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腦袋裏進的水
”不, 那鋪子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是打算給爹娘以後養老的。不論什麽時候還是自己手裏有錢才能過的自在。我可不想爹娘老的時候跟高老頭一樣, 手裏一沒錢就得看別人臉色過活“。
“怎麽會?我以後定會好好孝順爹娘的”, 富貴不服氣。
“我不是說你不孝順, 你以後會有自個兒的小家自個兒的孩子, 會多出許多負擔。他們要是花你的錢必定心中不安, 束手束腳,日子哪能過得快活。可若是自己手裏有錢,他們還能時常補貼我們, 那多有成就感。你媳婦兒也會更敬他們一些。富貴等我們老了也一樣,手裏一定要有些錢,才能過的自由快活”。
“嗯, 好, 那就留給爹娘”。
美好的日子總是短暫,富貴這趟回來隻呆了三天, 就又收拾包裹, 騎馬走了。李杏兒本還打算帶著他去偷偷看看曹家姑娘, 也沒能來得及。那曹姑娘是街頭江嬸子給介紹的, 今年十六歲。江嬸子把那姑娘誇地天花亂墜, 說她漂亮、能幹、懂事、孝順等等。李杏兒聽著十分心動, 就打算和富貴一道私下看看那姑娘,要是覺著合適,這事或許就能定下了。可富貴走了, 她隻能拉著大毛一起去了。
這位曹姑娘住在城西, 平時在西市賣魚。李杏兒和大毛這日來了西市,隔著幾個攤子悄悄地看著。
“娘,曹姑娘好像不太白啊”。
“黑點有什麽打緊,你看她動作多利索,三兩下就呲好一條魚,比你可麻利多了。嗯,說話也利索,迎來送往的多熱絡,是個做賣賣的好苗子”。李杏兒在邊上看著有些滿意,大毛也點了點頭。
“娘,我去她那買條魚,走近看看”,大毛想仔細看看這姑娘。
“行,你去吧。買條大頭鯰子,娘中午來燒個魚頭湯”。
“姑娘買魚啊?我家這魚是我爹早上剛從青湖裏撈出來的,新鮮的很”。大毛才走到旁邊攤子,那曹姑娘就開口吆喝招攬起來。曹姑娘旁邊的攤子也是一家賣魚的,攤主是個胖嬸子,那胖嬸子瞪了曹姑娘一眼,到底沒說什麽。大毛心裏有些疑惑,“江嬸子說曹家自家就有一方大水塘,裏頭養著魚蝦。可這姑娘怎麽賣的是青湖魚呢?”。青湖就是大毛和富貴前幾天遊玩的那片湖。那湖水又清又深,裏頭的魚沒有一點泥味,且魚肉細膩,所以價格比普通魚要高上一點。大毛也不知道這青湖魚是不是誰都能捉的,若是的話,下回富貴回來她也要去試試。
她走近了才發現這曹姑娘實在是有些瘦,臉看著都有些單薄,大毛還是喜歡圓圓的帶點肉肉的臉。“姑娘,你這大頭鯰子怎麽賣?”。
“四文一斤”。
“這麽貴,不都是三文嗎?”,大毛可是常常買菜的人,對於這些物價還是清楚的。
“姑娘啊,我這可是正宗的青湖魚,那些水塘裏的魚跟我這魚可沒法比,你吃過一回就知道了”。
“那你這有沒有普通的魚呢?普通的就行”。大毛其實吃不出分別,反正這些魚都是吃的水草又沒有飼料。
“有,姑娘你看著簍子裏的就是”,曹姑娘把前麵的一個簍子顛了顛。
“這 這也太小了吧,這一個頭還不知道有沒有我拳頭大呢,燒湯怕是沒味道”。大毛心想你這怕不是什麽青湖魚和普通魚,怕是大魚和小魚吧。
“姑娘嫌小還是買青湖魚吧。我看姑娘穿著打扮定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也不差這幾文錢”。大毛今天穿的一套新衣,頭上還別著一根亮閃閃的銀簪子,這是富貴送她的。如此看著,大毛確實不像是個窮酸。
“算了,我還是再看看吧”,大毛說著就要走。
“唉,姑娘等等。我見你也是頭一次來。這樣,今天就便宜賣給你,三文一斤,圖個日後生意”。曹姑娘說著從簍子裏挑出一條大的,“姑娘,你看這條行不行,肥的很”。
“行,就這條吧”。
“六斤多一點,算你六斤,攏共十八文,我幫姑娘呲下吧”。
“不用勞煩姑娘了,我家有些遠,呲了還不好拿。你就這樣幫我穿跟草繩子我提著就成”。
