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剛想上去找你們, 你們就自個兒來了, 真是太巧”。成才一出院門, 迎麵就碰見了楊家兄妹兩。“大毛居然都長那麽大了, 我現在映像裏都還是你小時候的樣子呢”。
“我也是啊。你這太久沒回來, 我記得的也是你八九歲時的模樣, 再大些的時候我都不太記得”。大毛仔細打量成才, 不由地感歎,這孩子太會長,集齊了父母所有的優點。看看人家那長睫毛, 人家那濃眉大眼,人家那白麵皮。哎呀呀,個子居然都和富貴差不多高, 人也和富貴一樣壯碩。大毛不得不承認, 成才比富貴長得要好看那麽一點點。
“咱們去山上走走吧,我這好久沒回來, 還怪想的慌的”。成才提議道。
富貴和大毛點頭同意, 於是三人一道, 沿著往常放牛的路往山上走去。
“大毛, 我得好好謝謝你。我娘說這幾年, 你可是幫了她許多忙”。成才回來這幾天, 天天聽他娘誇大毛,聽的耳朵都起了繭子。誇大毛能幹,在他娘眼裏, 大毛真是這十裏八鄉最能幹的姑娘。又誇大毛心好, 這些年大大小小幫了家裏許多忙。大毛家的牛早就包了出去,但若是成才家實在忙不過來,大毛也會幫忙放上幾天。大毛去省府的時候,還常常會問王嬸子要不要帶什麽東西。年關前,炸果子炸花生的時候大毛也常常過來幫忙燒火。反正王嬸子是極其羨慕李杏兒,有這麽個能幹又心善的女兒。
“那你要怎麽謝呢?”,以身相許嗎?大毛如此惡趣味的想著,自己倒是忍不住笑了。
成才頓了頓,“我帶了許多好吃的回來,等下你們去我家拿”。
“什麽好吃的?”。縣城裏那些糕點,隻要不是太貴的,大毛都嚐過。
“一些幹果,此地沒有的,就是省府也難得”。
“那你哪來的?”,大毛問了句。
成才又頓了下,“我從疆化帶來的。我現在在全安鏢局跑鏢,一年總要往那邊跑個幾趟”。成才知道這兄妹兩遲早要問,倒不如自己先說了。
這一句話,把兄妹兩都鎮住了。
“跑鏢?那成才你現在肯定會騎馬咯?”,富貴又勾起了自己兒時的夢。他還打算今年結了工錢自己買匹大馬來著,這樣從旺城到省府來回奔波也方便些。
“嗯”。成才言簡意賅。
“你怎麽去了全安鏢局呢?我們都還以為你在縣城裏做什麽活呢。我還奇怪,去縣城那麽多次,怎麽一次都沒碰到你。王嬸子好像也不知道啊,我每回問她,她都以為你還在學木匠。你這幾年過年都不回來,我就估計不是在學什麽木匠”。
“沒敢告訴她,怕她擔心。我寫了書信回來,就說要去外地學手藝,得學個幾年。這幾年我也常常會寄些書信和銀錢回來。我爹娘他們就一直以為我是在外麵做些木匠活”。
“那你怎麽去的全安鏢局呢?”,大毛又問了遍。
“這多虧了山子,是他引薦的我。我十三歲的時候,在縣城裏一家賣布料的鋪子裏做夥計,常常跟著采買的管事去省府裏進些布料。有一次就碰見了山子,他,他長的和小時候很像,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他那會兒不過十四歲,已經跟著鏢局的鏢師到處走鏢了”。
“山子?”,大毛憶起了那個倔強的男孩。
“對,就是山子”。
“那他又怎麽去的鏢局呢?”,富貴很好奇,他已經好多年沒聽過這個名字了。
“這得從頭說了。山子那年從家裏走了以後,就去了縣城裏的一家酒樓打雜。酒樓的老板和老板娘為人都十分刻薄,山子吃住的十分不好。這也就算了,那老板平日稍有不順對山子不是打就是罵。張嬸子,就是倩子的娘,有一次去看他,見他渾身被打的青紫,十分心疼,就勸他回來。山子倔強硬是不回。大概是張嬸子把這事和張老爺子說了,張老爺子寫了封書信,讓張嬸子帶給山子,還讓嬸子給了山子一兩盤纏。那書信正是封舉薦的信,老爺子向全安鏢局的老東家舉薦了山子,讓他先去打雜。山子拿了信和盤纏,給張嬸子磕了頭,就自個兒一人去了省府。你們不知道,山子自打十四歲走了鏢,每年都要往張嬸子家寄銀錢。這四年下來,怎麽也有二十多兩了”。
“這麽多?李全要是知道了,估計得氣昏過去”。富貴有些幸災樂禍的接了句。
“成才,你下次看見山子,記得告訴他,他現在多了個妹妹”。大毛說著還憋著笑。
“哦?什麽時候的事情?”。成才還不知道這事。
“大前年。一個異父異母的妹妹”。大毛說著和富貴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由地捂著嘴賊笑起來。
“異父異母的妹妹?這 這霸王花給李全戴綠帽子了?”。成才十分聰明,很快就想了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成才被勾起了興致,很想知道這奸夫是誰。
