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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繩子把自己吊死

  自從盼盼來了大毛家, 大毛家裏就再沒見過老鼠。就這方麵而言, 盼盼確實是隻盡職盡責的好貓。可是這老鼠沒了, 富貴又上學去, 也沒人再給它捉小魚吃, 盼盼不得不跟著大毛一家, 過起艱苦樸素的美好生活。李杏兒平時即便買些葷腥, 也不會舍得喂了貓狗。最多給他們留些骨頭魚刺,有時候連湯汁都不大舍得剩。盼盼可能有些受不住,漸漸地就出去打起野來。什麽田鼠麻雀的不知往家裏叼過多少。


  大毛有一天, 覺得自己的屋子裏有一股怪味。她皺著鼻子仔細聞了聞,像是什麽死物時間久了,發出的惡臭。她到處找了遍, 最後用掃把從床底下掃了些東西出來。是些田鼠的腦袋, 尾巴和麻雀的翅膀,上麵還生了些蟲子。可把大毛惡心壞了, 差點把晚飯吐出來。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在下麵呆了多久, 想想每晚睡覺, 下麵還躺著這些玩意, 真是太叫人惡心了。


  大毛一手捂著鼻子, 一手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掃了出來。掃完後還是不放心, 總覺得還有些味道。又請了爹娘來幫們,把床搬開。床下的泥巴地上還有些血印子,隱隱散著些味道。大毛又去拿了鐵鍬, 把這泥巴地鏟了厚厚一層出來, 又把四周用水掃灑了遍。就這樣還是不行,大毛這會兒有了些濃重的心裏陰影,決定這幾天去富貴屋裏湊合湊合。


  大毛想著光是打掃不行啊,這事治標不治本。就和富商量著,看有什麽好法子。


  “這還不簡單,你每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把門關好不就行了”,富貴覺得這都不是什麽難事。


  “我那個門關不太緊啊,盼盼這麽胖,一撞就撞開了。我想起來了,咱們這樣,把堂屋大門鎖好,再把所有的窗子都關上。不過,就怕她又跑到柴房或者鍋屋裏麵吃,那也很討厭啊”。大毛想著,要是燒鍋的時候從草裏扯出一個老鼠頭來,也是夠惡心的。


  “那咱們給它在院子裏做一個窩?到時候她就在自己窩裏吃,怎麽樣?”,富貴又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恐怕不行。你看,它不是有自己的碗嗎,也沒見她在自己碗裏吃。算了,先不想,後麵幾天我先把門窗關好吧”。


  如此又過了兩天。這天一家人正在堂屋吃中飯,就見盼盼從外麵不知道叼了個什麽,悶頭就往大毛屋裏跑。大毛趕緊撂了筷子,把它攔住。盼盼或許不太明白大毛什麽意思,還十分凶狠地朝她嗚嗚叫著。


  “去,去,去,出去吃去。吃完再回來!”,大毛張著手把盼盼往外麵攆。誰知盼盼叼著的東西似還活著,這會掙紮著要從盼盼嘴裏往外逃。大毛低下頭仔細去看,“娘哎,不得了了,盼盼抓了條紅蛇鏈子!”。


  其餘三人趕緊跑來圍觀,盼盼還是嗚嗚叫著,死咬著不鬆口,沒一會兒那蛇好像徹底斷了氣,不再動了。盼盼看四人虎視眈眈地瞧著它,轉臉又跑到外麵去了。


  大毛他們吃好飯的時候,盼盼也舔著嘴,從外麵回了來。大毛仔細去看她,覺得怎麽看怎麽不對。“富貴,你來看看,盼盼的臉是不是腫了?”。


  富貴本來都準備上學去了,聽了這話也蹲過來看。“還真是的,右邊是有點腫了,難道剛剛被蛇咬到了?”。


  “有可能。也有可能是那蛇有毒,吃了以後現在毒發了”。大毛上輩子武俠小說看多了。


  “那不應該,要是被毒到應該兩邊都腫才對,這肯定是被咬了”。富貴分析得十分有道理。


  盼盼自己也有些難受,舉著前爪子不停地擦臉,還喵喵地叫。看著可憐兮兮的。


  大毛忙去把這事和楊二柱說了。富貴則不敢再耽誤,趕緊去上學。楊二柱聽了,帶著大毛來看盼盼。盼盼這會兒已經跑到院子裏,拿腦袋不停地往桑樹上蹭。父女兩蹲下仔細看,盼盼的右邊臉上似乎真有個什麽印子,這會兒還在往外冒著帶濃的血水。


  “看來這是真的被咬到了”。楊二柱下了定論。


  “那這可怎麽辦呢?有沒有什麽草藥能敷一敷的?”。大毛這些天已經慢慢地把盼盼當成了家中一員,和大花一樣。


  “沒事的,紅蛇鏈子沒什麽毒。估計過幾天就消下去了。它這會兒應該是癢癢的難受”。


  聽了楊二柱的話,大毛才有些放下心來。


  下午放牛的時候,大毛還時不時地會想起盼盼那半張腫臉,也不知道有沒有好點。文靜這些天都沒來,她家裏造房子,跑腿的小事很多,她在家裏還可以幫幫忙。大毛有些無聊,就坐在大石頭上陪著成才娘聊了會兒天。


