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案
“老太太去的時候, 是誰第一個發現的?侯桂花是不是你?”, 梁澤又拍了下驚堂木。
“不是, 不是, 大人不是民婦, 是是王石”, 侯桂花連連否認。
“哦?你看見他了, 他當時在做什麽?”。
“他他”,侯桂花偷偷看了眼旁邊的王石,王石急地冷汗直流。“他那會兒正抱著老太太哭呢”。
“他怎麽哭的, 可有說些什麽?”。
“他他就一直抱著老太太喊娘,別的沒說”。
“你仔細說說那時情景”。
“那時我我正在燒飯,聽見哭聲就就去了堂屋。我一進去就看見王石抱著老太太哭呢”。
“堂屋?也就是說老太太不是在自己屋裏吊死的, 是在廳裏吊死的?”。
“這 這 我也不知道”。侯桂花有些慌了。
“你不知道?老太太當時是用什麽上的吊?繩子還是布條?拴在了哪裏?她自己的屋裏還是堂屋裏?”。
“麻麻繩, 在自己屋裏,不對在堂屋裏”。侯桂花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在堂屋裏還能吊死?當時就你和王石在家?”。
“是是的, 就我兩在家”。
“王二雷, 侯三在哪兒和你說, 老太太是王石勒死的?”。
“在我家, 不對侯三沒說過”。王二雷剛剛正聽的認真, 不想突然就問到了自己。
“你上次見侯三是什麽時候?你倆都說了什麽?”。
“上次我沒見他, 不是不是,我已經許久沒見他了”。
“王拴,王二雷是什麽時候同你說的, 怎麽和你說的?”。
“回大人, 他十日前同我說的。他那天說他頭天和侯三在家喝酒,喝多了侯三說漏了嘴。可可沒過幾天他就不認了”。
“王二雷、王拴,你們兩人必有一人說了假話。要知道,供詞有假的話,你們可是要吃板子的。這事其實簡單,我把王二雷的左右鄰居和家裏人都叫來問問便可分辨。我再給你倆一次機會,王拴,你剛剛所言是否全都屬實?”。
“小人剛剛說的全都屬實啊大人”。
“好,王二雷,你呢?”,梁澤提高音量,重重拍了驚堂木。
“大人恕罪,大人小的小的”,王二雷不過稍稍掙紮了下,“小的說實話,前些日子侯三確實在我家喝醉了酒,他說王石的娘是被王石勒死的!”。
“侯三,你之前說老太太死的時候你不在場,那你是如何知道是王石勒死了老太太?”。
“我我那時喝醉了酒,胡說的大人”。
“你酒後一句胡言,讓王石背上了謀殺親娘的名聲,又耗費了本官許多工夫。左右,把他拖下去重責二十大板,再押進大牢,關上半年”。
“是”,兩個衙役上來把侯三拖著就往外走。
“大人饒命,大人這不關我的事啊大人”。侯三使勁掙紮著,可他那細胳膊細腿的,哪裏能掙過衙役。沒多會外頭就響起了板子的啪啪聲,大毛聽看著都覺著疼。
“哎呦喂,疼死了,姐救我啊姐哎呦”,侯三的叫聲不絕於耳。侯桂花在裏頭聽著直掉眼淚,卻並不吱聲。
“大人,大人我沒有胡說,確實是王石勒死的老太太!”。侯三扯著嗓子喊了一句,他實在是受不了了,這還沒到十個板子就疼成這樣,要真打了二十個怕是命都沒了。
“停,把人帶進來”,梁澤朝外頭喊了一聲。衙役們又把侯三拖了進去,扔在地上趴著。“侯三,你怎麽知道老太太是被王石勒死的呢?”。
“大人小的冤枉,我怎麽會勒自己的娘?大人,侯三瞎說的,他瞎說的!”。侯三還沒開口,王石就急了。
“大人,小的沒瞎說。有一回我姐和姐夫吵架,我姐氣地回了家,她那時候和我說的。她說王石最毒,連養了他這麽多年的娘都能勒死,和他講不了一點情分”。
“侯桂花,照這麽說來你定是知情人或是見證人。這麽個人命大案,你竟窩藏不報,你可知罪!”。
“民婦知罪,民婦知罪,求大人饒了民婦”,侯桂花嚇地連連磕頭。
“你既知情,便把當時情景原原本本說一遍”。
侯桂花又看了眼王石,似是下定了決心。“那天我確實在燒飯,聽到動靜去堂屋看的時候,王石正拿著繩子把老太太勒地直蹬腿。我差點被嚇死,就這麽一愣神的工夫,老太太就斷氣了。王石嚇唬我不讓我朝外說,我也怕這事捅出去,王石要是有個好歹,家裏孩子沒人養活”。
“王石,你有何話說?”。
