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錯人

  王嬸的話有點像開了閘的水, 止也止不住。


  “剛成親那會兒, 他也不是這樣。都怪那侯三, 要不是他整日拉著你王叔和些狐朋狗友鬼混, 你王叔哪裏會打什麽葉子牌。都怪這侯三, 都怪這侯三啊”。


  大毛很想問句侯三是誰?可是見她好不容易停了下來, 大毛並不想再提起這話頭。


  晚上回家的時候, 大毛的情緒有些低落,很為王嬸子不平,不值。不過她還記掛著盼盼的腦袋, 這會兒就四處找了找。盼盼正窩在柴房的角落裏,睡在軟草上,整張貓臉已經腫的慘不忍睹。中午那會兒不過是腫了右邊, 這會兒連帶著左邊也腫了起來。可能是沒中午那會兒難受了, 它現在倒是睡得安穩。


  李杏兒還在燒飯,大毛過去幫忙燒火。


  “娘, 富貴呢?怎麽還沒回來呢?”。


  “去捉小魚去了”。


  “哎!娘, 我下午聽成才娘說了半天話。我感覺她有點不對勁, 說起話來停都停不住”。


  “估計是被氣狠了。成才爹太不是個玩意了, 還成天在外麵說成才娘腦袋壞了”。


  “我看他才腦袋壞了, 好好的日子不好好過。把好好的一個人逼成這樣, 他好意思說!”。大毛聽著心裏十分氣。


  “可不就是,我看也是他自己腦袋壞了。前些天帶人在家裏打牌,你嬸子實在氣不過, 把牌桌掀了。他就當著這麽些外人的麵說你王嬸子腦袋壞了, 還伸手要去打她。這哪還是個人,畜生都不是”。李杏兒說著有些咬牙切齒。


  “王嬸子今天說了幾次,怎麽嫁了這麽個人,還說要不是成才小,她早就拿跟繩子把自己吊死了”。


  “哎,成才娘嫁給成才爹是真的可惜了。說起來更是叫人生氣,你不知道你王嬸子年輕的時候長得多漂亮。比那裏正媳婦還要漂亮的多。她也不是咱們鎮上的,是北邊白雲鎮的,離我們這裏也不遠。成才爹那會兒在她們村做瓦匠活,就看上她了。她長得那麽好,哪裏能看上成才爹。可成才爹是個厚臉皮的,她家有什麽大活小活的,他都跑去幫幫忙。即便如此,成才娘那會兒也看不上他,可是成才爹來來回回找了好些個媒人去說。時間久了,成才娘的娘家人覺得成才爹心誠,人也厚道仁義,就同意了。成才娘那會兒也有些意動,見家裏都同意了,也就沒說什麽。成才爹娶了這麽個漂亮媳婦,可把他得意壞了”。


  “既然是好不容易娶的,怎麽不好好待人家?”。大毛想著王嬸子的樣子,現在雖然上了點歲數,可是五官擺在那兒,還是能想象出年輕時的漂亮樣子。生的兩個孩子,成才和他姐姐,長得都像王嬸子,濃眉大眼的,皮膚還白。


  “哎,這哪裏說得清楚,成才爹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不知道心疼人”。


  “侯三是誰?王嬸子說成才爹是被他帶壞的”。


  “侯三啊,是成才大伯娘的娘家弟弟。是個混混二流子。當年確實是他帶著成才爹鬼混的。不過這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怪的了誰?”。


  大毛覺得李杏兒說的有些道理,但也不全對。有些心智不堅的人要是一輩子都沒什麽誘惑,或許也能穩穩當當過一生。雖然沒了候三可能還有李三,主要問題還是在成才爹自己。可是萬一沒有李三隻有侯三呢?不過她也並不想跟李杏兒辯這些有的沒的。


  富貴趕在晚飯前,拖著網子回來了。時間短,隻捉了兩隻手指長的小魚,不過倒是扒了三條泥鰍。這些也夠盼盼吃的了。


  富貴站在院子裏喚盼盼,盼盼聞到了腥味,喵喵叫著跑了出來。富貴先把兩條小魚捏出來放在地上。這魚雖小,精神倒足,活蹦亂踢的。盼盼用爪子按住,低頭去吃。它現在臉腫的厲害,嘴巴怎麽也張不大,大毛和富貴就見它張著小嘴,斯斯文文地咬著。看著雖然叫人心疼,大毛卻忍不住有些好笑。可能是牙齒咬合的時候實在太痛,盼盼吃了一條魚就不再吃了。


  “大毛,咱們把剩下的煮了吧。熟了就好咬了”。富貴說著把地上的小魚撿起來,和其它三條泥鰍一起洗了洗,放到了外鍋裏。往鍋裏就加了大半瓢的水。大毛幾把火,就把水催開了。富貴舀了點麵,摟進鍋裏,拿勺子攪勻了,又往裏麵撒了點鹽巴。大毛又加了些火,把麵燒開。富貴拿著勺子使勁壓,把小魚和泥鰍都壓碎了。


