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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毛不叫楊大毛

  “楊大毛?楊大毛?楊大毛!”, 大毛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叫自己。她昏昏沉沉地想著, “是高老頭?王嬸子?好像都不對, 這聲音有點陌生啊”。還沒等大毛想明白, 她就被揪著耳朵提了起來。


  “痛, 痛, 痛, 輕點,輕點”。大毛這會兒倒是希望這裏男女大防重點,她還能說聲男女授受不親。


  “楊大毛啊楊大毛, 你若是再敢在我課堂上睡覺,我就讓你爹把你領回家去”。說話的是王夫子,王夫子和大毛一樣也是第三天來這私塾。之前教富貴的老夫子, 年歲過大, 力不從心,已經回家頤養天年了。同那新官上任一樣, 這新夫子也是要立立威風的。大毛這是撞到了風口上。


  大毛也很無奈, 這兩年多來, 這個點她基本上都是在睡回籠覺啊。大毛還沒能從往日的作息中緩過神來。這會兒站起來隻得使勁掐了掐自個兒的大腿, 才能努力睜出個眯眯眼來。這堂課是算學, 大毛本以為是個極簡單的課, 可這夫子說起來卻複雜的很。大毛聽的雲裏霧裏,不由地又點起了頭,倒是把她自己嚇了一跳, 趕緊又掐了掐大腿。她這私塾可是走了後門上的。大毛今年還隻有七歲, 按理說孩子八歲才好送來。大毛急於摘掉文盲的帽子,自是想早點來。再說這也不是沒先例的,倩子那會兒也是七歲上的私塾呢。楊二柱就想了法子,給王裏正送了點禮,裏正幫忙給辦妥了。不過王裏正可是一再叮囑楊二柱,孩子在學裏一定要聽話,可不能惹夫子生氣,到時候要是被送回來,這一年的束脩可是白搭了。這才是大毛扛著困意,努力睜眼的原因。這一年六百文的束脩,要是打了水漂,李杏兒還不扒了她的皮。


  可是這大腿掐著掐著,就不太管用了,頭又點了起來。大毛琢磨著著若是想醒神,還是轉移下注意力吧。她悄悄地拿眼睛掃了掃課堂裏,見旁邊的文靜居然趴在桌上睡的正熟。文靜可是和自己一樣大,也是走的後門啊。大毛看著有些急,很想給她提個醒,奈何離的有些遠。大毛一會兒看看文靜,一會兒看看王夫子。“呀,完蛋了,王夫子看見了”,大毛見夫子站在講台上看了文靜一眼,以為文靜會和自己一樣被揪著耳朵叫起來,可沒想到這夫子竟然隻是皺了皺眉頭,又繼續講起課來。


  大毛心裏納悶起來,“同樣是睡覺,這夫子怎麽如此區別對待呢?難道他不喜歡我?我雖長得沒有文靜好看,可也不至於這麽討人嫌吧,畢竟這才第三天啊?”。大毛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猛地恍然大悟,找到問題所在。“定是我這名字太招搖,太好記了。他若是不認識我估計也就隨我去了。哎,早知道就聽爹的話,不改名字了”。大毛想這大概和以前讀書時,老師總愛叫些奇怪的名字回答問題一樣,自己這個名字是太惹眼了。


  說起名字,大毛還有些好笑。她前幾天才知道,自己原來不叫楊大毛!


  四天前,楊二柱帶著大毛來私塾裏交束脩,登記名字。收束脩的倒不是私塾裏的兩個夫子,而是縣城裏來的差役,等收了束脩直接把銀錢帶回縣城去。差役的譜擺得很大,與村戶們說話十分不耐煩。到楊二柱和大毛的時候,楊二柱先喊了聲“差爺好”,又恭敬地把準備好的銀錢遞了上去。


  “叫什麽?”,大概是覺得楊二柱識相,這差役的聲音倒是沒了之前的不耐煩。


  “楊富麗”,楊二柱弓著身子道。


  “唉?爹你給誰登的名?不是給我嗎?”。大毛有些愣神,想著這是村裏別家的孩子托楊二柱登的記?


