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看看

  梁澤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抓著的袖子, 剛想開口請楊姑娘自重, 大毛自己就十分識趣地鬆開了手。


  “你這法子還無先例, 我準備呈上去, 或許有用”。梁澤想的是, 有了這個法子以後軍信往來不就加了層保障。不過這楊姑娘擔心的也不無道理, 以後要是出了什麽紕漏, 或是被些奸吝所用,她怕是也不好脫清幹係。


  大毛聽了略有些放心。“大人,這法子我以後絕不再用。您若是呈上去, 還請勿要帶上我的名字”。大毛是最怕和這些縹緲的朝堂之事有什麽牽扯。


  “為何不帶?上頭一高興,或許會有賞賜下來”。


  “這法子就當我送給大人的謝禮,謝謝您把這鋪子租給了我”。


  “楊姑娘這是得了便宜又賣乖。既移嫁了風險, 又還了本官人情”。梁澤哼笑了聲。


  大毛也不去辯駁。“大人, 我這法子不能再用,您有沒有什麽別的好主意, 能讓我這箋別人仿不了呢”。


  “本官回頭讓梁鬆給你帶些海棠紙, 那紙上的海棠香味不濃不淡, 別人是仿不了的”。


  “外頭買不到嗎?”。


  “買不到, 乃我自家所製, 我們梁家家信往來用的就是這紙”。


  “這聽著有些貴重, 謝過大人好意,我還是想想其他法子吧”。


  “不過是紙罷了,能有多貴重。不過你得等上一段時日, 我讓家裏做一批紅色的硬紙出來”。梁家平常用的都是白紙。


  還要單獨去製?大毛覺著太麻煩人了。“大人不用如此麻煩, 我也用不了多少。如今著急,我腦袋空白,等我空了定是能想出其他好法子”。


  “隨你”。梁澤看了看大毛,說了這句就下去了。


  晚上一直到黑透楊家三口才關了鋪子的門。劉剛和陸家爺孫倒是太陽沒落山就回去了。大毛這會兒已經把賬都算了清楚,今日的銷售額高達九兩八百六十二文!去掉雞蛋和送出去的箋,賺了一兩八百零二文。再去掉一日二百文店租,猴戲的四百六十文,剛子四十文的工錢加賞錢,八十文炮竹,還剩一兩零二十二文。大毛很滿足,第一天她本都沒打算能掙錢,就想把名聲打一打。


  “爹、娘,都這麽晚了,也別回去做飯了。咱們下館子去!”。住在縣城裏有條好處是,花錢極方便。


  這第一天開了個好頭,楊二柱和李杏兒心裏都美滋滋的。李杏兒聽了大毛的話,心裏又加了些甜,“我回去下點麵條,一會兒就得了。後頭用錢的日子還多著,咱們還是省一省”。


  “娘你聽我的,這錢啊花了才好掙。我今天還聽剛子說青石街口上有家醬麵,醬汁十分地道,麵也彈。咱們就去那吃”。


  “聽大毛的,咱們家以後大毛當家”。楊二柱說笑一句,抬起手想去摸摸大毛腦袋,可望了下大毛這麽高的個子又作罷了。楊二柱仿佛這才正真意識到,他們家的姑娘長大了。


  大毛吃了一碗麵,意猶未盡,掙紮著要不要再來一碗。她伸手隔著衣服摸了摸自己緊致的腰腹,覺著還是要珍惜下自己的美好身材,忍住口腹之欲。


  吃了麵出來已是滿天繁星,大毛抬頭看了看覺著很美。“爹,我來趕車吧!”。


  “好”。


  剛吃了東西身上還帶著股熱乎勁,吹著涼風倒也不覺著冷。小驢的蹄子踩在青石板上噠噠作響,大毛並不拿鞭子抽它,隻是偶爾登下繩子,掌控下方向。“要是富貴也在就好了”,李杏兒突地感歎了一句。她已經沒了前幾日的不安忐忑,甚至覺著今晚比往常還要快活。


  “娘你想你兒子了啊?好男兒誌在四方,別說富貴,我也想出去看看。等以後咱們在旺城落穩了腳跟,手裏有了餘錢,我帶你們一道出去走走。帶你們去看看那些個名山大川、花海草原、雪山沙漠。外麵的天大的很,我以後一定要帶你們一道去看看”。


  楊二柱和李杏兒聽了都咧嘴笑了。李杏兒覺著自己的心好像慢慢變大了,她以前從沒想過走出桃花鎮,去看看外麵。


  至於劉剛的事,大毛想了想還是先觀察段時間再說。


  後麵幾日,鋪子裏雖說沒第一日人多,可是也都還不錯。好的時候也能淨掙個一兩,差的時候也有七百文。大毛算了算照這麽下去的話,一年二百五十兩是好掙的。不過單靠這鋪子,到年底的時候最多能把大伯家的銀子還了。買鋪子的那六百年還沒個影呢,也不能全指著富貴,得閑還是得想想法子。大毛覺著要是能把這鋪子買下來,他們以後的日子就穩當了。哪怕不做買賣,租出去也足夠家裏吃用。大毛甚至開始幻想過兩年鋪子買了,生意穩當了,把鋪子托管出去。她天天帶著家裏人出去遊山玩水。這個年代的山水,沒有汙染,那些個名山名水還不知都美成什麽樣了。她這麽興致勃勃地憧憬著未來,卻沒想過,自己這兩年就該嫁人了。


