的計算速度比很多大班的小朋友還要快呢！這是第一名獎勵的小紅花。”
沈心先笑著衝老師說了句“張老師辛苦了”, 隨後彎腰一把將豆豆抱了起來, 輕輕撞了一下他的額頭, 讚道：“哇，我們豆豆也太厲害了吧？第一名耶~這是豆豆的第一朵小紅花, 我們回去好好收起好不好？”
“是麻麻的呀~”豆豆有些害羞地抿唇笑了笑，小臉蛋紅撲撲的，“豆豆的小紅花都是麻麻的哦~”
說完, 他搖了搖手中的小紅花，又點了下自己的鼻子，歪著小腦袋說：“豆豆也是麻麻的！”
嗚嗚嗚, 我家崽崽真是太會了。
這些天已經不知道被豆豆擊中心髒多少次的沈心, “mua”的在豆豆額上親了一口。她牽著豆崽再度和班級老師道了謝, 隨後又同周圍的老師同學們都告了別才離開。
秦一鶴到家的時候，看到沈心正帶著孩子窩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
播的是一檔法製類節目, 說一個男人因為車禍造成了生理功能的損傷，不能人道後性情大變, 長時間對妻子進行家暴, 最後一次妻子在反抗中錯手將其捅成重傷。
秦一鶴皺眉，豆豆才幾歲？大可不必過早接觸這些，沈心這媽也忒不稱職了些。
他冷著臉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控製輪椅去乘室內電梯上樓。
沈心頭頂著豆豆終於別好的小紅花回過身，隻看到了秦一鶴的背影。
“搞什麽？你不看電視，我們豆豆要看動畫片的呀。”她歪著頭嘀咕了一句。
自秦一鶴出院，除了定期複健就是處理工作，在家也是待在書房裏，天天忙得腳不沾地很難見到人影，所以雖然家中多了個人，但實際他倆算得上井水不犯河水，互相沒有什麽幹涉。
這突然冒出來把電視關了，又一句話不說，沈心覺得很是莫名其妙，總不該是怕浪費那麽一點電吧？
她探身取過茶幾上的遙控器，重新打開電視。
豆豆拍拍小手，高興道：“是《神奇的小貓咪》要播了嗎？”
沈心看了眼牆上的掛鍾，道：“還要十分鍾呢~”
豆豆便點點頭，扶著沙發靠背顫巍巍站起來，小手小心地摸摸沈心頭發上別好的小紅花，“咯咯”傻笑了兩聲，道：“麻麻真好看~”
沈心“噗嗤”樂出聲，這小不點頭一次拿到小紅花獎勵，興奮的不行。就這麽一朵花兒，他一會兒給別胸前，一會兒掛項鏈上，最後才選中了頭發，搗鼓許久才終於給她戴上。
她剛剛已經悄悄用手機前置攝像頭照了，臭小子壓根兒就沒找角度，直接給她別在頭頂正上方了，乍一看就跟打了個補丁似的，還好看呢！
但崽崽的積極性自然是不能輕易打擊的，沈心兜了下豆豆的小下巴，笑道：“是嘛，那還得多謝咱們豆豆送給媽媽的花兒呀~”
“麻麻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麻麻！戴豆豆的花，就是全宇宙最好看的麻麻！”豆豆笑得眼睛眯起來，抱住她的脖子撒嬌保證：“豆豆以後會送給麻麻更多的小紅花的~”
沈心想象了一下自己腦袋上戴滿花的樣子：……崽啊，倒也不必。
“一場車禍，讓他失去了男人的尊嚴；頻繁家暴，毀掉了原本和睦的家庭。歡迎繼續收看《妻子的反擊》……”
感情充沛的播音腔吸引了沈心的注意力，她抬眼看著屏幕裏哭訴自己多年遭遇的女人，秀眉漸漸揚起。
“因為那場車禍，他變得非常敏感，有次電視裏放一個貓的紀錄片，他聽到貓叫chun，直接把電視機都給砸了。他心裏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男人了，變成了一個廢人，並認為我也是這麽覺得的，經常質問我是不是瞧不起他，是不是要離婚，我接男同事一個電話都會被他打……”
等等，難道秦一鶴他……那方麵出問題了？
這就說得通了，所以剛才他看到這檔節目才會氣得跑來關了電視。現在回想起來，出院前一晚他的態度就有些奇怪，那天她從衛生間出去後，壓根兒沒聽到裏頭傳來水聲，這就證明他根本沒上廁所，大約原本是想釀釀醬醬一番的，卻意外發現自己不行了。
第二天聽到豆豆叫小鳥兒爸爸後更是直接黑臉，回到家後也一直以生物鍾沒調整過來為由和她分房睡……
沈心越想越覺得靠譜，心中不由對秦一鶴生出同情來。
他去醫院大約也不是單純做複健，隻是出於自尊心作祟，才幾次拒絕了她的陪同建議吧？難怪身體才剛剛恢複就沉浸到工作中，肯定是想借此來麻痹自己吧？
沈心一方麵替秦一鶴遺憾，另一方麵呢其實又有些慶幸。
自秦一鶴回家，她這些天便一直擔心對方會不會突然興致來了讓她履行夫妻義務，晚上時常睡不安穩，隻能白天補覺，生物鍾都快顛倒了。
現在她終於不用擔心了。
但這種放心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沈心又不由為自己的慶幸感到內疚。
她想了想，決定以後對秦一鶴好一些，做不了夫妻，還能做閨蜜……不是，做朋友嘛！
“周媽！麻煩你替我切兩個果盤過來！”沈心揚聲喊了句。
沒多久，兩個精致的果盤便送了上來。
沈心心想，如果秦一鶴以後真的治不好了，以後也沒辦法有其他孩子了，那看到豆豆應該會高興一點吧？畢竟這種家裏有“皇位”要繼承的頂級豪門，對於後代的傳承應該看得比較重要。
於是她摸摸正認真看《神奇的小貓咪》的豆豆的小腦袋，提議道：“崽啊，爸爸工作一天那麽辛苦，我們去給爸爸送點水果，慰問一下爸爸好嗎？”
豆豆乖得不行，立即扔下動畫片，點頭：“好！”
夫妻倆的主臥和豆豆的兒童房都在二樓，秦一鶴以“不打擾沈心和豆豆休息”為由，起居都在三樓書房和客臥，平常根本不會有人打擾，所以他也沒有鎖門的習慣。
於是當沈心帶著豆豆乘電梯抵達三樓，豆豆輕快地小跑到臥房門口，她還沒來得及去敲門，後者便已經輕易推開了虛掩的門。
秦一鶴剛衝完澡，坐在椅子上吹頭發，身上的浴袍敞開穿著，沒有係帶，露出大片肌膚。雖因昏迷四年的關係，他身上暫時沒有肌肉線條，但也沒有一絲贅肉，原本高大的身形底子又還在，所以看上去仍是一副模特般的好身材。
該看的不該看的，沈心這回是都看到了。
但因為猜到了秦一鶴的難言之隱，她再一次看到，便沒有了第一次那樣的局促，反而真切地替他感到遺憾。
年紀輕輕、風華正茂的……看著也沒什麽問題，卻成了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真是可憐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