  差爺聽了打了個頓,也不忙著記。


  “瞎說什麽呢?不是你還有誰?”,楊二柱低聲說了大毛兩句。


  “不是,我不是叫楊大毛嗎?怎麽叫楊富麗了呢?”,突然多個新名字大毛有些接受不了。


  “胡說什麽呢,大毛不過是你的小名,你大名叫楊富麗!”。楊二柱皺著眉頭說了句,自己也在心裏想了想,好像還真沒和大毛說過她的大名。


  “到底登記成什麽?”,差役不耐煩起來。


  “楊大毛!”,大毛搶在楊二柱前開了口。楊二柱張了張嘴,見差役已經開始著筆,他隻好把話吞了回去。


  那天回去吃飯的時候,李杏兒還把大毛訓了頓,“你這孩子怎麽能隨隨便便給自己改名字呢?你原來的名字可是我和你爹想了好多天才想出來的好名字”。


  “楊富麗嗎?這是你們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好名字啊?”。大毛現在說起來都還有點恍惚,她一直以為自己叫楊大毛來著。


  楊二柱猜大毛估計是不喜歡楊富麗這名字。“說起來算是你娘起的。你們這輩是富字輩,我開始給你起的是楊富秀,又好聽,意頭也好。你娘不同意,非要叫楊富麗”。


  “楊富秀聽著還不錯。那我小名字該叫富麗才是,怎麽叫了大毛呢?”,大毛不解。


  “哦,你這小名字是富貴起的。你還沒出生的時候,你大舅家有條大狗,叫大毛。富貴覺得好聽,等你生下來後,他就整天大毛大毛地叫。時間久了,我們也就跟著叫了”。


  大毛聽了這話,真不知道該做何表情。其實大毛對自己名字好不好聽,有什麽好意頭並不是十分在意。在她看來,不論是楊富麗還是楊富秀都比李孝好,至少一聽就是個女孩名字。她登記那會兒執意要叫楊大毛也不過因為這個名字叫熟了罷了。要是突然換個名字,別人叫了,她都不以為是自己。大毛不由地把自己和下麵的大花做了對比,好像自己更慘些。兩人雖然都和狗重了名,可人家大花是狗叫了她的名字,大毛這是她叫了狗的名字啊。


  “娘,大舅家那隻狗呢?我怎麽沒見過?”。畢竟和自己一個名字,大毛還是有些好奇的。


  “哎,掉了。大毛,那個大毛,是條大狼狗。你大舅娘養得好,大毛長得又高又大,身上肉嘟嘟的。也不知道被哪個缺德的好吃鬼給偷了”。


  “吃……吃了?你怎麽知道被吃了?或許是自己跑丟了呢?”,大毛希望它有個好結局。


  “你大舅娘說,多數是被街頭劉麻子家吃了。她說那個年季,劉麻子家招待人燒的不是豬肉而是狗肉。多數是偷的你大舅家狗。那劉麻子最不是個東西,什麽缺德事都幹”。


  大毛聽著唏噓,轉頭去看富貴,見他正縮著腦袋乖乖吃飯。


  就這,大毛那會兒也沒後悔自己把名字改了。可現在是真的後悔了,這個名字怎麽說呢,有點太顯眼,太好記了些。要是叫楊富麗的話,她這會兒或許就可以和文靜一樣,趴在桌子上睡大覺呢。


  大毛好不容易撐到中午下學,打著哈氣和文靜一道回家去。


  “大毛,我覺得我二叔算學講得還沒你講得好呢。我最早能數到五十,還是你教的呢,你還記不記得?二叔講的我一點聽不懂,差點睡著了”。文靜這會兒精神頭很足,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你二叔?那王夫子是你二叔?”。大毛之前好像想錯了,這事原來不怪自己的名字。


  “嗯,是我二叔啊。還挺親的呢,他和我爹關一個爺爺呢”。文靜覺得夫子是自己叔叔這事很值得顯擺。


  “怪不得,怪不得你上課睡覺他不管你。我睡覺,他卻要來揪我的耳朵”。大毛覺得這很不公平啊。


  “他看見了啊?我以為它沒看見呢”。文靜撅著小嘴不太高興,“那他下次看見我爹娘肯定會告訴他們,到時候我又得挨訓了”。


  “那也比在課堂上被揪耳朵強啊”。大毛覺得這下班裏的小夥伴可能都記住她了。


  大毛到家的時候,富貴已經放牛回來了,正站在場機上打拳。他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幾本武俠畫冊,上麵都是些打拳練劍的圖。富貴這些天十分著迷,天天嘿嘿哈哈地練個不停。大毛想,這樣也好,在山上也不會無聊了。


  成才一讀完私塾,吳來就給他在縣城找了門路,做起了學徒,學些木匠活。兩個孩子本來成雙入對的,現在就剩下富貴一個形單影隻。富貴開始的時候也想和成才一樣去縣城學個什麽手藝,可是沒能找到什麽好路子。李杏兒又覺得富貴還小,還舍不得他出遠門。家裏的牛正好也沒人放,就把富貴又留了一年。


  富貴開始是不願意的,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大人了,放牛是那小孩子的活。他很想像成才那樣出去闖闖。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成才也說了,成才卻說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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