“不麻煩的,我呲了你也能提”。曹姑娘說著就要下刀。
“別呲!姑娘等下呲了,我提著怕是要滴一路的血,就這樣吧”。
曹姑娘見大毛堅持,就隻好遞了過去。“姑娘下次再來”。
“好”,大毛還朝她笑笑。
大毛提著魚去和李杏兒會和了。“怎麽樣大毛?”,李杏兒忙問道。
大毛搖搖頭,示意回家再說。一到家,大毛卻先把自家的那杆小稱翻了出來,她把那魚稱了稱,居然才五斤六兩,足足差了四兩的稱。
李杏兒也看出了門道,“少稱了?”。
“嗯,少了四兩。曹姑娘怕是欺生呢”。大毛能體諒小戶人家的不易,但是她卻十分厭惡這種自以為是的小聰明。
”那這姑娘咱們不能娶。這樣的品性可不行,虧得江嫂子把她都誇成花了“。
“娘,富貴的親事您別再忙乎了,到時候推卻的多了,人家還要說咱們眼高。等兩年,兩年後不論是咱家還是富貴都會大不同。富貴現在才十八,還小。兩年後等他見的世麵多了,或許就知道自己想找個什麽樣的了。可能都不用您操心,人家自己就找好了”。要給富貴兩年時間經曆些風雨,大毛覺著富貴現在還是個大孩子。
“可兩年後富貴就二十了,你爹當年十八就娶了我,二十的時候富貴都出生了”。
“二十怕什麽?您想想張老爺子當年都三十出頭了,不還是有很多十幾歲的小姑娘想嫁他。過兩年咱家的鋪子也買下來了,富貴也該闖出個名堂來了。到時候不怕娶不到好姑娘”。
“也對。男孩子隻要有本事,家裏條件好些,二十歲也不算什麽”。李杏兒這回兒是聽進去了。
“娘,你別再讓人家介紹什麽好姑娘,不過平時還是要留意著。覺著好的,咱兩先去看看”。大毛要給富貴把把關。
李杏兒聽了大毛的話不再忙乎著給富貴找媳婦,可她卻是操心起了另外一件大事,大毛的及笄禮。下個月初七,大毛就十五歲了,是個能嫁人的大姑娘了。李杏兒尋思著怎麽辦,是回王家村辦還是在這辦。這裏的及笄禮其實很簡單,就是生辰當天請要好的親友來家吃個飯,親友們送上些禮物也就成了。按理來說肯定是要回去的,可李杏兒又擔心鋪子。
“回去辦,到時候把鋪子交給剛子。不回去她大舅二舅家可怎麽來?”。楊二柱敲了板。
李杏兒這些天給大毛做了一套粉粉嫩嫩的襦裙。雖然和膚色不是十分的搭,可大毛試了試覺著還是怪好看的。大毛盼著日子能過得快些,倒不是說盼著及笄,而是她覺著好久沒回王家村了,有點想文靜,想張老頭,想高老頭,想自家的老房子。
因為回去還要打掃房屋,請人,借桌子椅子、碗筷盤子,一堆的雜事。楊家三口四月初四一早就趕著驢車回去了。驢車比牛車快一些,半晌就到了家。
“咱們才走了四個月,咱家怎麽就變成叢林了?”。從下頭上來的大路,是通到山上的,到大毛家還要岔到一條小路,如今這小路都已經長實了。
“還不都怪你和富貴。你不記得了?你五歲的時候,這一圈到處都被你埋的棗子。前幾年我每年春天都要砍一砍。今年沒砍就長成這樣了”。李杏兒找了個棍子,扒開了一條路。
大毛想起來了,她那時候在家前屋後的埋下了許多奶棗子。可都十年過去了,她是一個奶棗子也沒見著。多數的棗樹根本就不結果,就是那少數幾棵結果的,結的也都是木頭棗子,無滋無味。
李杏兒先從扒開的小路回去拿了三把鐮刀和鐵鍬來。三人先砍出一條能跑車的路來,楊二柱還把那些個棗樹根子都挖了出來。
費了好一番工夫,三人才到了場機。場機邊上的大紅花、月季花、美人蕉開得正豔,芬芳的很。大毛深吸兩口氣,覺著還是鄉下的空氣好啊。
楊二柱和大毛把院子屋子都打掃了幹淨,大毛還把被子全抱出來曬了曬。李杏兒則把鍋屋掃了掃,抹了抹,簡單的做了頓中飯。
吃了中飯,大毛本來是可以舒舒服服地歇上一覺的。可如今隻得拿著鐮刀跟著楊二柱砍棗樹去。為了防止毛辣子落到身上,兩人都捂得十分嚴實。
棗樹雖然長得不粗,但是十分緊密結實,砍起費勁的很。大毛揉了揉自己酸脹的胳膊,覺著今天受的罪,都是小時候腦袋裏進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