“我聽張嬸子說啊,前年年初的時候,霸王花知道自個兒有了身孕還羞答答地和李全邀功來著。誰知這李全一聽,整個人就炸了,非說這孩子是野種,說霸王花偷人”。
“李全他之前看見了,逮住了?他怎麽這麽肯定?”。
大毛笑笑不好再說。富貴接過了話頭,“李全說他自己不能生,一輩子就隻能有山子這麽一個孩子”。
“他是個天閹?那也不對,那就不會有山子了”。成才猜李全可能是得了什麽病,雖能人道,但是生不出孩子。
“什麽叫天閹?”,富貴如今還頗純潔,好奇問了句。
“天閹就是”,大毛差點順口而出,好在及時刹住。“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成才,天閹是什麽?”,大毛成功甩鍋。
成才的臉紅了紅,把嘴湊到富貴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富貴聽了後,也低頭紅了臉。大毛看著倒覺得有趣。
“咳,那他兩現在怎樣了?都鬧成這樣該是不能再在一塊過了吧”。
“還在一塊過呢,過得好的很呢”。大毛笑眯眯回了句。
“李全也能受得了?“。
“開始是受不了,和霸王花大吵了一架,就把霸王花攆回了娘家。可是李全這人實在是太懶了,要是沒個婆娘,他遲早把自己餓死。霸王花走了,他自己也不燒飯,從鎮上買了些糕點,餓了就吃糕點。我聽張嬸子說,他家的狗差點都被他餓死。大概是家裏實在沒什麽吃的,他居然挖了一碗老醬放在狗盆子裏,隨它自己去吃”。大毛想了想李全家狗的悲慘生活,覺著這投胎真的是個技術活。
“後來呢?他就去把霸王花接回來了?”。
“沒有。他沒過多久就去托王婆子給他再說一個”。
“他都這麽一把年紀了,名聲又不好,估計不好說吧”。
“嗯,確實不好說,但也不是說不到。開始說了個外鄉的婦人,年紀和他差不多大,他還不同意,嫌人家矮。王婆子就問他想找個什麽樣的,不想李全的要求高的很,想找個勤快能幹,脾氣又好,長得還又漂亮的。他當場就被王婆子衝了回來,讓他有能耐自個兒找去”。大毛也覺得李全癡心妄想,他還想再找個結合了兩任妻子優點的媳婦。
“山子爹也真是夠作的,那他怎麽就又去找了霸王花呢?”。
“不是,倒不是他找的霸王花,而是霸王花先來求的他。霸王花回了娘家日子也不好過,以前和家裏人關係就不好,又是因著這麽丟人的事被趕回去的,家裏的嫂子自然是容不下她。我後來聽吳憂的娘說,霸王花在吳家莊也大鬧了一場”。
“怎麽鬧的?我怎麽沒聽你說過?”。富貴也不知道這事。
大毛一邊歎氣一邊搖頭,打了個頓,賣了個關子,“你們猜,霸王花肚裏的孩子是誰的?”。
“誰的?”,富貴和成才異口同聲地問了句,還都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大毛。
“想都想不到,居然是她前小叔子的!”。大毛話落,聽見旁邊兩個少年驚訝地吸了口氣。
“這 這是亂、倫吧?”,富貴覺得霸王花真的是太不知廉恥了。
“也不算吧,她之前畢竟是被休了,他兩也不再是叔嫂關係”,成才也不大確定。“大毛。你快說說她怎麽鬧的?”。
“哎,霸王花那次也夠慘了。李全不要她,娘家不容她,好像那個前小叔子也避著她。她後來被嫂子趕出來後,實在沒了奔頭,大概是抱著要不好過,大家都不好過的念頭,她跑到那前小叔子家大鬧了一場。就站在人家院子外麵喊罵,罵那男的不是人,連自己骨肉都不認。罵那男的孬種,下了床就不認人。反正怎麽難聽怎麽罵,罵的整個吳家莊都知道了”。大毛估計霸王花那時肯定罵了不少葷話,吳嬸子不好學給她聽。
“她那是活該,再慘也是活該!”。富貴對霸王花厭惡之極,生不出一點同情。
“後麵更慘”,大毛接著說道,“她那個前小叔子也是有家有道的,家裏兩個孩子都沒比我小多少。她這麽一鬧,那男的媳婦和孩子哪裏受得了。娘三個一塊兒出來將她胖揍了一頓,她那時候好在懷著孩子,那媳婦兒怕弄出人命,沒敢下重手。就這她也被打的鼻青臉腫的”。
“我看她和李全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富貴嘲諷了一句。
“這之後她就去找了李全?”。
“還沒有。被打以後,她又厚著臉皮在娘家賴了幾天。等傷都好了,她才濃妝豔抹,花枝招展地回來了。那時候李全家的狗都瘦的不成樣子。也不知二人是如何商量的,這最後竟是又和好了。不過李全對霸王花的這個女兒是一點好臉色沒有,常常吼罵,霸王花也不管,全隨他去”。
“哎,這孩子太可憐了。和山子一樣可憐”。富貴感歎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