  “王嬸,王叔這些天是不是也幫著文靜家磨石頭呢?”。大毛牽起話頭。


  “沒,你王叔給她們家砌牆呢。你王叔沒成親前拜了師傅,學了些瓦匠活”。


  “那還挺好,工錢應該比磨石頭多些吧?”。大毛覺得有門手藝很不錯。


  “是多些,你王叔是大工,一天有十八文。有什麽用呢?還不夠他自個兒快活爪子的”。這話裏藏著些怨氣。


  大毛覺得這種話題,她不好接。成才爹閑的時候愛打葉子牌大毛是知道的。村裏那些好吃懶做,遊手好閑地都愛找成才爹一塊兒打牌。因為大夥都知道,成才爹打的一手蠢牌。從他那贏點錢再容易不過。為人又好麵子,喜歡往大了打,人傻錢不多。大毛有時候都會想,這樣的爹怎麽能生出成才這樣的孩子。憑心而論,大毛覺得成才比富貴機靈些。


  大毛不接,王嬸子卻自說自話地絮了下去。


  “前些天收了黃豆,家裏沒事,他不想著出去找點活做,天天就知道打牌。還把那些不三不四地都招到了家裏。等我放牛回去,他還要使喚我燒飯炒菜。非要留那些個人在家裏吃飯。叫我煮米飯,炒雞蛋的。平時我想煮個雞蛋給成才吃,他還要叫我省著點,留著去集上賣。他要是贏了錢,不待我問,自個兒就說了,尾巴能翹得老高。要是輸了,我問他怎麽樣?他要麽哄我說,輸了三四文,要麽直接吼我兩聲。我都不以為他能輸多少,家裏攏共就那麽些個錢,他能輸到哪裏去?誰知道,前些天他大嫂來找我,叫我把欠她家的錢還了。我這才知道,他每回錢不夠了就去他大哥家借,這來來回回地都欠了快兩百文了。兩百文啊,平時連雞蛋都不舍得給成才吃一個,自個兒卻能偷偷借那麽些錢去快活爪子!”。王嬸子說著,說著,都有些麵目猙獰。


  大毛覺得王嬸子這狀態有些不對,不知道是不是平時無人傾訴,對著大毛說個不停。似乎也並不在乎大毛有沒有聽。她自個兒頓了會兒,又接著往下說了。“我知道了這事,就和他吵,問他怎麽借了這麽多錢,這些天到底輸了多少錢?他開始還不承認,非說一文沒借,還罵他嫂子瞎說。我就要拉著他去找他嫂子對質,他這才慌了爪子承認。家裏這一文文的錢,都是從土裏扒出來的,也不知道他怎麽就舍得。我怎麽就嫁了這種人,要不是成才還小,我早一根繩子把自己吊死了!”。


  大毛聽了這話嚇了一跳,“我看王叔平時幹活還是很下力氣的”。大毛想讓王嬸子想想成才爹的優點。


  “下再大力又什麽用,還不夠快活爪子的”。得,又回到原點。


  “我那會兒懷著玲花的時候,家裏窮的連買鹽的錢都沒有。我自個兒挺著大肚子去山上捋金銀花。那石頭那麽滑,我差點把玲花給摔沒了。叫他和我去,他硬是不去,嫌丟人,說這是女人家的活計。你說這不偷不搶的有什麽丟人?還能比他賭錢丟人?我連著捋了半個月的金銀花,他也從沒來山上接過我一次。那時候肚裏的娃都六個多月了,他從來不知道心疼。捋了十來天金銀花,我置辦了些家什,還剩下四十多文。我把它藏了起來。等過些天我要用再去拿的時候,竟然一文都沒了。我就知道被他拿去賭了,這個錢他也能狠的下心拿去賭。這還能算是個人嗎?我那時候也和他吵,他還非說家裏造了賊,真是一點也不拿自己臉皮當臉皮。我這些年都過得什麽日子,當初怎麽就嫁了這麽個人。要不是成才小,我早就拿繩子把自己掉死了”。


  大毛再聽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想哭。成才娘這些年過得有多難,她也知道一些,因為李杏兒常常會提起。李杏兒每次提起成才爹的時候都恨不得罵上句假仁假義。對外人,哪怕是莊子裏那些遊手好閑地懶人,他都仁義得很,常常叫這個吃飯叫那個吃飯。對那些個討飯的也很大方,人家要上門,他不僅給飯,有時還給錢。村裏有些個奸詐的,當他的麵總誇他厚道,大方,兩句好話一說他就能飄起來。背地裏誰不罵他是個傻的。李杏兒總說,他要真是個仁義厚道的就該多體諒下自家婆娘,多疼疼自家孩子。沒得每次找人吃飯,自個兒跟著談天說地,卻要叫成才娘忙前忙後。有錢打發要飯的,卻沒錢給成才買些零嘴。這在李杏兒看來不是假仁假義是什麽。


  大毛覺得很奇怪,其實成才爹平時看著人還不錯,做農活也肯下力氣。可怎麽一賭起錢來,就像變了個人,無恥地沒有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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