“小的冤枉,大人小的冤枉。不是我,我沒勒,是她,是侯桂花幹的。她和老太太不對付,整日吵罵,是她把老太太勒死了!”。
“王石,你這個畜生,黑了心肝的畜生,自己造的孽還要賴我。大人,大人我知道王石當年為什麽把老太太勒死”。
“哦?為什麽?”,王石到底出於什麽原因非得置老太太於死地,梁澤倒是真的想知道。
“王石壓根就不是王家的種!”。侯桂花剛說完,王石就撲過來捂住了她的嘴。梁澤令人把他拉開按住,叫侯桂花繼續說。
“王石是老爺子從石頭堆裏撿回來的。那時候老太太嫁過去都好幾年了肚子也沒動靜,老爺子就把王石抱回來養著了。又過了幾年,他們才有的王拴。老爺子死了以後,老太太天天鬧著要分家,老太太偏心小的,打算把這事說出去,到時候就給我們留個院子,留幾畝荒田和一頭老牛。水田一畝都不給,王石氣不過才把他勒死的”。
“王石啊王石,就為了幾畝田地,你竟能勒死自己的養母”。王石聽了又狡辯一番。梁澤不再跟他廢話,直接叫人把他拉下去打了板子。王石後來才老實交代,其實他小時候就知道自己是抱來的孩子。他長得一點也不像王家人,小時候就總有人拿這取笑他,說他是撿來的。他就問了老爺子,不想還真是撿來的。老爺子一直不對外說,在王石看來也不是為他好。而是想讓王拴多個兄弟,以後也能有個幫襯。可王石偏偏不如他的意,他一心把這弟弟往壞了帶。引他賭錢,勸他打媳婦兒,總之他就看不得王拴過的比他好。
大毛在外頭聽著很唏噓,這就是一頭白眼狼啊。也不知道這王石到底是誰家孩子,真是又毒又蠢。
梁澤最後把王石押入了牢裏,秋後問斬。大毛覺著簡直是浪費糧食,不如斬立決算了。侯桂花的板子由二十減到了十,也算檢舉有功吧。
這麽個陳年老案,審下來還不到一個時辰。大毛對梁澤又添了些佩服,不由地盯著他看。梁澤此時已經叫了“退堂”,可自己卻還坐在案桌邊不動,似是有所感悟。他感受到大毛的目光,自然地回望過去,兩人眼神交匯,大毛對他笑了笑。梁澤覺著楊大毛這回的笑和以往不同,裏麵沒有討好巴結,竟似藏著讚賞和欽佩。梁澤不甘示弱地回了個自信滿滿地笑,心裏得意的很。
王嬸子這會兒已經哭地滿臉是淚,等成才出來的時候,又抱著他哭了一嗓子。大毛見成才眼圈通紅,卻並不落淚,想必他心裏也十分難受。王拴這會兒呆呆愣愣,可能還在想王石的話。
“嫂子別哭了,先去我家歇歇,吃個中飯”。李杏兒過來攙著王嬸子,王嬸子才鬆開了成才。回去的時候,楊二柱在前頭趕車,其餘人坐在後頭。王嬸子一邊哭,一邊訴起苦來,“我說這麽些年家裏的日子總過不好,原來是他家一直使壞。我那時候懷著老大,王石和侯三就天天勾著他賭錢,後來還天天撮弄他同我吵。老太太疼我家成才他還眼紅,老頭老太養了他那麽些年,他也下得去手”。她轉頭看見王拴,拿手指抵到他腦門上,“就你這個憨貨,一點沒主心骨,被他們牽著鼻子走”。這要是往常,王拴早就吼了起來,可這會兒他卻紅著臉一聲不吭。
成才娘罵罵咧咧了一路,把那些個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又都翻出來罵了一遍。那些個事,大毛都不知道聽了多少遍。她看了眼成才,他紅著眼眶低著頭。這麽高大的一個人,這會兒看著卻可憐兮兮的。
中午的時候,兩家人一塊吃了頓飯。成才似乎是收拾好了心情,同他爹娘說了自己作坊的事情。王拴木木的,倒是沒什麽反應。王嬸子卻炸開了,“成才,你好好的學人家做什麽買賣,咱們又不是那塊料。你有那幾百兩足夠你回家娶個漂亮媳婦,吃香喝辣的過一輩子了”。
成才抿抿嘴,神色不愉,卻懶得辯駁。倒是李杏兒放了筷子,朝旁邊連“呸”了幾聲。“嫂子瞎說什麽呢?我看成才能幹的很,怎麽就不是做買賣的料了?他那作坊現在好的很”。
“爹。娘,作坊我已經辦起來了,隻是和你們說聲。後麵的事也不用你們操心”。成才這句把王嬸子後頭的話都堵住了。飯後王嬸子要去成才的作坊看看,成才就借了大毛家驢車把他兩帶了過去。等晚上回來還車的時候,就剩他一人,他爹娘都回去了。大毛看他還沒能打起精神,想著晚上還是去陪他聊聊,開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