  梁澤那天從楊家鋪子一出來就直接回了府。回去後他就用飛鴿傳了一封家信回盛城,他還在信背麵寫了幾個暗字。他看著越飛越遠的信鴿,心想以後若是有什麽十分隱秘的要事,也不怕別人劫了鴿子。


  梁澤在信裏也沒提到楊大毛,隻厚著臉皮說是自己某日偶有所得。過了五天盛城裏傳了回信,說那法子已由明揚傳至聖聽。聖上亦是覺著新奇有用,很是愉悅,倒是記住了梁澤這個名字。還給了梁家一些賞賜。那賞賜信上隻是一筆帶過。要是往常梁澤也不問,可如今他覺著好像自己白白占了人家楊大毛的便宜,又修書問了下自己老爹,上頭到底賞賜了什麽。梁澤決定到時候如數還給人家。


  大毛這日上午正在鋪子裏理貨,梁鬆就趕著馬車過來了。


  “楊姑娘,我家老爺請您去一品樓一敘”。


  “一品樓?”,就是那個一頓飯至少得吃個兩百文的酒樓。大毛其實早就想去看看了,據說那裏的飯菜燒得十分美味。


  大毛的貨其實還沒理好,可是也不敢耽擱,和另外三人說了聲就上了馬車。


  “梁小哥,大人找我有什麽事?”。


  “我也不清楚,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一品樓並不在青石街上,不過離的也不遠。一品樓共有三層,一樓是散桌,二樓三樓都是包廂。梁鬆領著大毛去了三樓,進了最南麵的一個包廂。梁澤已經到了,正靠著窗邊坐著。


  大毛先福了禮,梁澤朝她點點頭,示意她坐下來。大毛搬了凳子坐在窗戶的另一邊,離的不近不遠方便說話。


  ”大人找民女來是為了上次的事?“。大毛壓低了聲音。


  “嗯,我呈到了聖上那,聖上賞了些東西下來。那些賞賜本該是你的,我叫你來就是想還了你”。


  “大人客氣了,都是您自己的功勞”。這句話大毛說的誠心,不是誰都能把話傳到那麽高的上頭。這法子在她這真的沒什麽大用,弄不好還能惹些禍事。


  “你不想知道聖上賞賜了什麽?”。


  “想,賞賜了什麽?”。


  “八匹貢錦,八斤貢茶,還有個你不知道的,一塊西洋傳過來的玩意,好像叫什麽鍾表”。


  “鍾表?”,大毛忍不住提高了些聲音。


  “姑娘難不成認得?為何如此激動?”,梁澤有些不可思議,心想我都不認得。


  “聽說過,倒並不認得。我家大伯有位朋友時常出海,我聽我大伯說他那朋友就有一塊”。那個時常找楊大柱算命的唐掌櫃,就是做的海上買賣。


  “你想要那塊鍾表?”。梁澤其實有些為難。


  “聖上賞賜給您的東西,我可不能要”。大毛記著好像皇帝賜的東西是不能隨便送人的。“不過我倒是有些好奇,聖上是哪裏得來的表,是下頭進貢的嗎?”。


  “不是,是那些個西洋使節帶來的贈禮。從先皇開始,我們大梁與那些個國家就偶有往來。我們也曾派使者出訪,亦帶了許多禮品過去。像絲綢、茶葉、瓷器等”。


  “原來如此。這塊鍾表大人自己留著吧,這東西十分有用。我去年就和我大伯說了,讓他幫忙請他朋友留意著,方便的話給我帶一塊”。


  “那我就把這些折成銀兩送你。具體多少我也不知,但七八百兩總是有的”。梁澤說著從身上掏出了八張一百兩的銀票,拿在手裏遞給大毛。


  大毛看的眼直,心想這願望要提前實現了不成?大毛悄悄咽了咽口水,卻擺擺手沒要。


  “大人您快收好。這萬一以後要是出了什麽差錯,風險都是您擔,我卻白白得了所有好處,實在是不妥”。


  “嗬,這並不是所有好處、我自己的好處已然得了,這些確實該是姑娘的”。梁澤倒是要高看這姑娘一眼,她們家如今有多缺錢他是知道的。


  大毛聽了這話心裏倒是釋然一些,也不再扭捏推拒,雙手接了過來。那銀票拿在手裏,大毛還都十分恍惚,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跟中彩票的感覺一樣樣的。


  梁澤支著下巴,看著大毛那副夢幻模樣,有些好笑。


  大毛回了回神,起身十分認真的作揖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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