  “大毛你再多燒幾把,咱們把它燒化了”。


  “行嘞”。大毛又往鍋底加了些草,用鍋叉挑了挑,把火挑得旺旺的。


  “富貴,這聞著好香啊!”,大毛也好些天沒吃什麽葷腥了。


  “別燒了,差不多好了”。富貴說著就去柴房裏,拿盼盼的碗。


  大毛從鍋底鑽出來,拿著筷子朝鍋裏沾了站,放在嘴裏嚐了嚐。“好鮮啊!這盼盼比我吃得好多了啊”,大毛心中感歎。


  大半瓢的水,最後就熬出了一碗的魚雜麵糊糊,富貴都盛給了盼盼。盼盼剛剛估計也並沒吃飽,富貴剛進柴房,她就自己湊了過來。富貴把碗放下,它便立即伸頭去吃。這會雖然還是張著小嘴,卻吃得狼吞虎咽。這麵糊都不用嚼的,直接往肚子裏吞就行。


  大毛和富貴喂了貓再去吃飯的時候,兩個大人都快吃完了。


  “你倆快點吃,我還得趁亮刷碗”。李杏兒看兩個孩子磨蹭到現在,不禁催了起來。


  大毛第二天傍晚早早就回來了,她和富貴約好,兩人今個兒要一起扒泥鰍去!

  也沒走多遠。大毛家菜園子下麵有條路,路再往下不遠就有條水溝,他兩就準備在這裏扒泥鰍。好些天沒下雨,溝裏的水本就不多,富貴挑了一截淤泥肥沃的,把兩頭堵死。然後脫了鞋子,把褲腿卷得高高的下了水。水看著不深,淤泥倒是不淺,都沒到富貴的小腿肚子了。


  “富貴,水涼不涼?”,大毛問道。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說涼不涼。你別下來了,在上麵等著吧”。


  富貴用木盆子子把水往下麵刮。大毛倒是沒聽他的話,也跟著下來了,在旁邊用個大葫蘆瓢子一塊把水往外舀。開始的時候水少得特別快,可是到了後麵,會覺得水剛舀些出去,就又從泥裏滲出一些來。不過也不用把水舀的幹幹淨淨,有個差不多就可以了。


  兩個娃這會兒把袖子卷得高高的,要準備挖泥鰍了!

  可能是這小溝裏的泥鰍常年無人來捉,多的有些嚇人。大毛一手插下去,能挖出來兩三條大大小小的。可是泥鰍十分黏滑,溜溜地從指間漏了出去。大毛把它們挖出來後,得趕緊用手去捧,一下兩下的還未必能捧到,泥鰍實在是太靈活。大毛後來就連著泥一起往簍子裏捧。


  富貴伸頭看了眼,“大毛你這哪裏是逮泥鰍啊,你這是逮泥巴吧!”。


  “我實在抓不住,有什麽法子?沒事的,等下用水衝一衝不就沒了。富貴你也這麽幹吧,這樣要快許多”。


  富貴試了下確實快很多。兩個娃就這樣一捧泥一捧泥的往簍子裏放。


  大毛有時候腳底都能踩到幾個泥鰍,滑溜溜的好玩極了。這捉泥鰍真的容易上癮,它兼具了玩泥巴和逮魚的樂趣。可是捧來捧去的,淤泥難免濺地到處都是,兩個孩子膀子上,臉上都抹上了許多泥巴。


  太陽都落山了,兩人也不回去吃飯。李杏兒和楊二柱左等又等的有些著急,李杏兒就站在場機上喊了兩嗓子,叫兩個娃趕緊回家吃飯。


  富貴和大毛聽了,雖然“哦,哦”地應了兩句,卻並沒有起身出來的意思。大毛覺得這挖泥鰍摸泥鰍簡直比打遊戲還要容易上癮。


  兩人看這天就要黑透,不得不準備回去的時候,楊二柱下來了。


  “你倆怎麽摸到這時候,溝裏那麽涼,再凍著了。都趕緊上來”。楊二柱很能理解孩子們的興致,也並不責罵他兩。


  大毛上來以後,被這小風一吹,覺得確實很清涼。富貴和大毛又就著髒手,把簍子抬到了下麵,用木盆舀了水,把裏麵的淤泥衝了幹淨。慢慢地就看見裏麵半簍子的泥鰍。大毛想著,“這可都是純正的野生泥鰍,大補的很”。


  回去的時候,楊二柱幫忙提著簍子,兩個孩子跟在後麵。到家後,李杏兒看兩個孩子,泥猴似的,難免嘮叨了幾句。也不急著叫他們吃飯,先讓兩個孩子洗了熱水澡,換上幹淨衣服,收拾利索了才去吃飯。


  第二天中午,李杏兒燒了小半鍋的泥鰍,上麵鋪了層紅豔豔地辣椒,看著很是誘人。


  “娘你這泥鰍很幹淨啊!怎麽弄的?”。這些泥鰍都被破了肚子,洗的幹幹淨淨。


  “燒之前我用鹽巴醃了醃,沒一會兒都給淹死了。再用剪刀破了肚子,取出腸貨洗幹淨。我小的時候,你大舅二舅就喜歡逮這個,你姥娘就是這麽打理的”。


  不知道是久未沾肉腥還是李杏兒燒的太美味,大毛就著泥鰍,吃了三個雜麵饅頭。她心裏暗自琢磨著,改善生活質量這事還是得靠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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